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停電(修)
停電(修)
江晨曦的眼眶突然發酸,用力眨眨眼睛,看向窗外,兩旁是不停倒退的樹木。
坐到聖潤豪庭的下一站下車,到達小區外南門口,顧洋說的沒錯,十三區離南門很近,從門外就能看到聳立的成排別墅建築物。
南門大概只是側門,比北門的豪華裝橫精簡許多,也小了不少。
她走到八棟八號,按響栅欄門外的門鈴。
來開門的人是上次見過的家政李阿姨,李阿姨一看見她,就自來熟的把她迎進來,主動幫她把書包從肩上拿下。
“不用了阿姨…我自己拿着就行。”她死死抓着書包,心有餘悸的後退,生怕又像上次被“沒收”了。
“呃…那好吧沒事,先進來。”李阿姨尴尬的笑笑,手停在半空,打圓場繼續說,“洋洋還沒回來,你先坐着等會兒。提前知道你今天要來,準備了些果盤和零食。”
“不用不用。”她連忙說。
“你這孩子,別見外啊,來了就是客人,”李阿姨有些嘆氣,“怎麽第二次來比第一次還生分,不用緊張,就是來好朋友家玩,該怎麽就怎麽樣。”
“……”江晨曦心想,什麽好朋友,才不是。
李阿姨把她領進別墅,打開門,給她按坐在沙發那兒,之後從廚房端來好幾盤盤糖和巧克力,新鮮切盤水果,擺了半張桌子。
她坐立不安的,雙手垂在身體兩側,上身繃直。目光環繞着客廳,她沒看見高加索犬在哪兒。
“阿姨,戰狼呢?”她問。這次來就是為了把狗哄出來。
來之前她已經想好了,少說話,多做事,能不麻煩別人的盡量不麻煩,把狗安撫好,做自己分內的事,其他的都和她沒關系。
李阿姨又在廚房忙活,聽見她的話,抽空說了句,“哦,在地下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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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關到地下室?犯什麽錯誤了?”她聲音逐漸減弱,滿滿的疑惑。李阿姨沒聽清她說的,只随口答了句,“洋洋關的,我也不清楚。”
她的心情有點壓抑,具體是什麽也說不出,總之如坐針氈。
她騰的站起來,走到廚房說,“阿姨,有地下室鑰匙嗎?我去看看。”
其實李阿姨有鑰匙,不過沒搞清楚她去地下室看狗幹嘛。
阿姨說,“看狗?沒啥好看的。先吃飯,一會兒洋洋回來…”
“我想去看。”她直截了當的說。
阿姨被她的話弄的莫名其妙,只好說,“那狗它最近病怏怏的,檢查也檢查不出啥毛病,就是不學好,和淘氣的孩子一樣,還是別看它。是不是坐着無聊了?我給你打開電視,想看哪個臺自己找……”
李阿姨擦擦手就要去客廳給她拿遙控,她搖搖頭,攔住阿姨,“不是,正因為它生病了,我才要去看。給我鑰匙吧。”
李阿姨雲裏霧裏,最後還是拗不過她,把鑰匙給她了。
由于李阿姨還在做飯,抽不開身。并且也不清楚具體在地下室哪個位置。她只好拿上鑰匙,親自出門自己去地下室找。
她來到別墅外,走進地下室入口,借着微弱的光,對準鎖眼,擰了好幾次才打開。
用力推開地下室的鐵門,她小心翼翼朝裏張望,發現這裏沒有窗戶,只有門口照進的少量光線,其它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她在門口停了幾秒,下定決心還是走進去,靠着牆行走,摸索着牆上的開關。
突然她不知道踩到什麽東西,滑了一下,險些摔倒。
她驚慌之餘,靠着牆站,不敢再亂走動,眼睛逐漸适應黑暗。
她模模糊糊看到右前方不遠處有個籠子的形狀,聽到裏面似乎還傳來呼吸聲。
江晨曦不能确定是不是,首當緊要的應該是先找燈的開關。
但是很奇怪,一般情況燈開關都會在門口附近或距門口不遠處幾米的牆壁上,然而她走了這麽長的距離,還沒摸到。
她緊緊抓着鑰匙,繼續找開關。這片地下室的面積應該和樓上的面積大小相同。
她沒參觀過他家全景,但光是看一樓客廳,就已經非常大,目測約有150平,再加上一樓其他幾個餐廳卧室書房,大約有200~300平了。這僅僅是一層的面積,他家有三層加地下室…
所以在地下室行走,越深入內部,她越感覺大和空,沒有盡頭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已經走了二十多米,依舊沒摸到開關,她懷疑是自己走的方向錯了,一進門就向右走了,或許開關是在門的左邊。
再原路返回嗎?現在或許已經接近籠子,離得很近,但她看不清環境,不敢貿然行動。
她停在原地,面對着眼前無邊的黑暗,陷入困境,
最後,她努力分辨籠子的方向,發現确實很近。覺得已經沒必要原路返回了,她直接邁開腿,離開牆壁,徑直向前走。
她摸索着,逐漸靠近籠子,蹲在籠子前,出奇的,她看到了一雙黃綠色的眼睛……
她有點害怕,但還是和那只狗對峙着,小聲問,“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狗的嗓子裏發出低沉的咕嚕咕嚕聲。
她繼續說,“你也是害怕的吧…是怕黑,還是害怕人?”
