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走了
走了
江晨曦的心裏亂七八糟,本能的伸手推岑越。
岑越也沒為難她,松開之後。
她的視線逃避着,低頭注視地面,餘光掃過,突然注意到他的手受傷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劃的,裂開一道口子,又深又猙獰,手心延伸到虎口處的位置,很隐秘,不仔細看不容易發現。
難怪她之前都沒注意到,他一直是攥住手的。
傷口已經幹涸,結痂,不再滴血。
她擡起頭,把桌上的錢收起來裝好,背上書包,一直走到門口後停住,對身後的他說,“一起去看醫生吧。”
岑越說嗯。兩個人走出小區。在街上找到一家還沒關門的小診所,醫生給他清理包紮好,又打了一針破傷風針,預防傷口感染。
他垂眼看了看包紮一圈厚繃帶的手,似乎在嘲笑他的光榮挂彩,水平倒退。
醫生驚訝他是怎麽劃傷的,他沒說。
岑越自己知道,那時偷襲最後一個人,那人轉身拿出一把刀朝着他胸口刺來,然而力度太大失去了準頭。他側身躲過後迅速搶奪,争奪過程中兩個人均有受傷,他被劃傷手,那個人被劃傷胳膊,鬧出的動靜太大。
因而後來的幾個才沒機會繼續偷襲,只能正面搏鬥。
還沒等他要付錢之前,她搶先就付賬,又買了一大堆抗生素消炎藥和止痛藥,遞給他。
走出診所後,江晨曦目光偏向一旁,猶豫的說,“我先回去了。”
“送你。”
“不用,往前走的路,我熟悉。”她說。又補充,“不會再有壞人了,今天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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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強求。她轉身離開。
“晨曦,”他第一次這樣喊她,“晚安。”
她怔住腳步,站在原地,眼框突然湧上一股熱氣。像被觸發了開關,她擡手擦擦眼睛,邁開腿向前奔跑,消失在夜幕中。
岑越站在原地很久,盡管她回避了那個問題,可是她沒有明确拒絕,就代表還有希望。
江晨曦跑回家,陳遙的臉色也不好,剛收到她父親病重的消息。
江晨曦放下書包,走到廚房,發現鍋裏是中午剩的菜,粥也是冰涼的,餅很硬。
今天她在岑越那裏剛吃過漢堡和薯條,現在并不是多餓。
然而看到冰冷的竈臺上這些,她很疑惑的問陳遙,“媽,你吃過飯了嗎?”
“沒有。”陳遙發着呆,回話。
“哦…我給你加熱一下。”她打開電磁爐,用勺子攪拌加熱着粥。
“上來吃吧。”她把飯熱好。隐約感覺陳遙情緒不太對勁。
過了很長時間,陳遙才慢騰騰的走上樓。“不好意思啊,沒給你做晚飯。”
江晨曦把粥盛好,繼續給她加熱菜,“沒事,我在街上吃過了,你也加班忘了吃嗎?”
“吃不下。”陳遙說,拿着勺喝了幾口粥,又放下,“沒胃口。”
“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江晨曦把菜放下,“要不然你現在想吃什麽,街上夜宵店挺多的,我去給你買。”
“不用了,”陳瑤搖搖頭,把她拉到身邊,“小曦,你外公生病了,重病。”
江晨曦有點吃驚,“什麽時候的事?外公的身體不是一直挺硬朗的…”
“下午你外婆打電話來告訴我,已經下了病危通知單。”陳瑤哽咽了一下,“你外公說,現在最想見的人是我。”
江晨曦看向陳遙,擡手擦擦她的淚,“媽,你別哭…”
“我該怎麽辦。”陳瑤緊緊抱住江晨曦,“我是恨他的,也跟他冷戰了一輩子。可是到頭來,聽說他快走了,我…”
江晨曦回抱她,拍着對方的後背,“媽媽,外公對你好嗎?”
陳瑤點點頭,又搖頭。
“第一反應才是最準的,”江晨曦說,“我一直覺得,外公雖然這麽多年沒說過,但他是在意你的,病危時想見的人是你,最放心不下的人也是你。”
陳瑤沉默着,不可置否。
一分鐘後,陳瑤妥協了。
抛棄長久的堅持和原則,徹底妥協。不是因為時光消磨了怨恨,而是時光摧毀了對手。
此時她才幡然醒悟,她意識到,一直以來被她當作敵人的那個老人,已經太老了,老到不再是那個張口閉口挂在嘴邊不孝女的專制家長,而是會在彌留之際挂念她,想讓她回家的普通父母。
“媽媽…”江晨曦看到陳遙的臉色蒼白,雙手捂着臉,身體發顫,像是竭力抑制着什麽,淚珠從指縫間大滴滾落。
“媽媽,你去看看外公吧,”江晨曦控制不住的大聲哭了起來,抱着陳遙的肩膀,“外公要走了…去看看他…”
陳瑤點着頭,沉默的望着窗外,十八年了,距離闊別C城的家,已經遙遠到記憶都開始模糊。
當天晚上,陳瑤訂了第二天回C城的機票。
江晨曦學校還有課程,陳瑤不想讓她耽誤,就沒讓她回。
這一趟出行少說也要兩天。走之前陳遙特別放心不下江晨曦的衣食住行,囑咐她一個人在家要格外注意安全,不要輕易給陌生人開門。也給她留了充足的零花錢,讓她三餐想吃什麽就去街上買,最後要求她帶手機,方便能和自己時常聯系。
時間不等人,病人的病情惡化,一分一秒都很急迫。陳瑤第二天淩晨五點就早早起床,趕早上七點的飛機,收拾好行李箱後,急匆匆的出了門。
江晨曦早上在路邊攤買了煎餅和豆漿,之後去公交站牌等公交。
公交車還沒來,她打開煎餅卷,邊吃邊留意着電子通知欄上滾動的車次消息。
等她再轉回頭的時候,冷不丁的看到岑越站在她旁邊,正不動聲色的打量她。
她下意識站開了一些,避開他的視線,轉頭看向別處。
岑越問,“阿姨不在家?”
“……“她很奇怪岑越竟然能一針見血的道破事實,她故意反着來,“在家。”
“哦,”他之後也沒再說什麽。
一天很快過完,臨到下午放學時間。
一整天時間,她都想假裝若無其事。可是總對岑越的一舉一動莫名很緊張,時刻緊繃着弦。
有一次他只是随手拿起她練習冊想看看錯題,她反應很激烈的推開他,帶着緊張和焦慮的情緒。
岑越倒是一直淡然面對,不慌不忙,神情放松。在她推開他的時候,他眼中閃過涼意,嘴角下垂,盯着她看了很長時間,最後轉過去不再說話。
輔導班的課程結束,從寫字樓裏走出。他緊緊跟在她身後,在她即将拐入街道另一側的十字路口處。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把她扯到了自己身邊,開門見山的說,“阿姨不在家,你一個人怕不怕?”
不怕。
岑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