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雲錦城的城主要求最低金丹修為年齡不得超過四百歲，雲錦傅家符合這個标準的只有我的祖父，大伯和四叔。祖父早年當過幾屆城主，因在任期間過分打壓其他家族，遭林家舉報之後就被從候選名單上剔除。”
“大伯生有三女，一個嫁去了林家，一個嫁去了王家，還有一個被送給了雲錦城的一位元嬰大能。”
“四叔每年都有尋仇的找上門來。”
傅嚴贊許地看了她一眼，能夠不避家醜，不帶個人偏見地陳述了他們不适合成為一城之主的原因，以她的年紀來說實屬不易。
“其實修為并不重要，這麽大的家族，連個合适的人都沒有麽？”
“我二伯沒有靈根，成年後便被送去了凡人的城池，至于非嫡系的人，他們更加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嫡系。”
她想起那幾個總是圍在自己身邊的堂姐堂妹，感到莫名的悲傷。
“我了解了，這件事我會讓人處理好。你若是想關注便來問問，不想的話，我不會讓人來打擾你的。”
傅容姝确實對雲錦傅家沒有什麽感情，搖了搖頭道：“我現在是主家的人不是麽？”
他溫和地笑了笑：“确實，十日後就該為你行及笄禮并入本家族譜了。此前你先去選一個合适的侍衛，讓對方帶着你去熟悉一下府內的環境，總不能在自己家裏走丢不是？”
“好的。”
傅容姝沒有想到，家主和夫人所謂的侍衛，會是金丹修士，還是兩排像是白菜一樣供她挑選的金丹修士。
“這些都是篩選好的，小姐您可以憑着喜好挑選，家主的建議是挑選兩到五個平日替您辦事就好。保護您安全的人會另請供奉。”
她最終選擇了三個人，兩男一女，分別叫陳鴻，陳隆和何淑彤，都是來自傅家的附屬家族，用傅家的資源培養出來的，沒有其他金丹修士的傲氣也足夠忠心。
三個人都是比較沉穩的性格，不多話，不多問，也不會擅作主張。
她讓陳鴻把複心丹送去了雲錦江家，便把過去暫且抛在腦後，緊張地記起了傅家的各種關系和各種常識。
夫人說，這種事情憑她喜歡便好，但是她總不想因為自己的失儀和過失丢了傅家的臉面。
及笄禮這天，來的基本都是傅家的姻親和世交，即便如此，也是賓客盈室的場面。
贊禮（相當于主持）請的是秋雅儀的好友，元嬰女修沈怡，是位明朗大方的女性。
正賓（加冠笄的長輩）請的是秋雅儀的母親趙青蘅，因着是分神期，修成元嬰時又很早，站在她身邊不似母女更似姐妹。
經過了繁瑣的禮儀流程，終于到了加冠笄這一步。
傅容姝跪在堂前，耳邊是贊禮的唱詞，鼻間是香爐裏傳來的暖香，頭上是長者溫柔地在替她梳理頭發和插上玉冠發簪。
來自長輩的祝福和慈愛，讓她情不自禁地眼眶濕潤鼻尖發酸。
她出生之前就死了父親，出生沒多久之後母親又殉情而亡。傅家的其他人對她不是不好，只是她多數的時候都只看到了讨好嫉妒和利用。
“我觀你恭謹禮恪，雖是女子，但頗有君子之風，‘言念君子，溫其如玉’，便字言君吧。”
行完拜禮，趙青蘅把她從地上扶起，牽着她走到了秋雅儀身邊，聽她如母親一般的教誨。
今天也是江意的生日。
父親為了不讓他受到其他人言語中傷，沒有大辦，而是親自下廚給他做了長壽面，然後送了他很多禮物。
這些禮物裏就有一瓶複心丹，他爹為了照顧他的自尊，把它悄悄地放進了禮物裏。
江意把這瓶丹藥放在桌上，目光複雜地看着它。
“今天也是她的生日吧？聽說她出生沒多久就父母雙亡，她家裏的那些人沒有一個省心的。怕是這麽多年都沒有人好好給她慶生過。”
他雖然母親是凡人，死的早，但有個疼他的爹。堂親雖然偶爾嫉妒于他們家，但基本也沒什麽壞心，算是人口簡單，又比較有人情味的家族。
江朝風坐到他的對面，拿手指推着藥瓶在桌上滾動。
“你是不是對商人的家族有什麽誤解？她雖然父母雙亡，但祖父健在并且當着家。她又是你這個前天之驕子的未婚妻，無論私下如何，表面上也是風光無限的。每年的生日宴可能辦的比你的還大，圍着她說好話的人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
“……那也不是真心的，豈不是更難過？”