狗的眼睛時大時小,在黑暗中确實有點詭異,她感覺全身都是冷汗,不敢動。狗的情緒卻漸漸平複下來了,不再咕嚕咕嚕的警告。
“我想讓你趕快好起來,”江晨曦像對着狗自言自語,“對不起,當時…我是說三個月前,我傷害到你了。那時候你先跑來,我逃跑的時候,你追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要咬我,其實你如果真的對我沒有惡意,就不該恐吓我的……捉弄我好玩嗎,你其實并沒有對我露出過獠牙,我知道。”
她心裏慢慢下沉,王欣有一句話說得對,有什麽樣的主人就有什麽樣的狗。顧洋也是那樣,明明不是特別壞,可偏偏去那麽欺負她,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
她正在和狗溝通的時候,地下室外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她轉過頭,看見一束明晃晃的光,像是有人打着手電筒進來了。
戰狼突然變的有點興奮,可是興奮了沒兩秒,像是演技派的又蔫蔫的趴回去。
這一系列變化,江晨曦看的一清二楚。
她沒說話,戰狼也不出聲,一人一狗就像黑暗地下室裏的雕塑,一聲不響。
直到腳步聲越來越近,那束光打在她身上,又在她臉上晃了幾下。
她下意識的閉上眼睛,擡手擋住刺眼的亮光。
“你在那兒幹什麽?”腳步聲更近,停在她身旁。
“…我看看它,你憑什麽把它關在籠子裏?”江晨曦蹲得有點腳麻,想站起來。顧洋沒回答,擡手按住她肩膀,壓下去,“那你就在這兒看個夠。”
她瞪了他一眼,手無意識的抓住籠子邊緣穩住平衡。他轉身邁開腿向門外走,她無語的繼續看着籠子,突然感覺手指一陣濕漉漉的觸感,她睜大眼睛看向戰狼,它…竟然伸舌頭舔了她的手。
“!!!”她差點控制不住叫出聲,嗓子裏剛發出半個音節。顧洋猛的回身,快步流星的走過來,“離遠點。”
“等…等等!”她被顧洋推開,眼睜睜看着顧洋一身怒氣的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根皮鞭,接下來想打開籠子。
她趕緊上前抓住籠子的鎖,不讓他打開,顫抖的問,“你幹什麽…”
顧洋陰沉的看着籠子,戰狼已經縮成了一團,他轉而又看向她,“讓開,咬人一次打一次。”
“原來你就是這麽教育它的,”江晨曦整個人都護在籠子前,“它沒咬我!聽清楚了嗎,沒有!“
顧洋擡起眼睛,看着她,又低頭看向她的手。
“是它剛才舔我的手指,”江晨曦小聲說,“我被吓到而已,什麽事都沒有。”
“舔?不是咬?”顧洋問。
“當然不是,不信你看看。”她把雙手舉起來,讓他看看,他想觸碰的瞬間、她又連忙縮回手,“看清楚了吧,你的狗又不是狂犬病,不會整天胡亂咬人。”
顧洋看向籠子,沒說話。
江晨曦說,“你把皮鞭放下,把狗牽出來,我們陪它去外面玩,總是待在黑暗孤獨的環境裏不好,沒病都要得抑郁了。”
見顧洋有些猶豫,江晨曦繼續說,“你來之前我已經和它聊了很長時間,它熟悉我了…還有,你說它膽小,不親近人,我覺得它只是害怕你,別對它這麽兇。好好訓練它,以後應該是只勇敢的忠犬。”
顧洋把皮鞭扔到身後,江晨曦松了口氣,移開擋住籠門的身體,有些忐忑地說,“你們地下室怎麽不開燈?”
“總開關在一層。”他說。
她恍然大悟,原來這樣,一般人進地下室前肯定先在一層打開燈開關再進來。
但是,她忍不住問,“你既然知道,下來的時候怎麽不開?”
