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攤牌了

第39章 攤牌了

“師尊!”

見雲拂曉起身準備離開,從剛才就一直沉默不語的鐘暮雲立刻站了起來。雲拂曉依言回頭,鐘暮雲嘴唇蠕動幾下,想說什麽卻猶豫着沒有說話。

雲拂曉耐心地等了一會,估摸着對方是不會開口了,正要打個圓場,鐘暮雲突然開口問道:“師尊,你為何會被萬鬼屍宗的人抓住?還在煉獄裏一關就是一年?”

雲拂曉秀氣的眉峰一挑,有些不明所以:“技不如人,戰敗被俘。有何奇怪?”

鐘暮雲心頭驀得湧起一陣怒火,再開口時,語氣刻薄中透着點陰陽怪氣的不滿:“畫影劍尊不是正道第一劍修嗎?連自己的徒弟都救不了,還要你一個煉氣期自己想辦法逃出去!”

聽鐘暮雲這樣苛責師尊,雲拂曉冒出的第一個想法是荒謬:這太奇怪了,鐘暮雲作為一個并不相熟的新弟子,為何會對畫影劍尊——他名義上的師祖有這麽大的意見?

況且,這樣的行為,和他的性格也并不相符。聽他語氣,比起找茬,倒像是對自己未能及時援手的自責和悔恨。

難道……

意識到什麽,雲拂曉猛地看向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仿佛被一瓢冷水澆醒,鐘暮雲突然發現自己的話非常的蠻橫無理,立刻尴尬得滿臉通紅:“師尊,我…我的意思是……”

雲拂曉這會卻恢複了平靜,不帶任何情緒地解釋道:“那時,師尊剛從域外戰場歸來,傷勢太重,不得不閉關療傷。出關後得知我的境況,他也是十分痛心的。”

“這,這樣啊……”鐘暮雲結結巴巴地應了句,社死得恨不得直接删除記憶。

雲拂曉很能理解他的心情,不着痕跡地轉移話題道:“之前險些忘了,你既已突破築基,便可以開始煉制本命劍器了。”

瞥了眼化身陰郁蘑菇的鐘暮雲,雲拂曉若無其事地繼續說:“今日我正好有空閑,你來我房裏,我助你煉化劍坯。”

“不不不!不麻煩師尊了!”鐘暮雲一聽立刻大驚失色,仿佛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般,手擺得都要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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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為何?”

雲拂曉眉心微蹙,突然想到什麽,擡手捏住了鐘暮雲的脈門。幾息之後,雲拂曉神色複雜地松開手。

“你何時煉化的劍坯?”

不僅是煉化,甚至直接有了畫影劍的雛形,以雲拂曉估計,待鐘暮雲結丹後,畫影劍便可成形重鑄,開始生出靈智。

“我……我那個……”

鐘暮雲尴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段時間他總感覺自己有點怪怪的,晚上經常做些光怪陸離的夢,醒來後雖然什麽都不記得了,腦海中卻會多出一些從未接觸過的知識和信息。

譬如操縱護山大陣的法門,就是他從夢中學到的。操縱法陣時,鐘暮雲甚至覺得,這個法陣與他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鐘暮雲作為一個初來乍到的弟子,本不該有那麽大的膽子擅自操縱法陣,但在那個瞬間,他卻莫名有種篤定的認識,不論他俘虜還是審問那五個魔修,師尊雲拂曉都絕不會生氣。

事實果然如此,雲拂曉不但沒有生氣,甚至連過問一聲都沒有,這令他反而有種莫名的惶恐和不安。

方才聽雲拂曉講述過往,鐘暮雲更是心痛得恨不得以身相代。某個瞬間,他像是着了魔似的痛恨起曾經的畫影劍尊:不是說對師尊關懷備至嗎?師尊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又在哪裏?

可是這樣的想法實在很沒道理,對雲拂曉袖手旁觀的除了玄道宗,其他的正道修士也并未做出什麽營救的舉動。

自己不恨師尊的師門玄道宗,不恨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獨獨對畫影劍尊如此苛責,這究竟是為什麽?

自己的腦子一定出了問題,很嚴重的問題,很大可能就和前世的經歷有關。

想到這,鐘暮雲鼓起勇氣擡頭看着雲拂曉,見對方眼神溫和平靜一如往昔,他深吸一口氣,問出了糾結了好幾天的問題:

“師尊,我能操縱護山大陣的事,師尊為何一句也不問?您說我是您前世的故人,那我……到底是誰?”

意識到繼續隐瞞已經毫無必要,雲拂曉只微一猶豫,便如實告知道:“你是玄道宗前長老,正道仙門曾經的劍道第一人,畫影劍尊——鐘暮雲。”

“同時,也是将我一手撫養長大、為我叛出師門的,我的授業恩師。”

雲拂曉的聲音很輕,聽在鐘暮雲耳中卻如雷霆炸響,他瞠目結舌地瞪着雲拂曉,手指在空中一點一點,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

半晌,鐘暮雲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結結巴巴地重複道:“我……你,你是說,我就是你的師尊,仙鬼門的…祖師爺?!”

