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43-44
第30章 43-44
(43)
大約是知道了李鳴遠的心結,再看到陳冬時蔣茸的态度就真心實意地好了起來,畢竟在他看來陳冬也是可憐。他甚至不敢去換位想如果是他和蔣策之間發生這種事會怎麽樣。
早上杜燕萍去買菜,陳冬由父親照顧,李鳴遠帶了蔣茸出去。
在路上,蔣茸還是忍不住談到陳冬,“他又不去學校,也不治療,再過幾年二十了怎麽辦?也不工作嗎?其實現在做點什麽不行,開個網店都可以。你家這邊離義烏也不遠,你看要不要幫他開店算了?”
“他很孤僻,怎麽做生意?”
“可以先問問他到底以後準備幹什麽,我們再幫他策劃?”
“我問不了,我一問他就說他要去死。”
“那還是得找個心理醫生疏導一下。”
“這件事還是聽他媽媽的吧,他也就只信他媽媽的話。”
“那你……你和杜阿姨關系怎麽樣?”
“就那樣,我把他兒子害成殘疾,能好到哪兒去。我初三的時候有一次在家睡午覺,她拿着菜刀就進我卧室了。我能理解她,如果不是我爸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可能早就撕破臉了。”
“以後我們照顧你弟弟一輩子,你別總過不去這個坎了。”
李鳴遠比蔣茸更知道一輩子三個字的分量,他沒說話,加快了腳步,再過一個路口能看見他讀書的初中了。
去省城讀高中之後他只回過這裏一次,還是回來看以前的班主任。後來這些年,李鳴遠再也沒來過學校附近。以前的街道格局并沒有變化,只是停很多學生自行車的臨時車棚被改造成了專門的停車棚,可以擺攤的區域現在也有正規的攤棚,做了統一的招牌。今天不是上學日,并不熱鬧,很多攤主沒有出攤。但是也有專門掙初三補課生錢的幾家小吃店還開着,奶茶店也剛開始營業,店員穿着黑色圍裙正在打掃衛生。
蔣茸從小都是讀私立學校,偷偷溜進學校也是很新奇的體驗,畢竟他讀書的時候學校周圍的牆壁上都有電網,爬牆是要被電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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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讀書的時候是不是一直年級第一?”
李鳴遠想了想,除了高三,好像确實從來都是全年級第一。
“以前我們高中那個年級第一特別拽,溫北堯想抄一下他的卷子,他就在溫北堯的書包上寫了‘垃圾’兩個字,氣得溫北堯說要在他飯菜裏面下老鼠藥。”
“鄭嘉安呢?他成績和你差不多?”
“差一點吧,但是他從小家裏管得特別嚴,他媽媽信教,他爸爸是有點那種強迫症的,反正,他從小就很苦逼。學習比我認真,可能天賦差一點,反正基本上考試是考不過我的。”
蔣茸話語間的小得意讓李鳴遠淺淺地笑了。
學校內部幾乎沒有變化,李鳴遠悄悄帶蔣茸去了他以前的教室,發現桌椅換了新式的那種,其他的幾乎和以前一模一樣。他找到一扇沒鎖死的窗戶,推開,單手一撐窗臺就翻進去了。蔣茸也學他耍帥,同一個動作,可惜他一屁股卡在了窗臺上,沒能帥氣地騰空。
“來,我坐這兒。”李鳴遠招手,讓蔣茸走到倒數第三排。
蔣茸坐下來,覺得逼仄,便往後撅了一下,椅子被他推動,摩擦着地面發出刺耳的動響,給倆人吓了一跳。還好這一層都沒人上課。
“那時候你們班有幾個女生喜歡你?”
“都喜歡吧……”
蔣茸翻了個白眼,“我是第一個追你的男的嗎?”
“不是。”
“那你以前怎麽拒絕的?”
“裝不知道,沒人說出來。一般都知難而退了。”
“哼!”蔣茸又問,“你初戀呢?總不是我吧?”
“高中的同桌。但是也沒談成,她高三去美國了。”
“有照片嗎?我看看。”
“沒有。”
“你不問問我?”
“不敢問。”
“為什麽?”