“不想開。”他無所謂的說。
“你……”行,她奪過他手裏的手電筒,獨自向外走,“把它牽出來,我在外面等你,這兒太黑了。”
顧洋很快攔住她,把籠子鑰匙交給她,“你牽。一切都該由你來負責,不是嗎?”
她深深吸了口氣,把手電筒塞他手裏,接過鑰匙,走到籠子前,咔嚓一聲打開鎖。
顧洋的注意力也高度集中,他不動聲色的站在一旁,手電筒光亮清楚的清晰籠子裏,暗中握緊拳頭,防止有什麽不測。
狗縮在籠子一角。
借着手電筒光亮,她試探的伸手進去。狗瞬間警惕起來。她睜大眼睛,緊張的,慢慢摸索到牽引繩手環。心一橫,拉出來。
狗的爪子扒着籠子邊不放,江晨曦用力向外拉着,一人一狗像拉鋸戰。她幾乎用了吃奶的力氣,狗嗚嗚咽咽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顧洋看的直想笑,但是努力維持着霸道少爺的形象,忍住了。
忽然狗一松開爪子,想通了似的,歡快的跳出籠子。江晨曦用力過猛,向後倒去,直接摔在了地上。
牽引繩還在她手裏,狗卻撒歡的向外跑,她的胳膊差點被狗拽脫臼。顧洋看不下去了,中途接過牽引繩,掃了地上的她一眼,嫌棄的說,“笨死了。”
狗帶着顧洋直接向外跑,顧洋不得已跟着狗快步走。她有點疼的站起來,還沒回過神,連忙去追他們,“喂,你們走就走別帶走手電筒啊!這裏太黑了!…”
出地下室後,狗一路跑太快,後面的她還沒追上。顧洋忍不住踢了狗一腳,狗立刻蔫了。
江晨曦終于追上他們,指着後面的門,“你們地下室,直接碰上安全嗎?需不需要再用鑰匙上保險?”
顧洋白了她一眼,“沒那麽講究,你當小區保安吃幹飯的。”
“……”她讪讪的把鑰匙收起來,心想好好說話會死。
她低頭看向狗,納悶的發現它又垂頭喪氣的,疑惑的對顧洋說、“它怎麽了?又不高興?”
“不知道。”顧洋事不關已的語氣。
江晨曦觀察了會兒,“可能是餓了?你上次喂它什麽時候?”
“籠子裏狗糧放了兩個星期的量,夠吃。”顧洋幽幽的說。
“……你也太不稱職了!狗糧放時間太長會壞的,它關了多長時間?”江晨曦有點頭疼。
“五天。”
“五天。”她冷笑道,“你怎麽不把自己關五天試試!”
“我他媽剛被關了一個星期!”顧洋道。
在醫院,幾個狐朋狗友來探望他,都被他大發脾氣全部轟走了。老爸來看他,把他數落了一頓,說丢人現眼的玩意兒,自己打不過老爹給出頭他還不讓非逞英雄。老媽來了又是哭又是鬧的,非說要給他轉學,弄得他更煩躁。最後清淨了,一周裏沒人再來了,他直到出院前都像活在牢籠中。
江晨曦怔住了,她知道他說的是上上周的事,她回答,“對不起。”
顧洋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控,他沒再在說話。
他牽着狗繩出了別墅,在綠化植被和小花園的一片地帶遛狗。
江晨曦走到狗身邊,基于之前狗對她表現出的善意,她大膽的伸手揉揉它腦袋,停頓了三秒,狗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她回頭沖顧洋笑笑,“看它不咬人。挺乖的。”
顧洋被那個甜甜的笑,晃了神。牽着狗繩,瞬時定格在原地。
狗被她撫摸的舒服了,慢悠悠躺在地上,露出肚皮。
她戳戳它的小肚子,按按狗爪子的肉墊,順順它全身的軟毛。
狗伸出前爪搭在她肩膀上,她還沒反應過來要做什麽,狗不滿意的又把另一只爪子也搭上去。她好像理解了,這是要索抱。
她估摸着狗應該沒多沉,于是真的試圖把它抱起來,只是剛剛四肢朝外的抱起來。
顧洋就一把将它扯下來,表情不太好的看着高加索。
戰狼就像做錯事的孩子,耷拉下腦袋,垂下臉,蜷縮在原地。
江晨曦有點生氣,和顧洋理論,“你不要一次一次吓它。先讓它學會親近人,建立感情,再進行專業的教導訓練也不遲,……”
“它都快一星期沒洗澡了,說不定有寄生蟲,你抱它有意思嗎?”顧洋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現在回去洗手。”
“……”江晨曦也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可憐的搓搓手,“我看它心情還不錯,在外面玩會兒再回…”但是看到顧洋的臉色,還是把話咽回去了。
兩個人回到別墅裏,顧洋牽着狗繩交給李姨,“今晚有空把它送到寵物醫院全身檢查,好好清潔,原來的狗舍還給它搬出來,讓它住。”
李姨已經做好飯了,她接過狗繩先把它拴到原先狗舍旁。
然後顧洋看了看鐘表,六點四十五。
他指了指江晨曦對李姨說,“阿姨你帶着她去洗手,好好洗,洗手液消毒液都用上,如果時間來得及,洗個澡也行。”
“…來不及。”江晨曦立刻拒絕,從他家打車去輔導班應該是十二分鐘,滿打滿算就快遲到了。
她終于洗幹淨手。提起沙發上的書包一路跑出他家別墅,“再見!”
