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在阮軟的印象當中，顧星沉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沉默。
小時候，就算是阮軟弄壞了他心愛的玩具車，阮軟稍微的哄一哄，再給他道個歉就好了。
兩個人從來沒有隔夜仇。
一直長這麽大都是如此。
顧星沉似乎永遠都不會真正的跟她生氣，因為知道這一點，阮軟有時候在他面前，比在父母面前還要放肆幾分。
現在不一樣了。
阮軟有一種很深的無力感。她覺得委屈一邊是賭氣的，不想理她；一邊又覺得自己做錯了，應該跟他道歉。
可是阮軟在這裏糾結來糾結去，顧星沉始終都沒給她一個眼神。
那還有什麽好糾結的呢？他壓根就不想理自己。
阮軟脾氣上來，索性也選擇沉默。
一路沉默着回到家裏。
兩個人同時打開自己的家門，就連把門關上的動作都是一致。
“砰”的一聲響起，兩扇門同時關上。
阮軟懷中抱着枕頭，把它當成顧星沉的臉，揉來揉去。揉完了還覺得不解氣，就把枕頭放着，用腳踩了幾下。
她小聲說：“王八蛋！不理我！你來找我，我也不理你了！”
她本來是想好好跟他解釋的。
這句話落下去沒多久，顧星沉就來找她了。
他眼皮也不擡，只是下巴動了動，指着自家門口，“我媽叫你過去吃飯。”
阮軟剛想賭氣的說不吃了，但是為了不讓大人們擔心，還是別別扭扭的跟着顧星沉走了。
阮軟跟顧星沉一起進了廚房，幫他一起把菜端出來。
等顧媽媽走出去之後，阮軟來到顧星沉身邊，生氣的說：“我才不是為了你才過來吃飯的。”
顧星沉看她一眼，又很快低頭，只是冷冷淡淡的嗯了一聲。
又沒什麽話可說了。
阮軟氣得不行，心裏難受得要命。
兩個人都是不擅長掩藏心事的人，特別是阮軟，什麽事情都寫在臉上。
所以在飯桌上，顧媽媽和顧爸爸一眼就瞧出兩個人不對頭。
夫妻兩人對視一眼，最終顧媽媽溫柔問道：“軟軟，怎麽又吵架了？是星沉欺負你嗎？”
阮軟抽了抽鼻子，莫名的更加委屈。她本來想要像往常一樣厚顏無恥的拉着顧媽媽惡人先告狀的，但是卻不知為什麽今天沒能說出口。
她埋頭巴拉着飯，含糊不清的說了句什麽，沒人能聽得清楚。
見阮軟不說話，顧爸爸又頗具威嚴的怒視顧星沉，“你怎麽回事？怎麽能跟小姑娘置氣？能不能有點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概？”
火力莫名其妙又轉到了顧星沉身上。
顧星沉一句話也不辯解，悶悶的說：“是我的錯。”
他認錯認得這麽幹脆，夫妻兩個人也不舍得再繼續責罵，于是只好安安靜靜的吃飯。
如果是往常，阮軟心中估計早就樂開花了，但是今天卻總是莫名的堵得慌。
匆匆忙忙結束了晚飯，阮軟也沒多呆，很快就回家了。
她心裏正難受着呢，本以為今天顧星沉不會再來找她，但是沒過多久，顧星沉就又出現了。
阮軟露出了一抹笑意，但是很快又沉下臉。
她說：“我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
“你以為是誰來叫你吃飯？”顧星沉瞥她一眼，自顧找了個地方坐下。
他一副大爺的樣子，一個人把半張沙發都給占了。
顧星沉很少這樣。
阮軟在他身邊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輕聲說道：“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姑娘了。”
聽到這句話，顧星沉偏過頭來看她，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眼眸微微一眯。
“所以可以談戀愛了？”他問。
“不是。”阮軟摸了一下臉龐，說道：“你不用再刻意讓着我。”
似是沒有想到阮軟會說出這樣的話，顧星沉明顯一怔。
半晌之後他笑了一下，聲音也變得很輕：“來，跟我解釋一下，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
見他沒有刻意冷着自己，阮軟終是笑了出來。她伸手推了一下顧星沉，顧星沉就把腿拿開，給她騰了個地方，還順手給阮軟遞了一個抱枕。
原本想好說出口的話一看見顧星沉那張臉，不知怎的又有點心虛了。
阮軟小聲說：“首先你不能生氣。”
顧星沉沉吟了片刻，點頭。
一顆心放下不少，阮軟硬着頭皮說：“也沒什麽，我就是覺得他不錯，所以想跟他處處。”
好了，說出來了。
阮軟深呼吸一口氣，等着顧星沉的表态。
但是阮軟等呀等，他愣是一句話都不說。
她忍不住擡眸，悄悄地打量他的神色，發現他臉上果然蘊含着怒氣，卻不知為何沒有沖她發脾氣。
