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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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呸,她又不是變态!

陸喬喬狠拍了拍自己的臉,起身去廚房把熬好的藥端過來。

濃郁的苦味在鼻子底下晃悠,熏得她呼吸艱難,犯惡心,想到一會兒某人還得把這碗黑漆漆的玩意兒喝下去……科科。

她把藥放在床頭旁的小桌上,輕輕坐在床邊,看他背靠枕頭坐着睡,眉心微皺,似是睡得不太舒服,但也沒有像她那樣東歪西倒,姿勢仍舊端正。

“傅司珩,該喝藥啦。”

陸喬喬用湯匙舀了藥汁遞到他嘴邊,原想着他會跟之前一樣配合,乖乖喝藥,不料竟才剛碰上唇,傅司珩居然猛地一扭頭,險些撞翻了湯匙裏的藥汁,明擺着是不肯喝的模樣。

這怎麽行,得喝了藥才能退燒呀……

她锲而不舍地試了好幾次,這男人不是別開頭就是閉緊了嘴,眉頭皺得死緊,她愣是連半湯匙都喂不進去,反倒弄得他的衣襟濕了一片。

“傅司珩!再不喝我就不管你了!”

一來二去,再多的耐性也被磨光了,陸喬喬放下湯匙,低着頭拿紙巾印幹他衣服上的藥汁,耳邊還不斷聽見他在喃喃着“躺”,沒好氣道:“躺下怎麽喝藥?不許躺。”

“躺。”

“不行。”

“躺。”

“你喝了藥才能躺下睡。”

“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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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司珩!”陸喬喬忍無可忍地叫了一聲。

這下他總算消停了,但仍把嘴唇抿得死緊,固執地不肯喝藥。

……很好,她沒轍了,再留在這裏恐怕會控制不住掐他,加上滿屋子藥味兒悶得難受,終于忍不住走出客廳去透氣。

誰說他沒意識的時候聽話的?聽話個鬼!她想打死說這話的人!真是難伺候得要命!

陸喬喬煩躁地在客廳裏來回踱了幾圈,邊走邊開解自己,不要跟一個生病的人計較,大不了強行灌藥,無論如何得逼他喝下去才行,等人病好了再說其他。

心情稍微平複下來了,正準備進去跟他再戰時,她卻不經意看見玻璃櫥櫃裏擺着一個包裝很吸引人的罐子,似乎是某個知名品牌的手工糖。

咦?這人不是老讓她別吃零食嗎?自己居然在家裏偷偷放了罐糖……糖……躺?等等,剛才他一直說的……該不會是“糖”吧?

是因為藥太苦了,所以問她要糖來送口?

陸喬喬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立馬抱着糖罐回到主卧,拆糖紙給他嘴裏塞了一顆,然後重新舀了藥汁喂他喝。

……額,還真喝了!

而且喝得特別爽快,一口接一口毫不含糊,等她把碗裏的藥都喂完了,又聽傅司珩說了個“糖”字,忙再給他塞了一顆。

滿口的苦澀被絲絲甜意驅散,他滿意了,安安分分任她扶着躺好,眉心舒展,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噗。”多大的人了,喝藥還怕苦,不給他糖就不肯喝藥,跟個孩子似的……也不嫌自己幼稚。

陸喬喬給他掖了掖被子,繼續拿冷毛巾給他敷額頭,每隔一段時間換一次,并且遵照老秦的吩咐,先後灌了他好幾杯水,發汗的時候還要不斷幫他擦。等他開始退燒了,才撐不住困地到外面沙發上躺會兒,歇個覺。

啊……真累。

比起病怏怏地在床上挺屍,他還是一絲不茍裝正經的好,雖然不太可愛,但畢竟是她熟悉的傅司珩。

生病倒下什麽的……一點兒也不适合他。

******

醒來的時候,身上多了條薄薄的毛毯,柔軟微暖,難得沒有被睡相奇差的某人踢到地上。

沙發的另一邊坐着個男人,正低頭看劇本,陸喬喬呆呆地盯着他看了會兒,才從混沌的睡意中抽離出來,掀了毯子,輕手輕腳地湊到他身邊去。

……咦,原來是在打瞌睡?

她伸手要探他的額頭,還沒碰上就被扣住了手腕,望着她的雙眼眸光清明,看樣子只是淺淺打了個盹兒:“你……”

“起來多久了?有沒有測過體溫?還發燒嗎?”

