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無是處的男人
第6章 一無是處的男人
浴室,濕潤的空氣,外加全身脫光的男人,這對聞銳鳴來說倒不是多陌生的場景。
在部隊大家不分彼此,不光跑步和訓練的時候會打赤膊,個個練得滿身大汗還一起往淋浴房鑽,互相借用洗發水淋浴露那都是平常事。
但章尋從小練舞,身材高挑腿又長,胸部還有隐晦的起伏,那幫糙兵怎麽能跟他相比?
被狠勁推了一把,聞銳鳴後背猛地撞到牆上。這個空檔章尋立刻扯過一條浴巾,繃着臉往身上裹。
聞銳鳴反應過來,轉身動作難得的僵硬,簡直就不像一個在部隊歷練多年的兵。
“我在洗澡誰讓你進來的?”
一裹好浴巾章尋又恢複成那個冷漠的他,只是更加鋒利。
雖然男人在男人面前普遍比較随便,但也有不少男人不喜歡被看到裸體。聞銳鳴知道自己是碰到了章尋的禁區。
“是你弟弟說你有危險。如果沒有危險,我去外面等。”
一個滾字到嘴邊,章尋生生咽下去,冷聲:“出去。離我越遠越好,別再讓我看到你上樓。”
走的時候他把門帶上了。
罪魁禍首章浩就等在門口,靠着牆邊看好戲呢,滿臉的戲谑。
“我哥打人疼嗎?哈哈,爽吧,他動手可是一點兒情面都不講,小時候沒少把我抽得流鼻血,現在想想還……哎,他打你哪兒了,怎麽打的?我靠你倒是說話啊,我哥到底教沒教訓你,你嘴長着難道是個擺設?”
聞銳鳴頭也不回地下樓梯。章浩想順勢踹他一腳,結果聽到卧室門響就立馬不敢了,腳底打滑逃離犯罪現場。
夜色深沉,黑色奔馳顯得格外暗。
他在車邊深深吸氣。
章尋出來也沒看他,只是臉色比平常更冷,周身散發着不容接近的氣場。
“送我回公寓。”
聞銳鳴一言不發開車。
後排的窗敞着,車裏持續低氣壓。
“請你聽好,我找你來是當保镖不是給我自己找事的,像今天這種情況再有一次就自覺滾蛋。”
他雙手攥着方向盤,“嗯。”
“還有,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應該不需要我強調。我開工資給你,如果有危險當然需要你救,但沒有危險的時候也請你不要人為制造危險,聽懂我的意思沒有。”
聞銳鳴沒說話。
“是懂了還是沒懂?”
“沒有。”
章尋擰起眉,“意思就是沒事別讓我看見你。”
聞銳鳴提起一口氣,這次頓了很久才回了個嗯。
盯着後視鏡裏他緊鎖的眉心,章尋确定他懂了,剛想轉開視線,他的目光卻擡起來,正好和章尋的碰在一起。
“老板,你是不是很反感我。”
章尋原以為他沒有情商,所以說的話比較直,但人心畢竟不是鐵做的。
“沒到那個程度,只要你以後——”
“你說過一共給我三次機會。”
“嗯?”
話題轉得突兀,章尋看着他。
“這是第二次。以後我會注意,老板。”
章尋眼皮微顫,愣了下,撇開頭低聲自嘲:“我真是沒救了才會給你機會……”
“謝謝老板。”
不管怎麽樣能保住工作就好,聞銳鳴的想法很簡單。他現在需要這份工作,不僅是為了謀生,也是要分擔家裏的壓力。這麽多年部隊生涯摸爬滾打,錢沒有剩下多少,反而還叫家裏人替自己操心,這不是一個成年男人應該過的生活。
“明天還是七點半來接我。”
聞銳鳴提醒他:“明天是星期六。”
“我知道,星期六又怎麽了。”
“老板你不需要休息?”
“哪有時間休息。”章尋淡聲說完,把臉轉向窗外,“跳舞的人最佳時間就這幾年,我浪費不起。”
他跟他弟弟章浩從小就南轅北轍,從性格到喜好都完全相反。章浩被慣壞了,貪圖享樂吃不了苦,而且繼承了父親的經商頭腦。章尋繼承了母親的舞蹈天賦,自小就苦心孤詣要練出名堂,從來沒有一天松懈過。
假如母親還在,應該會對這樣的兩個兒子很不滿意吧。她是最溫和的性格,常常說做人第一要緊事是享受生活,不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是跳不出頂尖舞蹈的。大概這也是自己總是追趕不上母親的原因。章尋沉默地回想着這些,直到車停穩在公寓樓下。
聞銳鳴繞過來替他開車門,這時候餘光忽然注意到一個人影,像是誰從樓前一晃而過。但天太黑,對方的動作又很快,确定不了是普通住戶還是可疑的人。
章尋敲了下車窗:“不打算讓我走?”
聞銳鳴收回目光讓開。
“老板,今晚我想在車裏過夜。”
“為什麽。”
“租的房子太遠,現在也沒有地鐵了。”
“你當我的車是什麽,免費旅館?”
章尋皺着眉,看着聞銳鳴沉默平靜的面孔,少頃擡手揉了揉眉心,把車鑰匙抛給他轉身上樓。
真是招來個麻煩。
其實聞銳鳴不想直說自己察覺到危險,是因為一旦說了可能章尋今晚就睡不好覺,要擔驚受怕。
如果今晚沒事那章尋就不用知道,如果今晚有事,只要自己守在這裏章尋也不會出什麽事,那就更不用把那點捕風捉影的懷疑提前說出來。以前在 X57 團葛辛就經常說他思想包袱重,愛走入個人英雄主義誤區,這話一點兒也沒錯。
回到家章尋把排練錄影從頭到尾看了兩遍才休息。
坐在落地窗邊,雙腿搭在欄杆上,他閉眼對着外面的夜色。無論從哪個視角看,這都實在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面。
沒多久,想到今天聞銳鳴闖進浴室那一幕,章尋又心煩意亂地睜開眼。
為什麽當時沒立刻解雇他?
