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國師&皇帝(2)
第57章 國師&皇帝(2)
“神機妙算,未蔔先知,鐘…天師?”
皇宮大內,禦書房裏,年輕的帝王信手翻動着呈上來的奏折,修長的手指輕敲着上面的名字,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寒光。
“呵,還有不怕死的……”
此時已是深夜,搖曳的燭光照着半邊如玉容顏,給他鍍上了一絲鬼魅般致命的陰郁誘惑,讓人既恐懼又忍不住想要親近。
“來人。”皇帝低頭又看了看奏折,突然出聲喚道,瞥見侍候的宮人恭敬地在門外候命,他手指頓了頓,眉眼柔和下來:“罷了,且看看再說。”
此時,備受林縣尊禮遇的鐘天師也沒睡,他正鬼鬼祟祟地坐在烏漆嘛黑的卧房裏,卧·底接頭似地和祿存對話。
“怎麽樣,見到阿雲了嗎?”
仗着沒人看得見潛入皇宮的祿存聞言一頓,立刻用力點頭:“見着了,他的情況看着還好,不過……”
“不過什麽?”鐘暮雲心立刻提了起來。
祿存小心地瞥他一眼,打預防針道:“那什麽,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鐘暮雲愣了一秒鐘,心下一沉,立刻惡狠狠地低吼道:“你tm一塊說了,現在是賣關子的時候嗎!”
祿存縮了縮不存在的脖子,語速飛快地把情況介紹了:“好消息是,司命的意念非常強悍,僅憑自己就滅殺了附身的妖邪;壞消息是,妖邪殘餘的惡念未能驅散,瘴氣入腑之下,他的性情必定會變得暴躁易怒,這個……壽數也難免會受影響。”
鐘暮雲沉默了一瞬,猛地抄起一個陶瓷枕頭砸向祿存,祿存眼疾手快地閃身躲開,膽戰心驚地順毛:“你你你…息怒!雖然情況是有點糟,但你現在的身體是有修為的,正好可以救他啊!”
回應他的是“砰砰砰”幾聲連續的巨響,只聽“嘩啦”一聲,堅硬的陶瓷枕頭再也受不了這委屈,十分幹脆地碎了一地。
“天師大人,發生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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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守衛聽到動靜,趕緊過來詢問,鐘暮雲輕咳一聲,十分鎮定地敷衍道:“沒事,房裏進了只快成精的老鼠,我正在用法器點化它。”
“那……點化成功了嗎?”守衛沒見過把打老鼠說得這麽清新脫俗的,不由得窘了一下,湊趣地詢問道:“這鼠精道行如何,天師可有把握降服,要不要小的們進來護法?”
“不必了。”鐘暮雲斜睼着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祿存,冷哼一聲,“本天師出馬,自然手到擒來,它已經去了西方極樂了。”
“不愧是天師大人!”守衛腹诽了句“到底是道門還是佛門”,嘴上卻毫不耽擱地順勢拍了個馬屁,退回去繼續站崗了。
這是鐘暮雲的第二世,這一世他出身皇家,早早地登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
聽着似乎命格不錯,但這一切都是南燭神将為了讓他背鍋刻意安排的。他的這個皇帝當的何止是憋屈,簡直是屈辱。
自幼便在冷宮裏長大,守着一個瘋了的母妃,備受太監宮女欺淩。十幾歲上老皇帝駕崩,祁王犯上作亂,将所有皇子盡數斬殺,只留下鐘暮雲這個被人遺忘的小可憐。
祁王本想自己坐皇位,奈何全國上下反對者甚衆。祁王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無奈之下,他想起冷宮裏還漏了個先帝獨苗,這才将人拎出來繼承皇位。
作為叛王捏着鼻子認下的主子,鐘暮雲的日子可想而知。總之,他的皇後是祁王的側妃,他的妃子們是祁王的侍妾,他的兒子都是祁王的骨肉,他在宮中名為帝王,實為祁王一家子的仆役侍從。
朝中大臣們也都歸順了祁王,鐘暮雲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龍椅上,聽他的臣子向祁王彙報工作,看着那個叛逆者以他的名義發布政令,指點江山。
鐘暮雲拿出了卧薪嘗膽的毅力,一點點地積蓄力量、麻痹祁王,用了十三年斬殺叛逆,将旁落的皇權盡數收攏。
然而,沒等他開始勵精圖治,他就被妖邪附體了。鐘暮雲自此淪為牽線傀儡,眼睜睜地看着妖邪頂着自己的身份陷害忠臣,誅殺良将,橫征暴斂,魚肉百姓。
短短幾年時間,玄英國境內便成了餓殍遍野、民不聊生的人間地獄。很快,全國上下烽煙四起,起義軍攻破了皇城,将狗皇帝拖出了他的皇宮。
眼看大勢已去,附身他的妖邪立刻雞賊地跑路了,留下鐘暮雲這個淪為階下囚的前朝皇帝,獨自承受起義軍和百姓們的怒火。
鐘暮雲:敲你嗎聽見沒?敲你嗎!
面對恨他入骨的百姓,鐘暮雲自然不可能用“朕是被妖邪附體了”這樣的理由打發他們,他被判了淩遲處死,片下來的·人·肉·刺身被觀刑的百姓争相搶食,骨頭內髒都被人撿了拿去炖湯,死得連個渣都不剩。
鐘暮雲死後,新上任的皇帝雖然努力想挽救國家,奈何業務不熟,接手的又是這樣一個滿目瘡痍的爛攤子。僅僅過了一年,玄英國國都便被關外的蠻夷攻破,新帝跳城牆殉國,百姓被蠻夷視作豬狗肆意屠戮,陷入更深的苦難之中。
不用說,這一切的事情包括新帝殉國的鍋都被算在了鐘暮雲的頭上,雖然他死的早,雖然他身上的血債大部分都是蠻夷造的,但誰讓他把國家“禍害”成這個樣子呢?