驀然被一連串發問打斷,傅司珩微微一怔,似乎不知從何答起,她索性不等他回話了,直接進房拿了體溫計給他,順便收走了他擱在腿上的劇本。

“你病沒好就該多休息,工作的事先放一放吧,別硬撐了。”

“沒有……”他揉了揉眉心,感覺腦袋異常清醒,眼皮子卻沉重得撐不起來,“你累就先回家吧,我自己可以……”

陸喬喬直接無視了他的提議,打斷道:“餓了吧?鍋裏還有些白粥,我給你熱了吃吧,一會兒還得喝藥。”

看他神色恹恹,分明是還沒好透的模樣,連坐着讀幾頁劇本都能睡着的人,讓他自己來煮粥熬藥,還不得把廚房燒了,她才不要冒這個險。

傅司珩倒是沒再堅持,到時間就取出體溫計看,37.8,沉沉嘆了口氣,疲憊地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總說習慣了一個人過,其實大多都是自欺欺人,倘若留得住那一人陪在身邊,誰又真的願意孤零零地過日子呢?

可惜的是,他最想留住的人,從來都不曾為他留下過。

哪怕一次也沒有。

所以,即便明知現在經歷的只是游戲,即便明知她的目的可能只是為了好感度,即便怎樣都好,他也還是想留她下來。

并非真的需要她做什麽,僅僅像這般,合眼能聽到她在廚房擺弄東西的聲響,一睜眼便看見她給他盛了粥端過來,唇角淺笑,還半調侃地問他要不要喂。

有那麽一瞬間,忽然覺得,再多的難受也值了。

“要。”

“……”陸喬喬手一抖,險些沒把湯匙摔回去。

這人是不是腦子燒糊塗了,聽不出她在說玩笑話嗎,居然大言不慚地說“要”?

“還是算了。”她目瞪口呆的表情令傅司珩覺得有些好笑,面上不露,眼底的笑意卻騙不了人,“我不想再糟蹋這件衣服。”

衣襟上沾着一塊塊幹掉的褐色藥漬,确實是慘不忍睹,但這個鍋,陸喬喬可沒打算背:“還好意思說,要是你能好好配合,哪會弄成這樣?”

他好奇:“我怎麽不配合了?”

“你嫌藥苦不肯喝啊。”想到方才他一個勁兒地要糖吃,不給就賭氣不喝藥,幼稚得要命,陸喬喬很不厚道笑了起來,“非得讓我給你喂了糖吃,才喝完藥的……”

哎呀,傅先生的臉僵住了。

“你說你……丢不丢人啊?”

哎呀呀,傅先生的臉黑了。

“所以,幼稚的傅先生,快點吃吧。”适可而止的道理,她還是懂的,既然如願以償看到他吃癟的樣子了,便立馬裝沒事地把碗端到他面前,“小心燙哦。”

傅司珩瞥了這女人一眼,擡手接過碗,悶聲喝粥。

陸喬喬忍不住在心裏偷笑。

哎呀呀呀,生病的傅先生真是好欺負呢。

******

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她再來的時候,傅司珩已經完全退燒了,整個人精神了不少,也有力氣繃着臉繼續裝正經了,看得她心癢癢的,總想伸手捏捏那張正經臉,就像他病倒床上不知醒那時一樣。

不過病好之後的傅先生可不好欺負了,陸喬喬沒那個膽子幹壞事兒,而且……看在他對她的好感度因近來幾件事而大有上升的份上,就大人有大量地放他一馬,愛擺什麽臉擺什麽臉,她懶得跟他計較了。

午飯照例給他做了白粥,說是為了讓他吃得清淡些,但其實真正的原因是自己根本不會做別的粥,所以被問到為什麽她也要吃白粥的時候,只能用“做多了吃不完”這種爛借口蒙混過去,看着他明顯不相信的眼神,陸喬喬真不是一般的尴尬。

劇組一直在催進度,定了下午補拍傅司珩的部分,她陪他一同過去片場。

李昊還是沒有來,聽說那位受傷藝人的事鬧得挺大,忙得脫不開身,只打過電話來問她傅司珩的情況。

她說沒事,讓他放心。

之後半個月都是她負責跟進傅司珩的行程,頂着小助理的頭銜,幹着經紀人的活兒。還好大多都是公司安排好的,需要她去交涉的內容并不多,只管盡心盡力把某人照顧得妥帖就可以了。

粉粉的好感度時不時就會跳出來,或許是因之前的事令他多留意了她幾分,明明做的事情差不多,上升的速度卻比那一個月快了不少,已經将近一半了。

陸喬喬默默估算了一下,要是照這樣發展下去,最多再過一個月,傅司珩對她的好感度就能達到最大值,任務完成,然後游戲也該結束了……

可這種劇情也未免太平淡了吧?