“不錯。”雲拂曉平靜道,見他若有所悟,他坦然承認道:“我在網上直播算命,目的就是找到你。收徒不過是個幌子,自始至終,我的目标一直是你。”

瞥一眼表情開始有點扭曲的鐘暮雲,雲拂曉猶豫一瞬,十分光棍地俯身拜倒:“弟子隐瞞內情,實是為了師尊着想。雖事出有因,到底還是有愚弄師尊之嫌。”

為自己辯解幾句後,雲拂曉頭一低,老實認錯:“徒兒知錯了。”

這一世的鐘暮雲和前世的畫影劍尊,雲拂曉分的很清楚。

倘若是毫無記憶的鐘暮雲,雲拂曉可以完全把他當成徒弟教導,但現在的鐘暮雲已經開始恢複記憶,算是半個師尊——雖然兩人的關系似乎有那麽一點點不清不楚——但基本的尊師重道還是要有的。

鐘暮雲看着地上的雲拂曉,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果然,這人還是這樣,虛心認錯,但堅決不改。

等等……我為什麽要說“還是”?

鐘暮雲覺得自己快瘋了,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此時是前世的畫影劍尊還是今生的鐘暮雲,一種巨大的不安湧上心頭。

看着跪地認錯的雲拂曉,鐘暮雲突然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幾步。

元嬰修士的神識何其強大,雖然雲拂曉低着頭,鐘暮雲的任何一點動作和神态卻都纖毫畢現地印入他的腦海。

察覺到對方心頭湧起的恐懼,雲拂曉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問題所在。他猛地站起來,正要上前安撫,鐘暮雲卻被他的動作驚得連連後退。

雲拂曉立刻停住了,深知症結所在的他放緩了語氣,主動解釋道:“按照常理,修士修煉到元嬰期才會恢複宿世記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回事。但我用道心起誓,我沒有對你做過任何手腳。”

雖身處絕對的強勢地位,雲拂曉此時的話語卻莫名的顯出一點委屈。鐘暮雲心中驀得湧起一絲酸楚。

自己這樣的态度,是不是傷害了他?自己明明知道,阿雲的性子最是率直坦蕩,從不屑于搞什麽鬼蜮伎倆。他是如何掏心掏肺地對待自己,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鐘暮雲,你沒有心!

鐘暮雲正在腦海裏不停地甩自己耳光,突然,他醒過神來,立刻崩潰得恨不得以頭搶地:你知道個der啊你知道,那是你的記憶嗎你就上趕着代入!

無力地呻.吟一聲,鐘暮雲痛苦地一把捂住了腦袋。雲拂曉誤以為他頭疼,吓得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可是疼得厲害?讓我看看!”雲拂曉眼中溢滿焦急,當即拉着他坐下,伸手就要探他靈臺。鐘暮雲頭一偏避開他的手,頗有些不好意思:“我沒事,我一點事都沒有!”

雲拂曉順從地收回手,眼裏有着無限的包容與耐性,鐘暮雲愣愣地看着他,忽得自嘲一笑:“你說,我現在算什麽?”

雲拂曉答不上來,只能沉默以對。

鐘暮雲慘然一笑,自顧自地說道:“如果有一天,屬于畫影劍尊的記憶全部恢複,現在的我會消失嗎?世上是不是再沒有鐘暮雲這個人?”

“不會!”雲拂曉異常堅定地搖頭:“畫影劍尊是你,鐘暮雲也是你。只要靈魂不變,不過是多出一世的記憶,你怎麽會不是你?”

雲拂曉的話讓鐘暮雲稍稍放下了心,他努力想說服自己,可心中的惶恐猶如跗骨之蛆,無論如何也排遣不盡。

鐘暮雲有很多問題想問雲拂曉,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見他欲言又止,雲拂曉自然明白害怕自己被吞沒的顧慮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打消的。事情也确實到了不得不幹預的情況。

別的不說,若鐘暮雲一直帶着這種患得患失的恐懼心情,他很有可能心魔叢生,甚至精神失常分裂出另一個人格。

這在修真者來說是致命的。

意識到這一點,雲拂曉當機立斷地提議道:“我有一門法術,可以封印多餘的記憶。我現在将它傳給你,你自己決定要不要前世的這段記憶。”

想了想,又補充道:“你不用有任何負擔,即使你永遠不恢複記憶,也沒有關系。我尊重你的任何選擇。”

說完,不等鐘暮雲回應,雲拂曉擡手一指點向鐘暮雲眉心,這門法術的所有信息立刻浮現在鐘暮雲的腦海中。

随後,怕鐘暮雲抹不開面子,雲拂曉幹脆直接運起法術封住了畫影劍尊神魂中自帶的宿世記憶。

鐘暮雲感覺仿佛有一只手,将他腦海中亂成麻的記憶一一梳理清楚,按照前世和今生分別存放。随後,一個無比堅固的黑盒子把前世的所有記憶都裝了進去,還在外面加了一把牢固的鎖。

鎖住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記憶,鐘暮雲亂成一團的腦子頓時變得格外清爽。

做完了這些後,雲拂曉眼裏的光微不可查地暗淡了下來,仿佛親手、徹底地、抹殺了前世的師尊。

鐘暮雲敏銳地察覺到他強顏歡笑下的茫然無措,當即就是一陣火燒火燎的心疼。

鐘暮雲:啊這,其實……多上一世的記憶也不是不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世今生的度好難把握啊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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