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自投羅網
第20章 自投羅網
章尋沒在醫院待多久,他自問不是那種愛心泛濫的人。
從醫院出來他直接就去了蔔老師家。事先沒約過,所以蔔老師剛好要換鞋出門,非常不巧。
“老師您要出去?”
“是啊,到我女兒家去一趟,給她幫點兒小忙。”蔔老師年紀已經快五十了,但保養得非常好,身段也保持得很不錯,就是平時穿衣服風格很随便,這一點倒跟章尋母親有點像。
瞧他來得突然,也沒帶練舞的衣服跟鞋,蔔老師就問:“有什麽急事嗎,怎麽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跑來了。”
“沒什麽,就想跟您聊聊。”
“那你就陪我走到地鐵站去吧,今天老陳把車開走了,我坐地鐵過去。”
章尋應允。
師徒倆的緣分始于章尋母親喬斯楊在的時候,蔔老師跟他母親師出同門,很早就已經認識,不過正式拜師是喬斯揚走了以後。
外頭陽光挺曬,章尋替她打着傘:“老師,團裏把我表演停了。”
“為的什麽。”
“因為一些個人的私事,我給團裏的聲譽造成了負面影響,隋團認為我最近不适合登臺。”
蔔老師聽完沉吟片刻:“那你自己覺得呢,私事有沒有影響你的表演狀态?”
“或多或少有些影響,不過我相信自己能控制好。我的技術水平沒問題,不會降低呈現給觀衆的效果。”
“所以你覺得團裏領導在小題大作。”
章尋自然不會這麽說,但他心裏的确這麽認為。自從幾年前在全國大賽上一鳴驚人,他就幾乎沒坐過冷板凳,所以心态很難調節。
不過蔔老師卻慈愛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背:“你還年輕,吃些苦頭也是好事。老師知道你心态不浮躁,但光是靜還不夠,你的舞蹈裏一直缺乏點兒東西,或許就是人生過得太順風順水了,經歷得不足,沒有足夠支撐舞蹈內核的閱歷。”
順風順水嗎。
“老師,就舞者來說我已經不能算後輩了。”
“這個老師知道,但閱歷不是光看年紀,也得看歷練,看你對情感的體會,還有對藝術表達的思考等等。很早你就跟我說過想自己編舞,這麽長時間也沒拿出成型的作品,我猜是不是因為內心的想法不夠?”
她講得很溫和,不過效果并不溫和,反而是警醒。
的确就像她所說,章尋慢慢發現自己對情緒和情感的體會不夠,編舞動作都拿得出來,但抓不準想表達的內核,做出來的東西缺乏靈魂。而如果只是單純的炫技,他又不屑為之。
“所以啊,”蔔老師在地鐵口停下腳步,“像這樣慢下來不是壞事。人不一定每天都要開車,有的時候坐坐地鐵也不錯。”
慢下來……
送走老師以後章尋一直在想這三個字。
不久,收到聞銳鳴的短信,問需不需要去接他。他眉眼稍緩,地址發過去不到二十分鐘車就來了,就停在他面前。
章尋矮身進去,發現聞銳鳴破天荒穿着自己送他的那幾件上衣之一。
“這麽愛崗敬業?”章尋挑了挑眉,“還特意回家換了身衣服再去取的車?”
“再不穿過季了。”
“還以為你打算攢到明年再穿,看來你倒沒我想得那麽節儉。”
聞銳鳴沒理會他的淡諷,打了把方向盤掉過頭,“安全帶。”
“多謝提醒。”章尋眯了眯眼,不經意地問,“你那位老鄉怎麽樣,身體好點兒了麽。”
“哪位。”
“就你抱的那位。”
視線在他臉上停頓片刻,聞銳鳴不急不緩地收回,“需要住幾天院。”
“看來你這陣子有的忙了。”
“老板放心,”聞銳鳴淡聲,“有事我會提前請假,不給你扣工資的機會。”
章尋嘴角輕扯,右手閑适地支着下巴,靜靜地打量他開車。車裏安安靜靜的,氣氛有點兒不同尋常。
過一會兒,聞銳鳴側眸掃過:“老板,能別這麽看着我嗎。”
“影響你?”
“擋着後視鏡了。”
章尋後牙輕動,身體坐直。
還真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貴衣服穿在身上效果也不同,聞銳鳴整個人很精神。再加上章尋的車也是好車,整體效果沉穩又霸氣。
不過保镖總歸是保镖,到地方他還是得給章尋開車門。
說實話這幾天倒沒什麽危險,不讓聞銳鳴跟着也行,但章尋莫名覺得折磨折磨他也好,所以到家以後也沒讓他撤。
晚餐章尋就吃了點麥片,吃完坐客廳看紀錄片。聞銳鳴在陽臺守着,偶爾起身轉一兩圈,但大部分時間就是一言不發。
家裏多了這麽個很悶的人,又沒有情趣,章尋倒也沒覺得有多不自在。十點多他起身晃了晃脖子:“我去泡個澡,沒什麽事你走吧。”
聞銳鳴隔着陽臺的玻璃門望過來:“我姐今晚住我家。”
“嗯?”所以呢。
“如果老板不介意我留宿。”
也不是第一回了,沒那麽矯情。
“那你就自便吧,別睡我的床就行。”章尋背身,嘴角閃過一絲笑意。
他到廚房開了瓶新紅酒,泡澡期間十分惬意地小酌了一杯。今天跟老師聊完他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心情也好轉不少。
确實老師說得對,計較一時得失沒什麽意思,眼光應該放長遠些。
泡着泡着團裏的通知姍姍來遲,請他過兩天帶隊去社區表演。這舉動既是對他小懲大誡,也是不讓他閑着退了功,更是挽回團裏的公衆形象,一舉三得很高明。
章尋回了個收到,心平氣和地喝下小半瓶紅酒。
泡完出去,客廳連燈都關了,聞銳鳴卧在沙發上舉着手機,屏幕的亮光照着他筆挺的鼻梁。
“你不洗澡就睡?”