雖說系統追求的是貼近現實、順理成章的感情線,但這畢竟還是個劇本,如果沒有任何曲折情節的推動,跟記錄日常的流水賬有什麽兩樣?這種作品放在觀衆面前,只會讓他們覺得節奏過慢,劇情拖沓冗長,毫無吸引力可言。

“感謝玩家的建議,予以采納。劇本數據正在後臺修改中,請玩家耐心等待。”

既然系統保證作出處理,陸喬喬就當它會解決問題,也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但萬萬沒想到,系統采取的解決方法,居然是……把她放在結局的情節直接提前。

所以,就在她向系統提出建議的第二天晚上,傅司珩所坐的保姆車因瘋狂粉絲追車而被另一輛車追尾,她當時在跟他對下一個通告的臺本,意識到發生車禍的瞬間,第一反應竟是要護着他不受傷,連她都驚訝自己哪兒來的勇氣。

當然,一切沖動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已經做過檢查了,陸小姐的情況只是暫時性的,回去好好休養并按時來複診,過一段時間就會恢複正常……”

陸喬喬睜大雙眼,在一片漆黑中聽醫生分析她的病情,幽幽嘆了口氣,只好安慰自己道,不過是看不見而已,再怎麽說,也比她自己寫的……變成植物人要好。

然而在她被傅司珩帶回了家,并表示要留她住到痊愈為止的時候,這個所謂的安慰頓時變成了十萬暴擊。

“額,這不太好吧……”

傅司珩正在開車,聞言,語氣淡淡地問:“哪裏不好?”

“……”哪裏都不好!跟他回家住,那不就等于變相同居嗎?要她和傅司珩……同居?天啊,感覺也太奇怪了吧……

在陸喬喬的認知裏,男女同居是一件相當暧昧的事情,只有關系親密到一定程度的兩個人才可以這樣,活了二十多年,她還真沒跟哪個男人單獨一起住過。

尤其是……傅司珩?

別說她從未對他有過任何想法,就是現在想想,接下來的日子要和他住一個屋子裏,都覺得無比別扭,好像突然對他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似的,既尴尬,又莫名地心虛。

人心是最難操控的東西,越刻意壓抑,感覺則會越強烈,她自己心裏清楚得很,最安全的做法就是避開所有可能令自己變得奇怪的事情,所以下意識就想拒絕他。

“我不想麻煩你……”

“不想麻煩我?”他打斷道,沒有急于質問她的拒絕,反而實事求是地問她,“你還有其他可以麻煩的人嗎?”

“我……”

這麽一提,陸喬喬倒是想起來了,女主的設定是個父母早逝的孤兒,沒有親人,大四時又考到這裏來讀研,身處異地,所以附近并沒有特別親近的朋友,唯一一個比較要好的閨蜜也還在國外交流學習……好像還真被傅司珩說中了,除了他以外,她居然連個可以麻煩的人都沒有。

生活如此艱難,陸喬喬不得不放棄了掙紮,反正……只是游戲而已,又不是在現實中同居,沒必要這麽在意的,就當是增加和他的相處機會,沒事還能刷刷好感度,也不枉對系統“辛辛苦苦”給她修改劇情的一片苦心。

過了許久,傅司珩都沒有聽見旁邊的女人說話,似乎是默認了他的決定,肯乖乖跟他回家了,不由得勾唇笑了笑。

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或者說,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想給她拒絕的機會,即便她不願意,他也會用別的方法說服她。一是他放心不下這個女人,二來她是為他受的傷,照顧她也是應該的。再有一點,算是他個人的私心吧……

