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日行一善
第6章 日行一善
被踢出直播間的三人很快就和某宋姓青年作伴去了。很久以後他們才意識到，失去接觸雲拂曉的機會是他們人生中做的最蠢的一件事。
這是後話了。
此時，還完上次直播“欠債”的主播再次從衆多的彈幕中選出了一個幸運兒，名字叫做【從頭再來】。
這位觀衆破天荒地要求連麥，雲拂曉同意了。衆人立刻精神一震，誰知接通後，大夥看到的卻是對方戴着豬八戒面具的臉。
【失望，還以為能看到臉呢！】
【也可以理解啦，畢竟隔着網絡，個人隐私還是要保護好的！】
這位【從頭再來】顯然背負着極大的精神壓力。他坐在一個簡陋的出租屋裏，從露出的身形和發際線來看，年紀也有三四十了，一望而知是個有故事的人。
【從頭再來】沉默了一陣，語氣疲憊地開口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古話說得真好啊。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那天晚上我一定不會那麽做！”
他似乎很久沒跟人說過心事了，感慨了幾句後才回到正題，滿懷期待地問道：“主播，你這麽有本事，肯定能算到我現在的處境吧？你告訴我，我要不要走出這一步？”
雲拂曉還未說話，直播間的福爾摩斯們已經開始了自己的推理。
【聽這語氣，這位大哥不會是在逃犯吧？現在是準備投案？】
【這是犯了什麽事，悔恨成這樣？那天晚上……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別真是qj犯吧？那也太惡心了！】
眼看彈幕上開始有人說怪話，對方立刻情緒激動地辯解道：“我不是qj犯！只有畜生才會做那種豬狗不如的事！”
雲拂曉伸手做了個安撫的動作，出人意料地說：“醉酒駕車不會判刑的，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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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一出口，不僅【從頭再來】愣住了，衆人也都覺得有點匪夷所思。
【不是吧？只是醉駕也沒出事，不至于悔恨成這樣吧？】
【從頭再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大聲嚷嚷道：“你開什麽玩笑？我會因為一個醉駕就在外面躲了這麽多年嗎？你到底會不會算命？”
眼見當事人否認了主播的推測，直播間的觀衆們頓時一陣失望。
【啊這……主播也有失算的時候？】
【聽他的口氣，除了醉駕顯然還有別的事，主播也算是挨到一點邊啦！】
然而，雲拂曉的下一句話卻讓【從頭再來】沉默了：“你是一個交通肇事逃逸犯。”
“八年前的一個晚上，你醉酒駕駛後不慎撞死了人，連夜躲到木蘭市的一個偏遠山區，斷絕了和熟人的聯系。”
随着主播的講述，【從頭再來】的腦袋越來越低，然而主播下一句話卻讓他猛地擡起頭：“這是你以為的事實。”
衆人立刻來了興趣。
【主播這是什麽意思？這件事還有背後的真相嗎？】
【我知道了！被撞的人肯定沒死，“從頭再來”喝醉了以為他死了，結果對方只是暈了過去！】
看到網友的推測，【從頭再來】渾身一震，重新燃起希望：“是這樣嗎？他沒死？”
“不，他死了。”雲拂曉果斷否認道：“只不過，人不是你撞死的。害死他的另有其人。”
【從頭再來】呆滞了一秒，突然猛地搖頭道：“不可能，我明明……”
“你明明感覺車輪壓到了什麽東西，而且上面還沾着他的血跡，對嗎？”雲拂曉接過話頭，不緊不慢地道。
這人再次沉默了，雲拂曉微微一笑：“你壓到的其實是前面卡車上掉下的磚塊，并不是人，車輪沾到的也只是地上的血跡。”
“肇事者早在事故發生一個月後就落網了，目前正在梧桐市監獄服刑。不信的話，你可以打電話去當地警局詢問，5.23交通肇事案是不是已經結案了？”
