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在蘇季青口吐白沫似的誇張表情和哀嚎聲烘托下,尴尬的氣氛足足持續了一分鐘。

俞墭依舊巍然不動,帶着兩分閑情逸致,靜靜等待另一個人做出反應。

面對幹嚎的蘇季青,周矜羽倒是不懼怕,反而覺得這人宣洩憤怒的樣子挺有趣的,特別坦誠直接,比起表面笑呵呵背地裏搞事情的那種人好太多了。

至于蘇季青口中嚷嚷不休的胡言亂語,他一時間找不到準确的回複,又覺着根本沒有回應的必要。

清者自清嘛。

周矜羽暗自思量一番,徑直向仍在嘀嘀咕咕的蘇季青走去。

“你過來幹什麽!”蘇季青見狀立即炸毛,“走開,我煩着呢,可沒心情和你吵架。”

他比周矜羽還矮幾厘米,皮膚白白淨淨,瓜子臉大眼睛,由于說話太急躁,臉頰泛起些紅暈。周矜羽突然感覺眼前的男生瞪大眼睛罵罵咧咧的模樣,和他上輩子養的毛毛小白狗挺像,虛張聲勢奶兇奶兇的。

雖然腦海中重疊的畫面很短暫,卻足夠周矜羽心生好感,然後他緩緩露出微笑,對蘇季青溫聲問:“你吃飯了嗎?”

蘇季青仿佛一瞬間打開大眼濾鏡,眼睛瞪得老大。

另一邊,不動聲色觀察的俞墭抖了下眼皮,也給這意外操作弄得愣了愣。

周矜羽繼續說:“沒吃飯的話,不如大家一起吧,我們正要去吃涮羊肉,你去嗎?”

蘇季青可不是一般人,眼睛咕嚕嚕轉了轉,小臉一擡,斬釘截鐵道:“吃!”

兩人午餐約會莫名變成了三個人的聚餐,而且沒有人詢問俞墭的意見,沒一會兒,兩個不久前看起來像要吵架的人漸漸挨在一起。

周矜羽淡淡往蘇季青身上掃一眼:“你這件T恤好像是一個獨立設計師的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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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知道?”蘇季青驚訝了下,“這個牌子很小衆的,商場裏可沒有。”

周矜羽被他臉上那股傲氣炫耀的勁兒逗得彎了彎眼,“我之前在雜志上看過,右下角有一個不起眼的心形就是logo吧。”

“啧,眼神還挺好。”蘇季青低頭摸了摸衣擺邊角處的藍色心形,剛擡頭又聽“情敵”說:“你穿着挺好看的。”

聽見情敵誇自己,那簡直比大白天見鬼還吓人,蘇季青剎住腳步,抓緊周矜羽兩條胳膊直往他臉上湊去,放大的眼睛裏布滿審視的光芒。

“你……吃錯藥了?還是腦殼出問題了?”說着放開手,自顧自搖了搖頭,“不對……不對,你該不是……想要攻略我吧!”

他自以為找到真相,立即端起警惕且嚴肅的表情,“休想!周矜羽我給你說,你裝可愛裝乖騙騙墭哥就算了,他單純沒經驗,我可不吃你這套。”

周矜羽:“……”

這天沒法聊了。

周矜羽說的句句都是實話,他真心覺得蘇季青這人有趣,衣裳也确實好看,至于攻略,如果交朋友能算攻略的話,那他确實想攻略一下。

蘇季青表明态度後,眉頭一挑想起什麽趣事,嚴肅表情瞬間消失又拉着周矜羽聊天,如此沒心沒肺、絲滑轉場的功力實在叫人佩服。

周矜羽任由他拉着,安靜聆聽,不再說任何誇贊言語,兩人反而能夠順暢和諧地聊下去。

熱辣辣的火鍋桌上,兩人也沒消停,各種時下的八卦趣事聊個不停。

後來俞墭起身去拿果汁,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返回,沒成想自個的位子竟然沒了。

他拿着三瓶果汁飲料伫立在桌邊,像棵無人在意的裝飾樹,裝飾樹哀怨地掃一眼聊得火熱的兩人,默默坐到對面,很懂事地放好果汁。

随後收獲兩人連眼神也不給一秒的幹巴巴的兩句謝謝。

“什麽?苗壯已經和邱副隊在一起了?臭小子動作倒是快!老實人果然不是老綠茶的對手。”

周矜羽實在不知如何接話,只得面帶微笑,還用漏勺給蘇季青碗裏撈了一勺羊肉。正要把勺子放下,一個碗朝他遞了過來。

順着修長的手指往上瞧,他才明顯感受某人的存在感。那碗又往前遞了遞,周矜羽随即撈了一勺帶湯的羊肉放那碗裏。

這點小情況沒逃過蘇季青的眼睛,他逡巡着兩人,不屑又不爽地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說:“周矜羽你也是朵特大號綠茶白蓮花,可誰讓墭哥已經遭了你的道,罷了罷了,怪我技不如人。以後你對他好就是,要是我發現你敢背着他胡搞瞎搞,我非撕爛你的臉!”