“怕你說半個月說不完,我氣死了。”
蔣茸立刻被李鳴遠這個說法拍到了馬屁,嘴角忍不住地開始往上翹。
“也就幾個吧。不過都沒你帥。”
“幾個?”李鳴遠表情看起來很随意,好像幾個他都不在意一樣,可是問出來的話卻有點咄咄逼人。
蔣茸垂下眼睛認真想了想,發現如果按照談戀愛的标準算,他好像一個都沒有。不是他倒追單相思,就是在約會的階段就拉倒了。勉勉強強地算起來,寇豐居然是唯一的一個可以叫前任的人。可是他不想算,寇豐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蔣茸不說話,李鳴遠盯着他。
過了快一分鐘,他才說:“就一兩個吧?”
“一是一,二是二,幾個?”
“一個吧,就是寇豐。但是他是騙我的。”
李鳴遠聽到那個名字就忽然有點火大,他想起了那個視頻,還有寇豐對待蔣茸的态度。蔣茸也看出來他的情緒,知道自己不該提這個名字。
沒想到愉快的找回憶之旅居然在互相問前任故事的環節卡了殼,最後落得個草草收尾。
兩人回家的時候正好遇見杜燕萍在樓下和鄰居吹牛。李鳴遠和蔣茸在路上就聽見她在和人讨論蔣茸的車多少錢。
這讓李鳴遠極其尴尬。
李鳴遠甚至想轉身就走,但是蔣茸扯住了他,無所謂地說:“下次我開跑車來,她還不得站在旁邊拍照留念?你當沒聽見吧。”
兩人在花壇邊上站了一兩分鐘,抽了一根煙才走過去,還好杜燕萍沒有繼續再聊車的事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家父母對蔣茸的态度十分殷勤,比起昨天更盛。李鳴遠知道自己家裏人都是這樣,遇見稍微有錢有勢的人就會刻意地讨好,即使也未必有所求。他自己不這麽做但是也說不着長輩什麽。只是因為對象是蔣茸,是剛和他談戀愛的人,他更希望家人不卑不亢。
陳冬則更敏感一點,他覺得蔣茸不簡單,可是讓他更生氣的是他媽媽的态度。
仿佛因為認識了蔣茸,李鳴遠也厲害起來了似的,他不喜歡這種态度的變化,這讓他充滿了危機感。
陳冬等飯後杜燕萍給他拿藥的時候,忽然就發起了脾氣,他手一揮就把藥瓶打翻在地。但顯然他媽媽已經習慣了他這樣,什麽都沒說,只是蹲下去一顆一顆的撿起藥,有幾顆滾到了沙發地上,她便跪在地上,把手臂伸進沙發下面,去掏出來。
“你又怎麽了?”
陳冬不說話,操作着輪椅就回自己房間了,然後大力地摔了門。
杜燕萍看了蔣茸一眼,哭喪着臉、表情難堪地追進兒子屋裏。蔣茸扭頭想問,但是看李家父子兩個人表情也很沉重,他只能識趣地閉上嘴。
沒過幾分鐘屋裏就吵起來了,他們說的本地方言,蔣茸只聽得懂幾句。
緊接着是尖叫聲、摔東西的聲響。
“不去看看嗎?”蔣茸偏頭在李鳴遠耳邊小聲地問。
李鳴遠猶豫了一陣,搖搖頭。
又鬧了幾分鐘,杜燕萍哭着從屋裏出來,眼眶有點腫,看起來很不自然,不像是因為哭引起的紅腫,倒像是被人打了。
李父站起來,大跨步地走過去安慰妻子,查看她的傷勢。
李鳴遠去陳冬門口觀望。
蔣茸被這麽激烈的戰況驚到,但對李家人來說好像不過是日常生活中最小的吵吵鬧鬧而已,大家都沒有多交流,習以為常。
但是陳冬的鬧騰沒有結束,就在大家準備打掃戰場的時候,他忽然從抽屜裏抽出一把手工刀,舉着刀對着門口,不讓拿着掃帚的李鳴遠進屋。
“滾出去!你進來我就自殺!”李鳴遠剛想進他弟的房間,就聽見裏面傳出陳冬聲嘶力竭的吼叫。
“把刀放下,陳冬。”
“你再動一下我就捅自己一刀!”