聽主播說得如此篤定，【從頭再來】激動得說話都結巴了：“你…你說的是真的？我真的沒有撞死人？”
面對他的明知故問，雲拂曉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贅述。
【從頭再來】深吸一口氣，正要說幾句感謝的話，雲拂曉擡手做了個制止的動作，好心提醒道：“我勸你現在就打個電話回家，你離家日久，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變化。”
“你走的時候誰也沒告訴，你的妻子聯系不上你，以為你被人害了，還去警局報了案。兩年前，你父母去法院申請了死亡認定，你現在的身份是一個死人。”
“現在連你兒子都接受了父親死亡的事實，不再反對母親再婚。就在一個月前，你母親主動給你妻子介紹了個對象，雙方見面後都挺滿意。”
“你再不回去，她就要另嫁他人了。”
一聽這話，【從頭再來】立刻慌了。
“我……我先打個電話！”
他匆匆交代了一句便急急忙忙地退出了直播間，眼看連線中斷，吃瓜群衆們立刻在公屏上聊了起來。
【2333真相居然是這樣？這發展屬實沒想到！】
【所以這位大哥因為不存在的交通肇事罪東躲西藏了八年，八年都不敢回家。這也太慘了吧！】
【不過也要怪他自己，他要是不醉駕哪裏會有這樣的烏龍。】
【他還是運氣好，要不是主播點醒他，他到現在還蒙在鼓裏呢。以後就算知道了真相，也要落得妻離子散的下場！】
另一邊，在【從頭再來】租住的出租房裏，原名吳勇的中年人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撥通了那串早已爛熟于心的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一個熟悉的女聲傳來：“喂，你是誰啊？”
吳勇鼻子一酸，還沒開口聲音便哽咽起來：“老婆，是我啊！”
“啊！”他妻子驚呼一聲，聲音都顫抖了：“老吳，是你嗎？你……你還活着？”
“活着活着！”吳勇用力點了幾下頭，抹了把臉上的淚水。
雖然主播說得清楚，但吳勇還是有些忐忑，試探着問道：“老婆，我失蹤後，警察來找過你嗎？咱那邊有我的通緝令嗎？”
“什麽通緝令？沒有啊！”見妻子一頭霧水的樣子，吳勇這才放心，連忙将自己這些年的經歷說了出來。
得知丈夫居然是因為醉駕才抛妻棄子這麽多年，女人心裏悲喜交加。想起自己多年的苦楚，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老吳，你怎麽這麽糊塗啊！”她邊哭邊埋怨道：“就因為這麽個事，你就丢下我們娘倆不管了！你怎麽這麽狠心！”
“老婆，我對不起你！”吳勇又愧又悔，淚流滿面地哀求道：“我知道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我以後一定加倍對你和兒子好！我再也不出去喝酒了！”
“對不起！對不起老婆！你相信我，我一定能當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給你和孩子遮風擋雨，彌補這麽多年對你們的虧欠。我再也不會逃避了！”
聽到這番真誠的忏悔，妻子泣不成聲，用力點下了頭：“嗯！”
挂斷電話，女人擦了擦眼睛，剛平複了心情，身後便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慧慧，是誰來的電話？”
一眼看到兒媳婦臉上的淚痕，老人家連忙關心地問道：“你怎麽還哭了？誰欺負你了！”
“媽！”女人嘴角綻開一個笑容，斬釘截鐵地說道：“阿勇有消息了，我不嫁人了！”
十分鐘後，一身輕松的吳勇再次進入直播間，激動地刷了很多感激的話。
【主播，太謝謝你了！我老婆已經原諒我了，我打算今天就買票回去！真的不知道怎麽感謝您！】
【我知道我從前就是個孬種，以後不會了！這次的教訓我會終身銘記！我老婆是個好女人，我一定好好珍惜她，愛護她！】
這哥們顯然也不是光說不練的主，一番感謝後立刻開始刷禮物。
