第21章

第 21 章

少爺連續吹了好幾首口哨，終于确認，眼前這長得很帥的客人對他沒有半點興趣。

身為一名合格的少爺，必須學會察言觀色，客人來這總有原因。

默默分析了一會，少爺給自己斟滿酒，主動碰了個杯：“大哥，我先幹為敬。”

黎躍淡淡一笑，跟着幹了，一雙眼睛反複月光映灑在水面，朦朦胧胧，亮晶晶。

少爺看的一愣，半響才想起自己要說什麽：“大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心事？”黎躍打了個酒嗝，沒辦法，魚生來與水相伴，對酒精格外敏感，他四十五度角仰望頭頂霓虹燈，“我的心都沒了，哪裏來的事。”

少爺：“…….這話要怎麽接？”

聽起來好讓人難過。

喝了酒，黎躍久違的靈感終于噴薄而出，化作一首感傷的詩。

“把一粒紅塵，”

“重在你的掌心。”

“沿着起起伏伏的生命線，”

“用望穿秋水澆灌。”

“噢，等它長大了，我們坐在下面乘涼，”

“噢，我靠着你肩上，狗依偎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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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幸福的一家。”

少爺：“……”

隔壁包廂內，楚宇雲心事重重，他本來打算下班後繼續鮮花加下跪道歉計劃，争取今晚把事情解決，沒想到出了妖王現世這麽個事。

妖王現身人間，和黎躍有沒有關系？

即使沒關系，要不要和他事先說明，如果事先說明，他翻臉怎麽辦？

而如果瞞着，等事情結束後，以黎躍的性格，兩人關系大概率不可挽回。

說也不也行，不說也不行。

跟隊員喝了半天，愁上加愁，幹脆尿遁，等開門走了沒幾步，就看到前面有個熟悉的身影。

黎躍怎麽可能來這種地方？

黎躍自然喝多了，暈暈乎乎差點進了女廁所，還好這種事很常見，被一邊的保潔給阻止了。

這麽一打斷，他茫然站在原地，要去幹啥來着？

然後目光四望，看到了鏡子中的自己。

他此刻仍然是蛇妖的造型，一身時髦打扮，浪裏浪起。

這是誰？

怎麽看着那麽面熟？

這時，廁所裏面走出個肥胖男子，見到黎躍癡癡模樣，擦肩而過時，手有意無意輕輕一碰。

黎躍思想封建慣了，昨天被臭和尚給親了，現在又被人摸了屁股，頓時一把扯住肥胖男怒斥：“為什麽摸我屁股？”

肥胖男絲毫不知道眼前是個多麽可怕的存在，輕輕一甩頭上的幾根頭發裝無辜：“沒有啊，哦，可能是路過，不小心碰到。”

“你說謊，明明碰到後還掐了下。”對于正常人來說，屁股摸一下可能也就大怒，但黎躍不能忍，懶得再狡辯，接近二百多斤的胖子在他手裏輕若無物，幾下扯到衛生間內打開馬桶蓋，“說，為什麽摸我屁股？”

胖子這才感覺到害怕，使勁掙紮，哪裏掙脫的動。

也就在這時，眼角瞄見一抹金色衣衫，然後身體一松，擡眼看去，看到一俊朗帥氣的和尚。

楚宇雲剛才想追上來，才想起自己下班後已經恢複本來樣子，衆目睽睽之下自然不方便變身，這才耽誤了時間，急匆匆進來連忙先把胖子救下。

黎躍迷迷茫茫，目光對了半天焦等看清來人，二話不說就動手：“你個淫僧，又想偷看我上廁所。”

楚宇雲哪敢動手，只得連連後退。

衛生間空間有限，黎躍追了幾下很不過瘾，潛意識記得妖協有規定，不能随便破壞公物，當下直接飛起，飛過窗口飛到空中大喊：“淫僧，過來吃俺老黎一尾巴。”

胖子吓的渾身肥肉亂顫：“飛……飛了？”

楚宇雲苦笑，妖怪的難管之處就在這裏，普通人喝多了最多掀桌子摔酒瓶，妖怪呢，拆房子的都有。

他連忙給高小明發了條信息讓他來處理，緊接着通知了朱粉絲。

黎躍在這裏，朱粉絲大概率應該也在。

夜空之上，黎躍踏風而立，于公于私都該教訓這和尚一頓，昨天因為要拿玄武殼不好意思動手，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理由豈能錯過。

楚宇雲可不像他那麽灑脫。

光天化日之下飛天上，萬一傳到網上就麻煩了，他先是布下結界，又等來了朱粉絲，這才祭出血飲劍迎風飛上。

朱粉絲今天受益匪淺，那個少爺極其喜歡織毛衣，會很多他沒有聽到過的花樣，急忙趕來看到天上的黎躍頓時吓了一跳。

人類世界守則第一條：嚴禁飛行。

妖怪大部分會飛，如果放任飛，可想而知會引起什麽樣的恐慌，因此，生活在人類必須嚴謹遵守的最大鐵令之一就是絕對不能飛，想飛也行，先提前申請飛行令。

違反者，視情況輕重抓捕關押一到三年不等。

朱粉絲叫苦不疊，早知道應該寸步不離跟着大人。

楚宇雲何嘗不知道這點。

可是抓媳婦？他舍不得也不敢，當下，悄悄跟朱粉絲使了個顏色，意思趕快帶人走。

朱粉絲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琢磨下了啥也沒琢磨出來，于是擋在黎躍面前一掐腰：“我家副會長不是有意，想抓就抓，擠眉弄眼做啥子。”

黎躍笑嘻嘻跟着重複：“擠眉弄眼做啥子。”

楚宇雲：“…….”