李鳴遠沒再往前走,但是他放下了手裏的掃帚。
這個動作讓陳冬再次激動起來,他一刀就紮下去,紮在自己大腿上。
冬天穿得厚,只有刀尖穿過了厚厚的褲子抵達皮膚,血沒有立刻浸出來,但是皮肉還是紮破了。陳冬兇狠的、歇斯底裏的表情讓人既害怕又不忍心。
“好好好!你別亂來!我走,我馬上走!”
李鳴遠舉着雙手往後退,陳冬的表情像是要殺了他。
蔣茸就站在旁邊,直接看傻了。
杜燕萍情緒還算能控制住,并沒有看到兒子紮自己就失控,只是眼淚就沒有斷過。中國人都講家醜不可外揚,陳冬也懂的。但是他就是要在蔣茸面前和所有人鬧翻臉,讓蔣茸來看看李鳴遠的家裏是什麽樣子,看他還願不願意和李鳴遠當朋友。
他都沒人理,他不允許李鳴遠可以交朋友。
杜燕萍拿着掃帚,進了陳冬的房間。陳冬對自己親媽還是多少有點不同。
“你別這樣,去醫院你也不開心的。”杜燕萍走過去,想要若無其事地拿走刀,但是沒有成功。陳冬死死握住手工刀,指甲都發白了。
“你和媽媽說說,哪裏不開心了?你不是很喜歡新手機嗎?是蔣哥哥買給你的吧,好多功能呢,你也給媽媽拍幾張好看的照片行不行?”
以前杜燕萍這麽哄兒子,兒子多少都會軟化下來,但是今天不一樣,陳冬沒有松弛。
“讓他走!讓他離開我們家!要不我就死給你們看!”
李鳴遠在客廳聽見陳冬的怒吼,也心煩得不行,他想拉了蔣茸直接走。但是蔣茸對他搖搖頭,他只能頹然地再坐下。
以往陳冬這麽鬧,李鳴遠他爸都是不聞不問的,一是以前管過很多次最後也寒心了,二是他終究不是親爹,隔着一層。但是今天家裏有客人,他站在旁邊幹看着也不合适,于是他也去了陳冬房間門口,思忖着怎麽勸導幾句。
杜燕萍卻給他揮手,叫他回避,他只能伸手幫母子倆關上了門。
三個大男人坐回客廳的沙發上,都不再說話了。
(44)
蔣茸原本還想着陳冬的事慢慢來就行,反正他都坐了十年輪椅了,也不在這一天兩天。但是今天在李家看到這一幕,他比誰都要急切地想要解決掉陳冬的問題。他作為旁觀者看得出來李家的處理方式和陳冬的心态都很糟糕。
但是這件事也不能責怪父母失職,尤其是半路組成的家庭,關系更是複雜和微妙。
屋內傳出母子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過了一會兒杜燕萍出來拿碘附給兒子處理傷口。她遞給老公一個安撫的眼神,表示裏面的情況已經控制住了。
三個人見此,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蔣茸站起身去衛生間,見他離開了客廳,李鳴遠他爸才感慨道:“讓你同學看笑話了。”
“沒事,他能理解的。”
“你跟他說了你和小冬小時候的事了?”
“說了。”
李父意識到兒子和蔣茸的關系确實不一般。他又望了一眼小兒子的房門,忍不住嘆氣,“小冬啊,再這麽下去也不是個事。但是他現在書也讀不上了。”
李鳴遠想到蔣茸說的帶他弟弟再找醫生治療一下的計劃,可是八字還沒一撇,他并不準備現在就和父親提起。畢竟如果父親跟後母說了,那按照她對兒子上心的程度,肯定指望很大,也會纏着蔣茸,這不是李鳴遠想帶給蔣茸的。
蔣茸一直沒從廁所出來,李鳴遠一開始沒在意,可是太久了一點,他還是有點擔心,摸出手機給蔣茸發了一個問號。
蔣茸立刻回複他:[SOS][SOS][SOS][SOS][SOS][SOS][SOS][SOS][SOS]
李鳴遠起身走到廁所門口,輕輕喊了一聲:“蔣茸,沒有紙嗎?”