想留她在身邊,哪兒也不去,安安分分地只依賴着他。

車子在路上開得飛快,輕快的風略過半開的車窗,帶來陣陣撲面的涼意。

誰也沒有看到,男人唇邊露出的一抹淺淡笑意,有幾分無奈,又有幾分苦澀。

******

傍晚,天色擦黑,偌大的客廳并未亮燈,昏暗得難以視物,穿着家居服的女人卻能自如地一步步下樓梯,徑自走入廚房裏,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剛喝了一半,門外傳來密碼鎖的“嘀嘀”聲,接着大門就“啪嗒”地開了,有人在玄關處換鞋,順手按下了幾個開關。

“傅司珩?”她站在廚房門口不敢亂動了,憑着熟悉的腳步聲認人,“你今天回來得好早啊。”

“嗯,劇組提前收工了。”他沒有說自己是推掉了晚上的通告趕回來的,見她手裏拿着一個空杯子,以為是找不着水喝,轉身幫她重新倒了一杯熱的,“在家怎麽不開燈?”

“我看不見呀,開燈也只能浪費電。”

陸喬喬感覺手一空,随即又被塞了個水杯,想跟他說自己剛喝過了,但暖暖的水溫貼着微涼的掌心,特別舒服,就一直端在手裏沒放下。

她現在暫時性失明了,但并不如想象中的難适應,畢竟有系統這個隐藏的外挂在幫她,像去哪裏要怎麽走,哪個方向有東西擋着,或者有什麽人要靠近等等,系統都會用語音提示她,所以即便看不見,對她的行動也沒有太大影響。

但只要傅司珩一在家,系統就跟卡了機似的,不再給她半點兒提示,所以在他的面前,她就是個徹徹底底的瞎子。真的,沒試過失明的人不會懂得,那種多走一步都怕會絆倒的緊張和害怕,有多折磨人。

陸喬喬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膽子是那麽小的。

他不在家時,有系統的聲音陪着她,等他回來了,家裏會說話的就只剩他一個了,她還能怎麽辦,只好死皮賴臉地跟着他,去哪裏都得叫他過來帶路,人不到就不敢走,不然就是他去幫她把東西拿來。

算算這幾天喊他名字的次數,可能比過去一年加起來都多,連她都嫌自己麻煩死了,傅司珩卻從未說過她一句煩人,總是随叫随到、有求必應,對她簡直好得不像話。

為什麽……?

這個男人,不是只會板着一張正經臉,嫌棄她這樣不好,那樣不對,然後用各種毒舌又難聽的話來招惹她不爽的嗎?怎麽會有這麽……溫柔體貼的一面呢?

“想吃什麽?”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耳邊略過,聽腳步聲是往冰箱的方向去了,陸喬喬跟着小心翼翼地挪了幾步,果然有冰冷的寒意撲面而來,夾雜着淡淡的檸檬香。

“都可以啊,我不挑嘴的。”

反正他做的菜都那麽好吃,她巴不得他能每天不重樣地把所有會做的菜都做一遍,讓她飽飽口福。

傅司珩挑眉瞥了她一眼,沒有戳穿昨晚是誰把焖牛腩的胡蘿蔔偷偷剩在了碗裏,一塊都沒吃的,從冰箱裏拿出幾樣食材便回到了流理臺前,放水洗菜。

“你要做什麽菜?”她在旁邊閑得無聊,有一搭沒一搭地找話說,“要不要我幫忙?”

“你不是看不見嗎?”

“看不見也可以幫忙啊……洗洗東西什麽的。”陸喬喬摸索着靠近他身邊,自個兒把手伸到水裏撈了一把,抓到就放面前慢慢地搓起來,邊洗邊想,這是茄子還是白瓜,表面真光滑,還長得這麽直……怎麽摸不到頭?

“你看不見就別勉強洗了。”

她沒聽出男人語氣裏的無奈,還在糾結為什麽沒有頭,莫名其妙道:“不勉強啊,這不是洗得好好的嗎……”

!!!

她的手怎麽被抓住……這瓜成精了???

“陸喬喬。”男人溫熱的氣息近在咫尺,輕輕掃過她的側臉,說出口的話卻宛如重擊,“你洗的是我的手。”

“……”某人愣了一秒,立馬像燙手芋頭般丢開手裏的“瓜”,失去視力的雙眸瞪着某個方向,“你……你不早說……”

傅司珩抽紙巾擦幹小臂上的水,表示自己很無辜:“我現在不是說了?”

說是說了,可她……

想到自己剛才拉着他的手,來來回回地摸了那麽多遍,陸喬喬嘴角微抽,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咦惹,感覺好猥瑣好變态啊……他不會以為她是故意要吃豆腐的吧?