真是愈發離譜了。

周矜羽險些把勺子掉地上,額角的神經突突跳,忍了幾秒解釋道:“我和他沒……”

然而話卻沒能說完,一瓶拉開口插上吸管的蘋果汁遞到他面前:“喝吧。”緊接着另一瓶遞給蘇季青,俞墭說:“你們休息一會兒,東西沒吃幾口,話倒是說了幾籮筐,喝點果汁潤潤嗓子。”

能得到心上人親手開蓋的果汁,蘇季青眼睛冒星星,美滋滋地接過瓶子立馬吸了兩口,誇張地說:“哇哦!好好喝哦,是我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蘋果汁啦!”

帥哥,咱能不這麽浮誇嗎?

“白蓮花你愣着幹什麽?幹嘛一臉無語的表情?喝不喝,不喝的話給我呗,我可不嫌多。”

周矜羽沒理他,看他要朝自己的果汁下手,立即拿起瓶子咬住吸管吸了一口,喝完不忘轉臉微笑道:“确實蠻好喝的。”

“嘁。”蘇季青冷哼。

兩人眼神你來我往交鋒一陣,過會兒,又好朋友般的嬉笑聊起天來,簡直詭異。

這頓飯吃得實在怪異又滑稽,徹底超出俞墭的預料,更讓他意外的,後來兩個死對頭不僅加上了微信,還商量着過幾天一起去木西溝漂流。

好在蘇季青默認小情侶分不開,沒問俞墭去不去直接定了他的門票,不然俞大隊長又得垮臉。

周三一早,大家前往木西溝旅游風景區。

蘇季青不想充當電燈泡,叫了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同行。

漢子名叫左嘯,是蘇季青的高中同學,一臉老實相,力氣大,能陪說話,還能幫忙背行李,簡直居家旅行必備。

可是等四人在景區門口彙合,魁梧漢子和俞大隊長立馬被另外兩人遺忘,他倆瞧着前方聊得旁如無人的同伴,碰了個彼此才懂的無奈眼神。

漂流的地點在景區的中段,可以乘坐觀光車直接前往,幾人認為小溪邊的景色不錯,選擇步行。

步行需要一個半小時,周矜羽和蘇季青有說有笑,趣事一個接一個說不完,時間一溜煙很快就過了。後方兩個大男生卻幾乎沒有交談,都不是自來熟健談的人,老實充當拿行李工具人。

木西溝的漂流用的都是雙人皮筏艇,起初蘇季青提議想和周矜羽坐同一艘,此話一出,立即遭到俞墭和左嘯的反對。

平時聊聊天湊一塊沒問題,但涉及到安全問題,兩個好說話的大男生卻表現得異常堅決,然後各自把自己的“好朋友”領走。

确定穿戴好水上運動頭盔、救生衣,大家才陸續登上皮筏。蘇季青和左嘯的皮筏艇先出發,俞墭和周矜羽排在後面些。

由于上輩子身體不好的原因,周矜羽從來沒有參與過如此驚險刺激的運動項目,剛坐上皮筏,身體就下意識緊張地抖了抖,嘴唇也泛了白。

俞墭看得有點心疼,可惜這種皮筏必須兩人分坐兩側才能維持平衡,不然直接把人抱懷裏護着算了。

“別怕,抓緊扶手,害怕的時候就閉上眼睛。”

溫柔的聲音仿佛具有安撫人心的奇妙魔力,周矜羽怯怯地擡眼,被溫柔和煦的目光籠罩着頓覺安心許多,然後乖巧點頭,聽話地抓緊兩側扶手。

漂流的前段水流比較平緩,其他的皮筏上還有膽子大的游客把手放入水中撈着溪水玩樂,聽着周圍愉快的嬉笑聲,周矜羽緊張的心情有所放松,漸漸也能體會到漂流這種刺激項目的趣味之處。

他放緩呼吸,視線從不遠處充滿歡笑聲的皮筏上收回,眼皮微擡,又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深邃眼眸。

皮筏撞擊的水花躍入兩人相接的視線之間,晃了晃眼,周矜羽鼓噪的心髒“砰砰”的亂跳了兩下。

水花墜落,那眼眸的主人還注視着他,眼神卻柔和許多,微微一笑:“好玩嗎?刺不刺激?”