蔣茸心想要是只是沒有紙這種小事該多好。他打開門,只留了一個縫讓李鳴遠進去。李鳴遠擠進衛生間,見蔣茸臉色通紅,顯得很焦慮,便問他:“怎麽了?”
“那個、我把馬桶堵了……怎麽辦……水要漫出來了!”
李鳴遠伸手去翻開馬桶蓋,果然場面很難看。
他們家的下水道改造過,位置有點偏移,所以對接口比較小一點。如果不小心把衛生紙之類的東西扔進去了,就很容易堵住。
他把馬桶蓋迅速又蓋上,扭頭吩咐蔣茸:“出去,我來處理。”
“……”蔣茸急中生智,問道,“要不喊個58同城來搞?”
“我們這裏不方便喊,而且也沒有必要。你快出去陪我爸坐會兒,我來處理你的屎。”
蔣茸被這個直白的說法羞得無地自容,逃一般的跑出了衛生間。
李鳴遠在家裏幹活習慣了,戴上手套,找了疏通劑和搋子就開始處理蔣茸擺下的爛攤子。他也不嫌棄,很麻利地就開始通廁所了。他甚至懷疑如果他剛才不發微信來問問,蔣茸可能會在廁所裏悶一個小時。
原本心情複雜的李鳴遠手裏有個活幹之後反而輕松了一些。
坐在客廳裏的蔣茸一直臉色發紅,坐立不安,他甚至能腦補出李鳴遠幫他處理堵住的馬桶時的心裏動态。太尴尬了,第一次上男朋友家裏居然發生這種意外狀況。蔣茸覺得自己的形象完蛋了。
晚上陳冬沒有出來吃飯,杜燕萍端了晚餐的進去陪他吃。蔣茸很理解現在的情況,甚至覺得他不出來吃飯更好,免得在桌上說錯話。他是外人,也不知道什麽敏感不能說,萬一說錯話豈不是更糟糕。
和昨天五個人熱熱鬧鬧吃飯不同,今天李家的桌上菜也少了,吃飯的人也少了,甚至大家的話都少了。
蔣茸還是忍不住問了幾句陳冬的治療情況,李父比較客觀,沒往嚴重的說,也不樂觀。而且他本質上不信中醫可以治,不像杜燕萍那麽信這些,所以趁着老婆不在桌上他說了幾句實話。
蔣茸聽完之後便說自己家裏有點醫院的關系,想要一份陳冬的病例帶回去問問。
雖然李家對治療陳冬的癱瘓已經不抱太大的希望了,但是有機會都是要試一試的。所以李父還是滿眼期待地對蔣茸感謝了一通。
晚上的碗筷是李鳴遠收拾的,蔣茸就站在竈臺邊上看他洗鍋洗碗。
蔣茸還語出驚人,“你下午才幫我通了馬桶,晚上這雙手又來洗碗,想想就覺得很不可思議。”
“能不說話嗎?”李鳴遠都不敢去聯想,只覺得蔣茸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就是想緩和一下氣氛,我看你不太高興。”
“我是不想你這麽早跟我爸他們說你能找人幫陳冬看病的事,萬一他們纏着你催,給你添麻煩。”
“說都說了,也沒關系,這點小事我肯定辦得好,你別擔心。”
“我沒擔心,我就是不想給你添麻煩。”
“神經病!我都說了他現在開始也是我弟弟了,麻煩個屁。”
李鳴遠雙手還在滴水,他扭頭看了一眼蔣茸,心裏被填得滿滿的,一點也不慌張了。他好像過去十年都沒有這種踏實的感覺,今天感覺到了。他肩上那個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擔子好像現在也輕了幾分。
“別說謝謝。”蔣茸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話頭。
李鳴遠點頭,回頭繼續洗碗,嘴唇微微發抖。
“對了,你弟打游戲嗎?他喜歡玩什麽?游戲ID叫什麽?”