“這就去。”
他放下手機,先是坐起來,擡眼看見章尋穿着浴袍正在擦頭發,就把頭自然而然地轉開。
章尋說:“浴室我沒清理,明天阿姨來清,你直接用吧。”
确實有點兒亂。
脫下來的衣服還在浴缸邊,聞銳鳴順手替他扔進舊衣筐。洗發液沐浴露這些也沒擺回原先的位置,到處散放一地。浴缸裏的水雖然放了,但泡沫還沒全消。還有他喝過紅酒的那個四角玻璃杯,就擱在置物臺上沒收,杯沿還留有淡淡的唇型。
聞銳鳴站在蓮蓬頭下,感覺自己腿間肌肉有越來越緊的趨勢。他幹脆轉過身面壁,無視浴缸附近那片淩亂的畫面,一聲不吭沖涼水。
等聞銳鳴洗完章尋已經躺下了,不過他頭發還沒幹透,所以當聞銳鳴上身精光地出現在卧室門口,他還沒睡。
章尋人坐在地毯上,上身趴在床沿,兩手往前伸,雙腿橫着劈開一字馬。聞銳鳴眉心跳了跳,“老板。”
“有事?”
“你對趙曉波了解多少。”
原來是打聽二十萬獎金來了。章尋嘴角微擡:“這麽晚了還研究敵情?歇吧,明天再說。”
“看你也還沒睡,所以才想聊兩句。”聞銳鳴順手啪地把燈關了。
章尋一愕:“你關什麽燈?”
“看着瘆得慌。”
章尋惱火又好笑:“礙你眼了是嗎,你光着膀子在我家走來走去我還沒說什麽。轉過去,否則別和我說話。”
聞銳鳴再度面無表情地面壁,雙手松弛交握垂在腹前,側面更顯得一身好肌肉,肱二頭肌很結實,人魚線即使在暗處也很顯眼。
同樣是好身材,他們倆真是完全不同型。聞銳鳴是典型的倒三角,肩膀有厚度,手臂有粗度,腹肌紮實。章尋卻是男人當中少見的沙漏型,肩寬而平,胸口有微微的起伏,小腹平坦,腰往裏收,整體線條更薄,曲線更明顯。
而且聞銳鳴大腿結實,一腳恨不得能踢翻這張床,章尋雙腿又直又長,腿間一點兒縫隙都沒有,緊得連張紙都塞不進去,走起路來引人無限遐想。
“趙曉波這人很愛面子,遇事喜歡争強好勝,手段沒什麽下限。”
“嗯,還有呢。”
“他是白手起家,父母早年就過世了,沒有兄弟姐妹,沒成家,所以也沒什麽軟肋。”
“還有呢。”
“據說他平時也沒什麽愛好。”
聞銳鳴啞笑:“除了追求你。”
章尋不輕不重地哼了聲:“我說了,他這人好面子,一直對我窮追不舍也是這個原因。要是我早答應,估計他早就玩膩了。”
聞銳鳴擡擡眉,倒也沒問他為什麽不答應。早就聽說追章尋的人能從這兒排到巴黎,他還哪個都不給面子,對趙曉波這種不屑一顧也很正常。
“而且我要給你提個醒,”章尋稍稍正色,“他這人出了名的吃軟不吃硬,又一貫喜歡來陰的,你要是想蠻幹趁早打消念頭,我可不想我雇的人出什麽事。”
“放心。”聞銳鳴說,“犯法的事我不做。”
章尋趴累了,抻着腿站起來:“那你預備怎麽做?”
“找個機會震懾震懾他,希望他能放老板你一馬。”
話說得倒客氣,但聽得章尋直冒火:“就這麽簡單?”
聞銳鳴頭微微一側,目光一點兒也不急躁:“先禮後兵。”
“但願他跟你一樣講文明懂禮貌。”章尋冷哼,“別到了最後不僅沒震懾住他,反而還給我幫倒忙就行。”
聞銳鳴:“我負責到底行不行。”
章尋莫名心口微跳,眼角上挑,拿出疾言厲色的口吻:“他要逼的人是我,你告訴我你怎麽負責到底?”
聞銳鳴本來正打算開燈,想了想,又算了。
“就是負責你的安全,沒別的意思。休息吧老板。”
這個點在部隊早就吹熄燈號了,也就被罰的兵會在走廊面壁。
章尋回到床上,從左睡變成右睡,又從右睡變成左睡,怎麽睡怎麽不滿意。
聞銳鳴躺沙發上想事。他右手松松地握着個紙團,紙巾揉的,想了一會兒之後抛乒乓球那樣抛出去,無聲無息地打到窗簾上,結果理所當然沒彈回來。他也莫名有些心煩。
一夜燥熱。
章尋去社區表演的前一天,一個陌生電話打過來,嗓音火急火燎的:“喂是尋哥嗎?!”
“你哪位。”
“我是章浩的朋友,他跟趙曉波快打起來啦!不對不對,是他快被趙曉波的人給群毆啦,你趕緊來救他吧。”
章尋眉眼瞬間冷凝,這兔崽子又給自己惹什麽事?自己躲着趙曉波走還來不及,他竟然去跟那人硬碰硬。
“你們在哪兒?”
“綠茵俱樂部。”
章尋知道那兒,一個有錢人聚集的地方,各種高大上、小衆的娛樂項目都有,遠不止踢足球那麽簡單。
打給聞銳鳴沒人接,他等不及只能拿上車鑰匙下樓,路上匆匆給聞銳鳴留了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