“不用你幫忙了,去客廳坐。”

“不去。”一聽他說讓她走,陸喬喬想都不想就拒絕,說完又覺得自己說得太過幹脆了,好像特地跟他作對似的,弱弱地解釋了一句,“我不想一個人待着……有點害怕。”

傅司珩微微側目,不禁失笑道:“我在這裏,怕什麽?”

“也不是……”她不知道怎麽形容,就是眼睛看不見了,總有些心慌,“我就在旁邊看……額,站着……你做你的,當我不存在就好。”

男人沒有回答,刀鋒與砧板的碰撞聲有節奏地響起,時快時慢,但陸喬喬覺得他應該是默許的意思了,就默默地在一邊聽他走動忙活的聲音,不知怎的,覺得莫名心安。

早就過了依賴人的年紀,也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可等真的遇到什麽事時,才知道,能有個人陪在自己身邊,終歸是好的。

只是沒想過……會是這個男人罷了。

油水相碰的噼啪聲驟然響起,伴随而來的是陣陣爆炒的鮮香,勾人味蕾,陸喬喬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隔空問道:“紅燒茄子?”

他似乎沒有聽見,只有鍋鏟不斷翻炒的刮磨聲響,誘人的香味愈發濃郁,引得她往前挪了兩步……猛地撞上了一堵結實的肉牆。

“小心。”

傅司珩被她這麽突然一撞,怕她站不穩栽到一邊去,下意識地擡臂護着她,不料她離得近,恰好反手摟住了人,害得剛退開的陸喬喬又往他背上磕了一次,疼得鼻子發酸。

“唔……”

她貼着他的背悶哼了一聲,然而不知是炒菜的聲音太大蓋過了,還是他心思不在這上面,既沒有回頭問她怎麽了,環在她腰上的手臂也不曾放下。

“……”陸喬喬掙了掙卻沒掙開半分,在一片茫茫漆黑之中,有點懵逼。

什麽情況?怎麽還一直抱着不撒手了?

“站着別亂走。”

她聽見傅司珩側頭叮囑了一句,語氣沉沉,含着點兒不容拒絕的意味。

要換作平時,她才不會聽,這種姿勢多尴尬啊,當然是毫不猶豫地推開他,然後自個兒站得遠遠的。

可現在她什麽都看不見,平時和他一起的時候又總是被他護着,便習慣性以為這次也是他怕油濺到她才擋在面前的,所以聽話地沒再動,就在他背後乖乖站着。

桎梏于腰間的手臂并非扣得很緊,但也不讓她有任何後退的餘地,側臉幾乎是輕貼着他的背,透過薄薄的襯衣布料,熾熱的體溫和微濕的汗意毫無阻隔地傳過來,熱氣熏人,連帶着她的臉也有些升溫。

總覺得……這個情景有幾分似曾相識。

對了,陸喬喬突然想起來,她曾經寫過男主主動為女主下廚的一段劇情,女主覺得特別感動,就悄悄溜進廚房裏,從背後抱住了正在炒菜的男主,在他耳邊輕聲告白,然後……男主就直接把人壓在牆上吻了。

……所以她現在是不是該說兩句情話應應景呢?

說……她喜歡他嗎?

菜炒得差不多了,傅司珩轉身要去拿菜碟子裝盤,自然而然地松開了手,回頭卻見她愣在原地不動,白皙的小臉泛着一抹異樣的微紅,挑眉道:“不舒服?怎麽臉紅了?”

陸喬喬頓時回過神,只覺心口漏跳一拍,條件反射似的捂住了雙頰,溫度竟滾燙得吓人。

糟糕,臉好紅……

她只是單純照着那段劇情腦補了一下而已,難道不該覺得,對傅司珩說這種話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嗎?臉紅什麽啊……而且他剛問為什麽臉紅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反駁他,反而有種幹壞事被抓包了的心虛和羞窘?

明明……她根本就沒有真的喜歡他啊。

“陸喬喬?”

傅司珩皺眉,伸手要碰她的額頭,卻被人先一步避開了。

“……我沒事。”陸喬喬摸着櫥櫃退到最初站的地方,剛還緊靠一起的兩人突然離得老遠,“是被熱氣熏的……你不覺得廚房裏有點兒悶嗎?”