阮軟小心的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喂？”
是死是活到底是給句話，這樣不上不下的吊着，搞得她好難受啊。
顧星沉目光落在她那一雙白嫩的手上，突然覆上去握住。
她的手掌很小，手指頭也很纖細秀氣。他可以輕松的把她的手握在手掌心裏。
他的手心有點涼，而她的很熱，兩個人皮膚接觸的地方很溫暖，很舒服。
阮軟覺得有點奇怪，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們兩個平時吵吵鬧鬧，也不是沒有肢體接觸。但是這還是顧星沉頭一回，這麽認真的正經的握她的手。
意外的感覺還可以。
阮軟沒有掙開，只是鼓起勇氣直視他。
“确實是長大了。”
阮軟本來想等着他的冷嘲熱諷，然後自己再跟他說幾句軟話，這件事情就這麽揭過去了，卻沒想到，只等來了這麽一句話。
她心中莫名歡喜，只是用力的拍了拍胸口，得意道：“那是當然！”
雖說阮軟一直嫌棄自己胸口的分量不足，但确實還有點東西。
她這一拍胸前的衣裳也跟着動了動，軟肉也跟着顫了一下，幅度略微明顯。
顧星沉的眼眸暗了暗，很快就移開了目光。
長大了，少女懷春是很正常的嘛。戀愛嘛，當然也是可以談的。
但是……
顧星沉低問道：“不是周駱可以嗎？”
“诶？”阮軟不明白他的話。
“你就非得要跟周駱談戀愛？”顧星沉問她。
阮軟瞪大眼，奇怪的說道：“不跟周駱談，我跟誰談？只有他跟我告白啊。”
難道要上街随便拉一個人？
這下輪到顧星沉噎住了。他神色複雜的看了阮軟幾眼，然後指了指自己：“難道我不可以？”
心中驀地發沉，有點緊張。顧星沉只覺得自己呼吸的節奏都亂了。抓着阮軟的手，也不自覺的收緊。
害怕以及忐忑，讓他不自覺的屏住呼吸。
但是阮軟的反應出乎意料。
她——愣了一會兒，然後大笑起來。
沒有羞怯，同樣也沒有拒絕。
顧星沉不知怎的松了一口氣，但是又有些不悅的問道：“你笑什麽？”
“你怎麽會這麽想？剛說了，讓你不用讓着我，你還想着為了我犧牲你自己的幸福？”阮軟似乎真的覺得好笑，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了。
她拍拍顧星沉的肩膀說：“放心吧，我們兩個一同長大的交情，我坑別人也不會坑你的。”
顧星沉臉黑下來，他氣哼哼甩開阮軟的手，有些頭疼的扶着額頭。
今天他總算明白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看着她笑得沒心沒肺的，顧星沉到底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罷了，來日方長。
等了好一會兒，等阮軟笑夠了，顧星沉也恢複了往日高嶺之花高不可攀的樣子，那張臉欠扁的厲害。
“你能不能離開他？”顧星沉直截了當的說：“他不是個好人。”
這裏說的他當然是周駱了。
阮軟摸了摸眼角的淚珠，整頓好臉上的表情，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她沒想到顧星沉會給出這樣的理由。
她不想跟顧星沉鬧別扭，也不想跟顧星沉吵架，其實心中已經讓步了，卻非得要執着的找個理由。
“為什麽說他不是個好人？”
顧星沉凝眸，回憶了一陣，随後才慢悠悠的說：“我不喜歡在背後說別人壞話，但你如果想知道，那我——”
“行了，你不用說了。”阮軟擡手打斷他，“既然你不喜歡說別人壞話，那就不說我不聽了。”
阮軟嘆了一口氣，也不再跟他生氣了。
畢竟顧星沉跟周駱比起來，怎麽比都是顧星沉比較重要不是？
想到這裏，阮軟小聲的說：“你明天能不能再給我買個蛋糕？”
她還想着那個原本該是自己，卻被顧星沉吃掉了蛋糕呢。
顧星沉一挑眉毛，“不減肥了？”
“不減了。”阮軟說：“誰讓你吃掉的？我說讓你吃了嗎？”
顧星沉有潔癖。
當時他有那個舉動是阮軟萬萬沒想到。
他怎麽能吃她的東西呢？
想到這裏，阮軟就生氣的掐了他一把，佯裝生氣道：“以後不許你再搶我東西吃。”
“不搶了。”
“還有……”
顧星沉捏捏她的腮幫子，威脅道：“嗯？還有？”
“還有！”阮軟被他捏着有些生疼，說話都漏風了，卻還是堅持着說：“很重要的！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不許再冷處理！你以為這樣很酷嗎？幼稚！知不知道我很難受？”
顧星沉一呆，漸漸的，那雙淡漠的眸子裏如積雪遇朝陽般，逐漸變得暖了。又如三月春水帶桃花般，帶着一股柔情蜜意。
他說：“以後再也不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