作為男人,章尋早就已經發覺自己的性向,只不過他私生活一向幹淨,又沒有過多的精力談感情,能入眼的更少,對于所謂的激情和愛撫已經生疏很久了,所以今天的反應才比較過激。
也許自己真的是太壓抑了才會這樣。
泡完澡從浴缸出來,章尋接到多年好友謝炎的一通電話:“還在劇團?”
“沒。”章尋坐在窗邊,“在家,怎麽了。”
“正好一幫朋友在酒吧,就問問你出不出來呗。”
“不去,我已經洗過澡了。”
謝炎暧昧地笑起來:“洗澡了那不正好,趕緊出來放松放松吧,別老繃着你那副死人臉了,你就不怕下面那東西太久不用會生鏽嗎。今晚這裏的類型豐富,搞不好還真有你能看得上的,不行我讓我司機接你一趟,這總行了吧。”
“不早了。”
“來吧,算我求你還不成?”謝炎話鋒一轉,突然幽怨地拖長氣,“我心裏堵得慌,來陪我喝兩杯。”
“怎麽了?”
“失戀了,操。”
“又?”
他跟他那個女朋友分分合合起碼不下五次,次次都指天發毒誓再也不可能複合,沒幾天又必然要回頭草。
決定要出去見謝炎,章尋也就不再拖延,很快換好了衣服。
但是有個問題,聞銳鳴還在樓下的車裏。
出于個人隐私的考慮,章尋不想讓剛招來不久的保镖知道自己的性向,更燙淉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平時會去什麽酒吧。所以他避開樓下的聞銳鳴,低調地走出了小區。
謝炎的司機已經在大門口等候了,直接将他接走,根本不用他說。
那個酒吧他們去過不止一次,謝炎還有張VIP卡,随時去都有靠邊的卡座。地方不算大,勝在環境好,客人素質還比較高,不會有那些揩油鬧事或者蹭卡的。
今天謝炎叫的幾個朋友雖然不是什麽模特明星,但也都不差,有兩個是金融圈新貴,還有一個是藝術院校的大學生,不鬧騰也不拘束。
“這兒!”
一看到章尋出現,謝炎就趕緊招招手。
“等你半天了,你不到我總感覺差點兒意思,喝什麽酒都等于是一個人喝悶酒。來我給你介紹,這是小田,學雕塑的,這是——”謝炎一扭頭,發現其中一個搞金融的眼睛都看得發直,不禁嘴角扯動:“至于嗎老陳,還沒介紹你就這副模樣了,有出息沒出息。”
在場的都是第一次見章尋。章尋不帶任何想法,所以只是普通上衣長褲配無框眼鏡,沒什麽特色。但他身段在那兒擺着,頭發又剛洗過吹過,氣質莫名令人淪陷。
酒吧光線暗,學雕塑的小田過來找章尋:“能跟你喝一杯嗎?我是美院的,今年二十二。”
接過酒杯,章尋沒太多反應,但也沒讓他冷場:“比我小。”
“難道你喜歡比你大的?”
“沒什麽偏好。”
“那就好,沒偏好就好說了,再喝一杯怎麽樣?”
章尋放下杯:“下回再找機會。”
雖然禮貌但拒絕得也不含糊,不是因為他不喜歡這一型,是因為真的只想出來放松神經,跟謝炎坐坐,不想喝多更不想喝多了和誰上床。
謝炎跟他湊近了低頭說話,越說越覺得他精神欠佳,就問:“你困了?”
“嗯,最近太累。”
“忙着排練?你們那個強度也确實不是一般人能扛住的,換成我一天都堅持不下來。”
“還有些別的事。”
“比如呢。”
章尋就把趙曉波的事和他說了。謝炎下巴差點掉下來:“那你還敢來酒吧……膽子也忒大了,就不怕他真下手?”
“我找了個保镖。”
“保镖?”謝炎左顧右盼,“哪兒呢。”
“沒讓他跟。”
謝炎一臉不可理喻:“算了,你開心就好。哎,我也是沒時間管你,最近跟那誰徹底分了,操,随她的便吧。”
章尋淡淡地撇了他一眼。
“你不信?”
“求婚戒指扔了沒有。”
“…………那哪能扔,錢買的。”
章尋平穩地說:“看來暫時還分不了。”
“說曹操曹操到。”謝炎看了眼亮起的手機屏,跷二郎腿大爺似的接起電話,“喂,怎麽着,忽然發現舍不得哥?”
那頭的冷哼連章尋都聽見了。
“舍不得你?你還挺會給自己臉上貼金。我就是想着咱倆怎麽說也是老相識,在外面遇見了,那不也是緣分嘛,還能不打招呼?正好,把我新男朋友介紹你認識認識。”
謝炎倏地站起身,看見一個窈窕身影在門口,朝自己晃着手裏的手機。
但這不關鍵,關鍵是她胳膊還真挎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我操這女人……這女人……才分幾天?竟然就他媽敢給我戴綠帽子,老子今天非要給她點兒顏色看看!”
酒杯砰一聲放桌上,謝炎氣沖沖朝門口殺去。
章尋本來不想插手,但視線順着好友的方向,忽然注意到被挽着的人很眼熟。
除了身高一無是處,又寒酸又卑微的男人,一再惹自己生氣的那個聞銳鳴。
他不是應該還在我的車裏睡覺?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