周矜羽讷讷地點了點頭。

俞墭嘴角的笑容放大,挑眉道:“馬上就更刺激了,抓穩了!”

随着他提高嗓音的話語落下,相對平穩前行的皮筏霎時變得颠簸起來,湍急的水流激起高高的浪花,浪花四處飛濺,帶來一聲又一聲歡快的驚呼。

這段大概需要兩分鐘通過的激流段具有大大小小幾十個錯落急轉,皮筏艇一會兒下墜,一會兒飛躍上擡,極為驚險刺激。

周矜羽吓得不敢睜眼,臉色微微泛白,被浪花打濕的睫毛随着搖擺起伏的皮筏艇顫抖不已,怎麽看怎麽令人心軟。

如此驚險時刻,也是奇妙。

俞墭竟然能看清對面人神态上的小細節,又或許是他憑借以往經驗的一種猜想,但不管怎麽着,他現在莫名生出一種想把人摟入懷裏軟語輕哄一番的沖動。

屬實禽獸得很。

就在他晃神瞎想的時候,“嘭”地一下,後方一艘皮艇猛地撞向他們,艇上的人一時驚慌整個人向俞墭他們這邊趴倒過來,加之急浪助力,一瞬間兩艘皮筏艇都翻倒了。

湍急的水流立即将人卷入漩渦裹着白浪往下沖,俞墭反應迅速,趕緊抓住扣翻的皮艇穩住身體,眼睛焦急向下尋找。

只見下方激流當中,一個小小的身影在浪花中起起伏伏,手臂揮舞亂抓,一看就是不會水且瞎懵了的表現。俞墭凝了凝神,再次鑽入水流當中。

他們出發的時間本就比較晚,和前方的皮艇距離很遠,也就導致激流一路順暢不見絲毫阻攔,把人沖得越來越遠。

即便穿戴了安全頭盔和救生衣,但處于長時間的急浪沖刷拍打,人也會吃不消,更何況周矜羽壓根不會游泳,很快就感覺體力不支,頭暈眼花。

這時,一個大浪又襲來,将他推向一塊鼎立溪水中的大石塊,與此同時,一股與之相反的強橫力量猛然拉住他,瞬間帶出漩渦攬入懷抱。

旁邊有一個溪流分叉口,兩人被浪一推,稀裏糊塗又被推向另一條溪水中。

這段溪流平緩許多,俞墭總算得以喘息片刻,游了一會兒,尋到個淺灘才把人救上岸。

周矜羽完全吓傻了,上岸後過了老半天才回過神,顧不得冷到發顫的身體,趕緊手腳并用爬到救命恩人身旁。

此時的俞墭累得癱倒在草地上,胸膛陣陣起伏,大口大口喘着氣,瞅見自己救起的小傻子快要湊到面前來了,又撐起身子坐起來。

兩人目光剛對上,周矜羽立馬紅了眼眶,低下頭,嘴唇抖個不停:“對不起……是我沒抓穩,我太緊張了,才害你……又麻煩你,對不起……”

說得語無倫次,聲音像蚊子一樣。

俞墭聽得直皺眉,深吸兩口氣,穩住呼吸說:“不怪你,意外而已。”

聽到帶有安撫的溫柔聲音,周矜羽顫抖的唇總算合攏抿住,沒再出聲,悶頭悶腦不知想些什麽,突然視線一轉,一片極為刺眼的紅闖入眼中。

不知不覺間,傷口流出的鮮血已經淌滿了半截小腿。

本來舒緩下去的自責與難受再次溢滿心髒,周矜羽感覺心髒好疼,疼得淚水不自覺地湧出眼眶。

“你……你受傷了。”

他一邊撲簌簌掉眼淚,一邊慌張地四處尋找可以用于止血的東西,然而周圍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冷靜兩秒,他抹了一把糊滿眼睛的淚水,快速脫掉救生衣,又把防水外套脫下。

外套質量很好,他試着撕扯幾下卻扯不爛,便要上嘴咬。

如此笨拙無措的模樣,落在俞墭眼裏簡直無比可愛又叫人疼惜。

他凝住幽深而溫柔的目光,靜靜将人描繪着,似乎要把這動人畫面印刻在心裏。

這一刻,他突然不想再管那些真真假假的猜測懷疑,不想再計較這個人是否有心勾引自己。

算了,栽就栽吧,就栽一下下。

小腿的傷口淌血淌得很歡暢,俞墭的心卻極其平靜,輕輕吸一口含有泥土山風的清新空氣,然後轉身按住那還在和衣服折騰的冰涼小手。

在對方疑惑擡頭的一瞬間,傾身湊過去,往微涼柔軟的唇上碰了碰。

支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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