【從頭再來打賞了一艘航空母艦】
他正要接着刷，雲拂曉擡手一指，吳勇立刻發現自己的禮物送不出去了。
【系統消息：從頭再來被主播關閉了打賞功能】
“你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雲拂曉雲淡風輕地說，神色溫和：“你孤身在外，身上的積蓄不多，還是留着回去給妻兒買點吃穿用度的東西吧！”
見雲拂曉如此體貼關心自己，吳勇心裏對于主播更是感激不盡。
【謝謝，太感謝了！您的恩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
吳勇千恩萬謝地走了，直播間的觀衆被主播的暖心舉動感染，開始在公屏上吹起了彩虹屁。
【哇！主播人好好哦！】
【之前誰說主播財迷來着？人家看重的根本不是錢，是被幫助者的心意！】
【主播不禁止狗哥和草莓妹子打賞，是因為人家付得起。剛剛這位大哥明顯沒什麽錢，所以主播為了讓他心裏好受，直接關閉了打賞。真是太體貼了！】
【我果然沒有粉錯人！沒說的，這輩子就住在直播間了！】
【兄弟們，我有個提議：既然那位大哥沒錢打賞，不如咱們大夥替他打賞了吧？】
【同意！】
直播間的觀衆們紛紛開始刷起了禮物。
【事實勝于熊便打賞了一輛跑車】
【哥們祝好打賞了一架戰鬥機】
【祖傳建模臉打賞了一艘巡洋艦】
……
雲拂曉微微一笑，并不阻止他們的自發行動。他看着吳勇悄然改變的命運線，心頭略微泛起一絲漣漪。
根據原本的命運線，吳勇四年後才會得知自己鬧了個烏龍的事實。他回到家鄉，妻子早已嫁給了別的男人，父母也已于半年前先後去世。
然而妻子的第二段婚姻并不幸福，那個男人婚前還好，婚後不久就染上了賭博的惡習，性格也變得越發暴躁，開始對妻子和繼子動手。
結婚一年後，他在損友的引誘下開始吸.食D品。吳勇來找前妻那天正好碰到他D.瘾發作，喪心病狂地拿刀逼問妻子錢在哪裏。
吳勇沖上去救人，卻被捅成重傷，死在了送往醫院的路上。男人逃逸後第三天落網，被判了無期徒刑。
吳勇最終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妻子的生命，以及妻兒下半輩子的安寧，這個贖罪的代價不可謂不沉重。
對吳勇這個人，雲拂曉的評價是：浪子回頭，值得一救。
于是他救了。
——正如三百多年前，那名年輕的修士毫不猶豫地救起一個随時可能夭折的孩子。
似乎是察覺徒弟沒有走上邪路，鐘暮雲從記憶中欣慰地回頭，一把将少年抱了個滿懷：“我就知道！我家阿雲天性善良，才不是他們說的惡鬼邪祟！”
彼時，不習慣身體接觸的少年迅速推開他，一臉的不自在：“你別碰我！好人我才救的，惡徒我管他去死！”
數年後，看着救人卻被得了恩惠的所謂正道偷襲重傷的師尊，少年神色冷然，眼中殺氣逼人：“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不背叛只是因為利益不夠，從今往後，我只救師尊一人。”
立下誓言後，不論畫影劍尊如何解釋開導，雲拂曉再也沒有救過鐘暮雲之外的任何一人——直到今天。
看着幻想中“老懷大慰”的師尊，雲拂曉在心中自嘲道：師尊，你高興得太早了……我救他，只是為了救你！時至今日，我仍然是那個冷酷自私的雲拂曉。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世小劇場6】
醜萌的小豆丁頂着面癱臉，不解地歪頭:“師尊，你養我不是為了煉丹嗎？”
鐘暮雲:“你在胡說什麽！怎麽可能？”
小豆丁認真的掰着手指:“可是，凡人養雞養鴨，都是為了吃的啊。門派裏的人養靈獸也是一樣的。”
鐘暮雲:“那能一樣嗎？你是人啊！父母養孩子，難道也是為了吃的？”
小豆丁:“師尊不是父母，沒有養我的義務；我天生經脈淤塞，也不是當徒弟的料。我還是活的鬼嬰。”
鐘暮雲:“阿雲……”
小豆丁:“沒關系，我願意被師尊吃掉。”
鐘暮雲(淚流滿面):…他真的，我哭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