李鳴遠其實不太了解陳冬這些生活細節,他搖搖頭,想不起陳冬喜歡什麽,腦子裏只有陳冬無緣無故發火的那些片段。
“算了,我自己去問。”
“他跟你發火你就出來就行了。”
“你放心,我又不傻。”說完蔣茸抄着手就離開廚房了。
蔣茸沒有自己陪陳冬打游戲,他能看得出來陳冬的戒心,但是他能找陪玩來陪陳冬。陪玩只要出好價錢,什麽樣脾氣的老板他們都能哄着供着,蔣茸對陪玩們的職業素養很信任。他先去套了幾句話,然後告訴陳冬他有一個朋友也很喜歡玩那個游戲,想介紹他們一起玩。
陳冬現實生活裏一個朋友都沒有,網上倒是認識幾個人,因此對網友反而沒有那麽排斥。
很快兩個陪玩便就位了,他們的新身份是蔣茸打游戲認識的網友和網友的室友。上崗之後蔣茸在一邊聽了一局,很放心地就走了,沒打擾陳冬打游戲。
李鳴遠不放心,怕陳冬說什麽難聽的話讓蔣茸不開心,于是也一直很密切關注那間小卧室的動态變化。
結果沒半個小時蔣茸就出來了,還一臉得意。
他走過去,就靠着陽臺門問站在陳冬房門口的蔣茸:“沒事吧?”
蔣茸替陳冬關上房門,“能有什麽事,給你弟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在打游戲?”
“嗯,我找星星給我介紹了兩個大一的陪打,和你弟年紀差不多,我說是我網上認識的,讓他們帶你弟玩。”
李鳴遠露出一個“我服了”的表情,不過這也不讓人意外,蔣茸處理事情的風格大抵都是這樣的,能用錢解決的,他也懶得費神。
“我們和他有代溝,同齡人好溝通。”
“你和他也就差幾歲,哪裏來的代溝。”
“三歲就是一個代溝了。”
“行吧,但是也別總慣着他,你少花這種冤枉錢。”
“快樂是無價的,不冤枉。”
“行吧,說什麽都是你有理。”
“去陽臺抽一根吧。”
李鳴遠拉開陽臺門,兩人就鑽了出去。
李鳴遠看蔣茸沒穿外套,又回頭去房間拿了一個羽絨背心給他。
蔣茸擡起兩只手,讓李鳴遠給他穿背心。
男人一抽煙思緒就會比較飄散,仿佛是個大腦中場休息的時間。李鳴遠沒說話,蔣茸也看着外面的一片平房,享受片刻的寧靜。
現在他才算是徹底理解李鳴遠到底要他來看什麽,他的家庭,他的負擔,他的自卑和他的心結,都在這間小房子裏,快要擠不下了。
蔣茸吐出一口煙,忽然說:“哥,你要是不想和你爸提我們的事,就不提吧。”
“我昨天晚上就在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把你帶過來,給你看這些,告訴你我就是個麻煩,讓你心甘情願地接着。”
“如果你還有猶豫,那我等你掙到一百萬,等你覺得可以的時候再在一起,也行。”
李鳴遠笑了,“小少爺,一百萬哪有那麽容易,你要等我多少年?”
“我算過了,你畢業進TSA,第三年就可以開始掙錢了。反正你又節約,一年能存四十萬到六十萬,就算你要供你弟弟,也用不了幾年。到時候你覺得你不差我什麽了,再在一起,我也不介意。”
李鳴遠被蔣茸認真的勁兒感動,伸出胳臂把人脖子攬過來,貼着自己的心髒。
“我介意,不想你等那麽多年。”
“上次我腿斷了的時候我媽跟我說,我和你生長的環境不一樣、價值觀不一樣,甚至吃一口飯的味道和追求都不一樣,這些會引發很多矛盾。但是她覺得相愛的人就會包容和改變,即使過程不一定都很愉快,但是如果願意迎頭而上,那一定有機會走到不後悔的結局。如果現在退縮或者放棄,剩下的只有遺憾。至少對我來說,我想試試。”
“好,我們試試,争取一直不後悔。”
蔣茸彎着眼角笑起來,他知道李鳴遠是一諾千金的人,比起他遇到過的其他人都更踏實。
忽然一滴水落在了他的額頭上,蔣茸擡起臉,這才發現李鳴遠哭了。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來,他猝不及防,又不想打斷李鳴遠的情緒,于是僵着脖子沒有動。
李鳴遠知道自己哭被發現了,也不覺得多麽丢人,他換個姿勢抱着蔣茸,兩人自然而然地吻在了一起,他甚至忍不住用力去搓揉蔣茸的臉頰,想要好好感受這個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