說罷還擡手往臉上扇了扇風,想要證明自己沒有撒謊。

男人把她眼裏閃躲的神色看得清楚,知她說的并非真話,但只是無奈道:“早讓你出去了,你又不聽?”

“……”她哪裏想過後面會有這樣的發展?

啊,好糾結,無論如何都還是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變得如此反常……

所幸傅司珩也不是真要她答出個所以然來,把菜端到飯桌後,又繼續炒下一個菜。

******

陸喬喬心裏老糾結着這個事兒,吃飯時糾結,吃完飯糾結,等到洗澡時還糾結,在浴缸裏泡了很久很久,才好不容易給自己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的本職工作是編劇,平時寫劇本太投入的時候,就會陷在情節裏無法自拔,得等寫到那段劇情告一段落了,才能抽身出來。

所以,肯定是因為她剛才想得太投入了,一不小心,又把自己代入到了女主身上。劇中的女主對男主情真意切,她自然也就和女主一樣,潛意識裏把男主設定的傅司珩當成了喜歡的對象,然後才會生出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嗯,對……就是這樣。

她還是原來的她,當然不會喜歡傅司珩,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完成游戲任務,絕對沒有其他想法。

即便有……那也不過是錯覺而已。

把事情想通以後,陸喬喬又提起心思去琢磨發展劇情的事了。

雖然系統直接把情節提前的行為,不但把她給整失明了,還莫名其妙地讓傅司珩拐回了家,但換個角度說,也算是給她創造了更多和他相處的機會。

可距離車禍好幾天了,兩人的感情還是沒什麽進展,不等于白白浪費機會了嗎?

哎,該做點兒什麽呢……

“叩叩。”有人敲了兩下門,低沉的男聲在門外響起,語速略快,顯得有些緊張,“陸喬喬?”

她回過神:“嗯,什麽事?”

“……沒事。洗了快一個小時了,怕你出意外。”男人似乎松了口氣,沉默幾秒,才一本正經道,“洗好就出來,不要在裏面悶太久了。”

啊?過一個小時了嗎?

陸喬喬随意撥了撥水,微涼的液體緩緩流過裸露的肌膚,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水溫确實已經比一開始要低得多了,再泡下去估計得着涼,她擡手摸索着浴缸的邊沿,慢慢站起身:“嗯,我馬上就好……”

“了”字還沒說完,出口的就成了一聲陡然拔高的尖叫,吓得剛要走的傅司珩又立刻折了回來:“陸喬喬?!”

“沒……沒事……”就是邁出浴缸的時候腳沒踩穩,滑了一下,差點兒直接跨坐在浴缸邊上……那可就真的要撕逼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麽異常,也沒有發出碰撞的動靜,傅司珩這才稍稍放了心:“那就好。”

然而他的下一句話,讓正要往外邁另一只腳的陸喬喬險些又滑了一次。

“要我進來幫你嗎?”

“……不用!!!”

進來個鬼!她身上什麽都沒穿,讓他進來……豈不是被他看光光了嗎?

雖然按照慣常的套路來看,這種時候,女主就應該柔柔弱弱地表示自己不行了,然後讓男主緊張得闖進來,被一|絲|不|挂的女主撩撥得無法冷靜,再不經意地觸碰到某些部位,最後把持不住就把女主壓倒給辦了,而且往往是兩人感情糾葛加深的導|火|索……但是,不好意思哦,她陸喬喬再怎麽想提升好感度,也絕沒有色|誘他的打算。:)

傅司珩本來沒想太多,只是怕她看不見會再出意外,結果她毫不猶豫就拒絕了,語速快得仿佛怕他直接撞門進來似的,便猜到她腦子裏想的事了。

這女人……

他沒多想的事,她總是想得太多,他想她多想些的事,她卻半點兒不肯多想。

傅司珩淡淡掃了浴室門一眼,沒再說話,如她所願地轉身離開了。

聽到外面遠去的腳步聲,陸喬喬終于松了口氣,即便明知以他的性格做不出那種事,但有個人在門外看着,尤其那個人是傅司珩……心裏總感覺特別羞恥。

吃過一次虧,她走每一步都十分小心,慢騰騰挪到放浴巾的地方,裹在身上擦幹了水,再伸手去摸她的衣服……

!!!

她的衣服呢?!