那位執掌陰陽的閻君對他的判詞是:“君王無德,遂生妖孽,至尊無能,則妖邪入體,禍亂朝綱。為君者無德無能,為妖邪所惑,此皆咎由自取也。妖邪者生性本惡,君王無能以致妖邪為禍,豈獨妖邪之過耶?古之王者,失國于妖邪者,未之有也……”
這話的惡心程度簡直和“穿得少活該被qj”“人家怎麽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肯定是你有問題”“男人本來就是下·半·身動物,你大晚上的穿個短裙招搖過市,能怪人家一時沖動嗎”“雖然蠻夷和妖邪不好,但難道陛下你就一點錯都沒有嗎”不相上下。
聽到那段判詞就夠讓鐘暮雲火大了,等他從祿存那套出話來,得知玄英國原本的護國金龍被南燭抓去關了“小黑屋”,這才導致他被妖邪附體,他簡直恨不得敲破這倆人的腦殼把腦·花挖出來涮火鍋。
好在雲拂曉應劫的這一世沒那麽惡心,他是正兒八經的中宮嫡子,自幼便聰穎好學,資質吊打其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因此也備受皇帝重視。
十五歲時,老皇帝駕崩,雲拂曉順利地繼承了皇位,接手了一個雖不甚富強卻也太平無事的國家。只是,他被妖邪附體是既定的命運線,沒辦法更改的。
鐘暮雲此世的身份是隐世捉妖世家的傳人,本打算盡快打出名氣讓貴人推舉進宮,然後找機會給皇帝殺妖驅邪,沒成想他猛得自個就把妖邪滅了,慘勝之下反而搞出了這幅令人頭疼的局面。
鐘暮雲本就擔心雲拂曉,聽到這個情況更加坐不住了,當即就采取了行動。
第二天,早朝剛剛結束,滿朝大臣還未來得及離朝,忽見守門的侍衛神情激動地跑進來通報:“陛下,有數十只白鶴在午門外徘徊不去,并在飛翔時組成‘吾皇萬歲’四個大字。統領不知如何處置,請陛下聖裁!”
大臣們一聽,反應各異。左丞相李棟怒火中燒,立刻走到禦座前一禮:“陛下,今日之事必是有人想要邀寵獻媚,馴化了白鶴過來皇宮現眼。此乃易牙豎刁之輩也,臣請陛下速殺之!”
“萬萬不可!”李棟話音剛落,右丞相王煥迅速越衆而出,痛心疾首道:“陛下,仙鶴朝聖,此乃祥瑞啊!陛下萬不可聽信李大人誅心之言。”
“你……”李棟聽得心中冒火,立刻就要出列痛斥,王煥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聲淚俱下地勸谏道:
“陛下啊……即便此事是有人故意為之,那也是對陛下的一片赤子之心,何罪之有?陛下若随意殺之,恐怕會寒了百姓的忠君愛國之心哪!”
李棟再也忍不得,指着王煥的鼻子痛斥道:“王大人,你身為朝堂重臣,竟公然替這妖人張目,你可對得起你讀的聖賢書!”
王煥毫不示弱,當即回敬道:“本官倒是要問左相,你撺掇陛下因小事殺人,居心何在?陛下若不喜,将人驅走便是,怎能動辄取人性命?”
見李丞相一時語塞,王煥一甩袍袖,氣勢更甚:“動辄殺人,此乃暴君所為也,李大人想讓陛下做一個暴君嗎?今上仁厚愛民,此社稷之福也,左相欲以一己之私陷黎民于水火呼?”
“你…你這賊子,休要血口噴人!”李丞相氣得破口大罵。
王煥鬥勝的公雞似地昂起頭,眼神睥睨:“老夫不過合理推測,左相就受不了了?莫不是被我戳中痛處,這才惱羞成怒,對本官惡語相向!”
“王老匹夫!”
“李姓賊子!”
氣血上湧之下,兩個年過半百的老頭怒吼一聲,瞬間扭打在一起,衆人連忙撲過去七手八腳地分開兩人。
“你包藏禍心!”
“你谄言媚上!”
兩人烏眼雞似地怒瞪着對方,被分開後還你來我往地互相唾罵。雲拂曉高居禦座之上,頗覺有趣地看着自己的兩個國之柱石如市井無賴一般鬥毆,又被衆臣分開。
朝堂上一時間亂成一團,雲拂曉看夠了熱鬧,這才站出來打圓場:
“二位老大人且稍安勿躁。俗話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衆卿何不随朕一同前往午門,一探究竟?”
“臣等遵旨。”一聽皇帝開了口,衆臣立刻規規矩矩地跪下聽令。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午門前,正好看見身姿曼妙的白鶴們不約而同地飛上天空,組成了四個端正挺拔的大字:國泰民安。
“這…這……”
繞是早有預料,衆人還是被這神跡一般的景象驚呆了。雖說世上确實有擅長馴養飛禽的人,但能把白鶴教得如此富有靈性,甚至如人一般自然無比地排成漢字(而且還不止一句),就實在是駭人聽聞了。
見此情景,雲拂曉也略感意外的眯起眼睛。突然,一只最漂亮的白鶴輕盈地落到皇帝的面前,殷勤地将嘴裏銜着的書信奉上。
雲拂曉沉默地盯着它看了很久,這才慢吞吞地接過信。看到內容的那一刻,年輕的帝王眼角猛地一跳,露出了驚怒的神色。
作者有話要說:
看見左右丞相互毆,皇帝內心os:別打了,你們這樣是打不死人的!(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