倆傻子啊。

他回頭看看身後，壓低聲音怒罵：“跑，快跑。”

朱粉絲以為自己聽錯了，怎麽可能放他們走？不敢置信又确認了一遍，這才拉着黎躍胳膊準備跑路。

黎躍不樂意，此刻，那平日裏需擡頭仰望的高樓大廈臣服在腳下，天空才是妖怪的家，一邊被朱粉絲拉着走，一邊不甘心出了一掌。

楚宇雲自從知道黎躍是妖怪後，很想知道平日裏一副溫馴模樣的媳婦實力到底如何，見一掌擊來不躲不避正面迎上。

然後——飛了出去。

媳婦的武力值，似乎很高……

楚宇雲不得已祭出血飲劍連揮，這才堪堪穩住身形。

黎躍飛上天的一幕不止胖子看到，此刻，下方已經圍攏了不少人擡頭仰望，等處理完已經是半個多小時之後。

楚宇雲急匆匆趕回家，輕輕推開房門側耳，聽到熟悉的打呼聲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卧室大床上，黎躍蜷縮成一團，眉心緊皺，睡的迷迷糊糊發現自己被抱起來且還被脫了衣服，茫然睜開眼看到熟悉的面孔，想了半天忽然嘴唇一癟，哭了。

“楚宇雲，你不愛我了。”

楚宇雲心一下軟的不行，看看自己這三個月做的什麽孽，給媳婦帶來那麽大的傷害。

“乖，我愛你。”

說完這句他忽然想起了什麽，眼眶一下濕潤，半天才聲音低低回答：“愛完這輩子。”

黎躍：“那下輩子呢？”

“下輩子繼續愛。”

黎躍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滿意足閉上眼，含糊不清完成最後一句臺詞：“不，等你死後我就不愛你了。”

這是兩人婚後不知道重複過多少次的對話。

楚宇雲一直以為他是故意的，自己都說下輩子繼續愛了，幹嗎這麽掃興。

然而現在他終于明白話裏的意思。

妖怪壽命數百上千年，黎躍是在害怕啊，害怕失去自己。

每次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心，一定很難受。

今夜，失眠的人變成了楚宇雲。

不止為這句感傷的話，當務之急，是妖王。

剛才那一掌，楚宇雲雖然有些大意，但越琢磨越心驚，黎躍的法力絕對不是普通妖怪能夠擁有的。

妖王現身，他突然成了妖協副會長，看朱粉絲的态度，地位似乎很高。

他和妖王到底什麽關系？

裴武德白天的那番話在腦海響起。

“得我血飲劍，當報我蜀山滿門血仇……”

數百年前，蜀山滿門一夜之間近似滿門被斬，裴武德是為數不多的幸存者，據他說言，兇手是錦鯉王。

兩方有什麽深仇大恨，為何不怕被天道懲罰斬殺數千人？

這些和楚宇雲沒有關系。

身為血飲劍持有人，不斬的後果如同黎躍那天所說的話——先飲修為，再飲血肉，之後魂魄，直至魂飛湮滅，輪回都不能入。

還好黎躍不是妖王。

楚宇雲長嘆口氣，掏出蜃珠輕輕摩挲。

師兄裴武德擔心妖王發現他是血飲劍傳人身份後有危險，送了這顆蜃珠防身。

蜃珠除了防身還有個極少人會用的功能，激發後可讓人陷入幻境，沒有任何殺傷力，對身體完全無害，據傳數百年前大富大貴之家長長重金購來用于閨房秘事。

普通蜃珠對妖怪效果忽略不計，而這顆恰好是除妖隊的鎮隊寶物之一，千年大蜃珠。

黎躍此刻醉酒昏睡，完全沒有防備。

糾結良久，楚宇雲終于下了決定，妖王現世事關重大，一定得先搞清楚黎躍在這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除此之外還有個原因，他總感覺有什麽天大的事發生過，然而再怎麽努力想也想不出一絲一毫。

*******

又一個清晨來到，車水馬龍聲和曙光如約而至。

楚宇雲睜開眼翻了個身，伸手摸了個空，耳畔，電視嘈雜的聲音傳來，連忙坐起身跑到客廳愣住了。

只見黎躍趴在客廳地毯上，翹着腳丫正看電視，面前一堆薯片之類的零食。

看到他出來來了個飛吻：“歐巴，早上好。”

楚宇雲：“……歐巴？”

黎躍托腮點頭，又道：“歐巴，我渴了，要喝水。”

每天清晨一杯溫開水，養身養顏，排除毒素，結婚五年來，楚宇雲從未間斷，直到三個月前那晚的意外之後，黎躍似乎也斷了這個習慣。

水遞過去，黎躍咕咚咕咚喝了個精光，眼睛幸福的彎沉個月牙：“歐巴，親親。”

早安吻同樣中斷了三個月。

雖然不知道黎躍此刻陷入了什麽幻境，但楚宇雲有點明白了，他想念昔日的恩愛，于是低頭在額頭輕輕一吻。

黎躍反手摟住，還了個純潔的早安吻，然後張開雙手：“歐巴，抱抱。”

等到抱起來後一指廁所方向：“歐巴，抱我去尿尿。”

楚宇雲：“…….”

這是什麽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