他家離南門很近,她跑出小區後,看見一輛出租車,立刻攔下,坐上車飛速去了輔導班。
她前腳踏入輔導班,老師後腳就到了。那一刻萬幸,沒有遲到。
可是岑越今晚卻沒有來,她也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了。
第二天去學校,江晨曦到的早,岑越一反常态,快到上課前才踩着鈴聲進班。
她一直沒跟岑越說話,原因只有一個,盡管這樣會顯得她很矯情,特別矯情,可是她不得不承認—————岑越是個謎,他對她很好,非常好,然而極易上瘾,沾染的多了會戒不掉。
那天晚上,她媽媽接到莫名其妙的投資電話,讓她更加劇了這種想法。
她從來沒告訴過岑越自己家的地址,岑越卻在那天打着微信電話就能找到。現在又是,她媽媽的私人電話,輕而易舉就打過來,沒有任何鋪墊。
難道他家是在FBI工作?雖然有些誇張,但是這種狀态讓她很不安。況且最本源的,他為什麽對自己好?難道因為是同桌?同桌千千萬,沒人能理解他那麽優秀,為什麽會對一個成績智商能力都比自己差太多的拖油瓶同桌上心。
想到這裏。
她終于知道自己前幾天惶惶不安是因為什麽。
因為不确定,因為迷茫,她被岑越的一舉一動牽動的心神不寧,岑越不管天氣好壞都和她一起去輔導班,耐心給她講題,三次拉她的手,給她買糖吃。被他一系列撩撥,她的心思早已經不在學習上。
可是昨天她想明白了,與其想那麽多讓自己累,不如專注學習,那些都抛之腦後。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拉回現實,和他保持距離,不管他想做什麽,自己不能先亂了方寸。
一上午的漫長課程結束,兩人也在緘默的氛圍裏,逐漸形成隔離帶。
江晨曦走出教室的時候,心情有些輕松,她終于能正視現實,不過是普通同學關系而已,不能更多。
下午的兩節課,不少同學都昏昏欲睡,江晨曦全神貫注的聽講,記筆記,對她來說上課好像是特別有意義的一件事。
終于第三節迎來自習課,同學們都在安靜寫着作業。
外面的天黑的格外早,仔細算一算,今天已經是12月20號了,距離聖誕節元旦各種節假日很近,冬天的白晝越來越短。
五點四十的時候,夜幕降臨,天色已經完全漆黑。
岑越也在寫着作業,只不過他寫寫停停,在她視線注意不到的地方,悄悄看她專注寫作業的樣子,盯着她的發旋,出會兒神。
牆上鐘表走到五點五十,突然教室裏燈一下子熄滅了,所有人都驚呼出聲。
整棟教學樓都是黑的。能聽到隔壁班傳來的狂歡喊叫聲。
一片黑燈瞎火,七班同學原本還是懵懵的,但是很快有人大聲喊叫,拍着桌子,“停電了停電了!可以早放學了!兄弟們開黑去!”
起哄聲越來越大,不少人還沒适應黑暗,都在嚷嚷着最後幾分鐘教導主任也不管,電工也下班了不來修,他們早走也沒事。
一堆人附和是啊是啊,那咱們趁月黑風高夜趕緊走吧。
另外幾個人說,早走早放心,一起網吧開黑去。
江晨曦在一開始停電時,還沒反應,筆尖停頓寫了幾個字後,突然被一雙手拉過後頸。
她的碳素筆被丢開,無聲的滾到桌下。
她雙手找不到支撐點,一陣天旋地轉後,落入一個柔軟的懷抱,強大的桎梏勒着她喘不過氣。
緊接着唇上壓下一片柔軟的觸感,輕輕舔舐,吮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