“我就納悶了，你為什麽致力于把她腦補成一個沒爹沒娘沒人愛的小可憐？”他打開藥瓶取出裏面的複心丹遞到江意的面前，“你看看這個複心丹，七品丹藥裏的極品品質，千葉傅家對她未必不是真心。”
江意：“哦。給我裝回去，我以後還要還給她。”
江朝風笑着把丹藥裝回去，悠閑地拿了江意給他新買的話本看了起來。
他怎麽會不知道江意為什麽會這樣，逗逗他罷了。
當一個男人覺得自己虧欠了一個女人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弱化對方的形象，認為對方不幸，然後認為這些不幸是他帶給對方的，從而充滿憐惜，想要補償對方。
其實沒有江意的話，傅容姝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水深火熱，如墜泥潭。
掃了一眼話本，發現還是幾百年前的套路，他嫌棄地放到桌上，關心起了對方的修煉進展：“功法你看懂了嗎？”
“每個字都認得，連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了。”江意很坦誠地承認了，然後沒忍住吐槽了對方，“你真的是靈魂形态嗎？拿得起東西也就算了，昨天我房裏的靈果都被你吃了一個。”
江朝風把手往前遞了一下：“你看我在燈下有影子嗎？要不是靈魂狀态沒法亂跑，我去中州找個真正的天才繼承我的絕世功法不好麽？至于靈果，我的構造是靈氣，它的構造也是靈氣，我能吃難道不正常麽？”
“我還以為你是話本看多了，想試試看能不能造出話本裏的主角。”
江朝風承認得也很坦誠：“那确實。你看看你，完美符合了退婚流主角的三條背景：出生破落小城，前天之驕子後修為被廢，遭未婚妻退婚。和楚樓先生的《劍道獨尊》主角設定一模一樣。”
江意：“……那是什麽？”
江朝風瞪大了眼睛，沒有想到幾十年前流行在天下各處的爆紅話本已經變成了時代的眼淚，現在的年輕人甚至不知道楚樓先生。
都怪跟風寫作的人太多了！都給人家楚樓先生氣得封筆了。
他對着江意一頓科普，甚至表示要給對方念劇情。遭到了對方冷酷無情的抵制。
“是因為太相似了所以會覺得羞恥嗎？”
他神神秘秘地熄了燈，江意還以為他要幹什麽，就差點兒被突然出現的金光閃瞎了眼。
“現在有沒有覺得自己領悟了一點兒這個功法？”
“所以你這種人為什麽可以成為大能！”江意憤怒地合上了功法，重新點了燈。
“五十年一開的新月秘境兩個月後，這可是煉氣期和築基期可以進的最好的秘境，我建議你在那之前修為達到練氣五層以上，不然可能會送命。”
在江朝風的幾十句廢話裏，江意終于聽見了一句有用的。
詳細詢問的時候對方又開始講廢話。他還不如就撿到一本功法呢，至少清靜。
在江意心裏與小可憐無意的傅容姝反倒很早就打算睡了，她不喜交際，夫人就只帶她認了極近的親眷和至交好友。随後就讓她自己活動了。
最後看了一眼放在妝臺上的精致玉冠和發簪，她熄了燈閉上了眼。
自從踏入修真一途，這是她第一次做夢。
漆黑的天幕和焦褐的土地之間是無數的斷劍殘柄，熒白的光點像是螢火蟲一樣圍繞着這些斷劍。天地只她一人。
她起初感覺到莫名的悲傷，後來化作了平靜，這平靜是那些落到她身上的光點傳遞給她的。
從被主人握在手裏開始，到折斷于戰場之上結束，它們的一生本該如此。
所以不必為寶劍折毀而惋惜，不必為英雄戰死而哀嘆。
傅容姝蹲下身凝神看着眼前的一柄斷劍，忍不住伸出了手。
這是一柄極薄的劍，暗紅帶血的鏽跡裏透出青色的劍光，劍柄上綴着的明珠光華暗沉卻很溫柔。
她用手指蹭掉了上面的鏽跡，劍光變得更加明亮銳利，輕易便割破了她的手指。
周邊的光點湧進了她的傷口，不淺的傷口瞬間恢複如初。
她并沒有在意這件事情，而是望向了另外一柄劍。
這柄劍的劍身比上一柄略寬，劍身有着細致的條紋，劍柄磨損的地方隐約可以看到古文，大約是它主人的名字。
傅容姝感覺自己來到了天堂，這裏的劍都好漂亮，可以看一輩子。
然而現實并不允許她看這麽久。
“請沿着路往劍冢裏面來。”這聲音自前方而來，溫潤清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