陸喬喬不敢相信地摸索了許久,把整個臺面都幾乎摸遍了,終于絕望地發現,她忘了帶換洗的衣服進來。

可她明明有從衣櫃裏拿過的……?

啊,肯定是在糾結某人那事兒的時候,想得太入神了,加上傅司珩幫她放好水後,怕水涼,又催了她幾次,她一急,扯了浴巾就進浴室去了,拿好放床上的衣服估計就那麽被落在了客房裏……

這可麻煩大了,浴室在一樓,客房在二樓,如果她自己出去拿,還得叫傅司珩來帶着她走……陸喬喬摸了摸身上那條長度只能齊胸包臀的浴巾,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造型有多暴露,果斷放棄了這個念頭。

相比于讓傅司珩看到自己的這副模樣,陸喬喬寧願選擇打臉:“……傅司珩!可以去客房幫我拿一下衣服嗎?”

“……”無人應答。

“傅司珩?”她稍微提高音量,又叫了一遍,可依舊沒有聽到任何回應。

……不在客廳嗎?他出去了?還是在書房打電話沒聽見?

陸喬喬想在門邊等會兒,然而熱氣散盡的浴室着實有些冷,她接連打了兩個噴嚏,就不敢再待下去了,悄悄開一道門縫往外瞄。

真不在……

這是要逼她自行解決的節奏???

陸喬喬表示有點方,但繼續等下去非着涼不可,只好咬咬牙,拉門走了出去。

浴室和樓梯隔得不遠,基本是正對着門口,她一手攥緊浴巾,走了幾步便摸到了扶手,試着擡腳踏上第一個臺階,踩穩了,之後就走得順很多了。

上到二樓,幾個房間是橫排并列的,客房在第三個,于是陸喬喬用手半扶着門走,邊走邊數數。

第一個房間關着門,容易扶,她很快就走過去了,正要摸第二扇門的時候,突然聽到“啪嗒”開門的聲音,緊接着伸出的手就抓了個空,重心不穩,整個人往裏面歪去。

“啊……唔。”臉猛地撞上了什麽,壓得死死的,連那聲驚呼也被堵在喉嚨出不去了。

“……陸喬喬?”一開門就倒進來個女人,說沒被吓到那是騙人的,但傅司珩只愣了一瞬便扶住了她,“沒事吧?”

懷裏的人兒不作聲,他卻覺出了些許不對勁。

掌心下的觸感光滑柔嫩,沒有衣料的阻隔,還微微泛着涼意……

他垂下雙眸,目光緩緩往下游走,略過她的頸項、鎖骨,以及那條要掉不掉的浴巾下半露的飽滿弧度……

這女人……不會是想色|誘他吧?

之前在洗澡時,連他說句進去幫忙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這麽快又反悔了?

“怎麽不穿衣服就出來了?”傅司珩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若無其事,但向來冷靜自持的神情早已不複存在,一絲暗火在黑眸的深處隐隐燃起。

任哪個正常的男人突然被女人衣衫不整地投懷送抱……哦,她連衣衫都沒有……大概都會有點兒生理反應,要壓制下去也不算難事。

但如果是陸喬喬的話,抱歉,他不敢保證自己還能做個君子。

畢竟……

整個傻眼的陸喬喬哪裏知道男人的心思,還沉浸在“怎麽就偏偏撞上了最不想撞上的人呢好讨厭啊真是背運到家了”的羞惱之中,而且人在看不見的時候,多數會有種對方也看不見的錯覺,所以她根本就沒留意到,自己身上松開的浴巾,已經淪為男人眼裏用以誘惑他的性感工具了。

“我……我的衣服在客房裏……忘拿了……”

呵,忘拿了?

傅司珩的目光在她燒得通紅的小臉上停留片刻,忽然俯身将她懶腰抱起,陸喬喬只覺渾身一輕,輕微的失重感因她失去了視覺而陡然加劇,自然驚得立刻摟住了他的脖子,連攥在手裏的浴巾邊都松開了。

“你幹什麽?”

他掃了眼那片愈加開闊的誘人春光,眸色漸深,低沉的語氣暗含一絲壓抑的喑啞:“不是說衣服在房間?我帶你去拿。”

來啦來啦~!看到這裏的寶寶全部給一百個麽麽噠=3=!!

然後泥萌猜猜……傅先生到底有沒有開到車呢嘿嘿嘿【doge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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