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天
第十七天
“兄、……”
聰慧早熟的少年第一次腦袋沒轉過來，或是說運轉過速後死機了。津島修治的臉上還沾着不小心被波及到的一點點茶水。明明早就冷了，他卻覺得濺到的皮膚上帶着滾燙的餘溫。
一之濑悠馬冷哼一聲，随手把空了的茶杯丢到長廊外的地上。
釉質瓷器茶杯幸虧落在草地裏，沒有摔碎，只是輕輕彈起，滾了幾圈後才慢悠悠地停在原地。
【身份認同度＋5】【身份認同度（45/100）】
“悠、悠少爺……”
女傭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放下了手，轉過身體，朝着比自己小上許多的津島悠鞠躬，把臉上的慌亂與緊張埋入胸口。
“這就是你們對主人的态度嗎？”
少年的聲音是一貫的冰冷，從頭頂響起如同落雷，驚得女傭們一個戰栗哆嗦，頭皮像是有螞蟻爬過般，陣陣發麻。
尤其是剛剛腦袋被悠馬澆了茶的那個，腦袋和臉頰上還挂着幾片茶葉渣子，然而她可不敢多說什麽，戰戰兢兢地把頭埋得更低。
所有人都知道家主大人對悠少爺的重視，他是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津島家主人的人。可、可悠少爺不是向來讨厭家中的兄弟嗎，而且也沒見兩位說過幾回話啊……可不管怎樣，要是對方真的發了火，那可不只是被罰錢這麽簡單的事了。
這些想法只能在腦海中打轉，到了嘴上，又變成帶着顫抖的聲線。
“非、非常抱歉，悠、悠少爺……”
“擋路了，礙事。”
一之濑悠馬懶得聽她辯解，只是不屑地冷哼一聲，抛下這句話後，跨過那攤茶水漬，徑直從她們中間擡步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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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再敢說話，無一不緊閉起嘴巴，感受着自己的冷汗順着臉頰流下，滴落在膝蓋的布料上。
【身份認同度＋5】【身份認同度（50/100）】
一之濑悠馬最終停在了津島修治的面前。少年嬌小的身軀擋住了那群女傭人們，低頭俯視着坐在地上的津島修治，墨色的眼眸情緒複雜。
小家夥正錯愕地仰頭看着自己，好像還沒反應過來，呆呆的模樣讓他想到在幼兒園時裏飼養過的那只黑色小兔子。
小孩子印象裏的兔子大多都是白色的，愛麗絲夢境奇遇中的“白兔先生”，歌謠中的“白兔”，而那只黑色的兔子則不受待見，孤零零地縮在角落啃草。
不，不對，這家夥一點都不像兔子，要說的應該是更像貓咪吧。一之濑悠馬在心中想道。
他閉上了眼睛，然後緩緩睜開。
“哼，現在的表情可比剛剛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好多了。”一之濑悠馬臉上露出帶着嘲諷意味的輕笑，似乎看不起他的軟弱與虛僞。
“不想笑的時候就別笑，既然一定要笑的話，那就別讓人看出來。”
津島修治微愣，下意識擡手撫摸上自己的臉頰，似乎在确認自己嘴角上揚的微幅。
緊接着，一之濑悠馬用餘光斜了眼一旁的女傭人們。
“…把這裏整理好。”
“是！”
她們聽明白這話中的意思是‘這件事就這麽過去，沒有下次了’，總算松了口氣，連忙應聲回答。
仗着自己身份卡成功耍了回威風的一之濑悠馬在心裏也松了口氣。他可沒有把事情鬧大的打算，只是想把那邊的家夥帶走。
“喂，那邊的家夥，別傻坐着了，要走了啊。”
「‘走了’？要去哪裏？」
見對方沒有反應，一之濑悠馬罵了一聲“笨蛋”，直接伸手拽住津島修治的手腕，把他從地上拉起。
津島修治沒有反抗，只是安靜地仍由一之濑悠馬拉着自己的手腕，朝着主人的寝居走去。
他盯着兄長帶着孩子氣的側臉久久無聲，好像在思考什麽。
那雙眼睛裏，光芒忽明忽暗。
……
咚咚、咚咚。
嘈雜的腳步聲自遠而近，看來主人毫無壓低聲音的意思。
【滴，津島修治信任值+5】【滴，津島修治信任值-3】【滴，津島修治信任值+2】【滴，津島修治信任值-1】……
“吵死了！”
從剛剛開始，系統提示音一直在耳邊“滴滴滴”響個不停，被煩得不行的一之濑悠馬忍不住停下腳步，罵了一句。
信任度一會兒加一會兒減的，這家夥腦袋裏怎麽這麽多想法——就不能把這該死的提示音關閉嗎！
【已将角色津島修治收入消息欄，可通過角色面板檢查角色信息】
耳邊總算安靜下來，一之濑悠馬長出一口氣，結果就發現一旁的津島修治正盯着自己看，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剛剛自己不小心把話說出了口，不免有些尴尬。
“……我不是在說你。話說你這家夥，不管怎麽樣都算是這裏的小少爺吧？那就稍微拿出些少爺的氣勢來，沒必要對那些人……”
“為什麽會來幫我呢？”
津島修治徑直打斷了悠馬的話，垂着腦袋，微長的卷發擋住了他的神情，晦澀不明。男孩輕聲說道，
“我聽說，兄長大人似乎并不太喜歡其他的幾個哥哥，我的話也不會被您喜歡吧。更何況您也明白，我只是個最微不足道的私生子啊。”
“哈？你是私生……”
一之濑悠馬下意識地就要說出口，話到嘴邊又趕緊咬了咬舌頭吞了回去。他确實沒想到，不過把前後的事穿起來，父親的無視、傭人懈怠也就都說得通了。
但為什麽又要一個私生子接回本家呢？
……該不是為了給‘我’增加危機感吧？
一之濑悠馬想起初之日見面，被稱為父親的中年男人眼中看自己是，宛如對待作品似的打量與欣賞，頭皮不禁開始發麻。
“所以，兄長大人為什麽會來幫我呢？”
路邊看到有流浪貓被人欺負，總是會忍不住上前阻止的吧。啊，這個比喻有點不恰當。一之濑悠馬在心中吐槽道。
“你這家夥問題怎麽這麽多？單純就是我心情糟糕，看她們也不爽而已……這不是經常的事嗎，而且你那虛僞的表演我也看得很惡心。”
“再者，無論如何你現在已經姓了‘津島’，那就是津島家的人，‘主人被女傭欺負了’這種丢臉的事情要是被父親知道了，連累我一起挨罵，我可是會很麻煩。”
一之濑悠馬一邊說着，那只拽着津島修治的手也自然而然地準備松開，卻被對方反手牽住，纖細柔軟的手指逐漸縮緊，似乎不願讓他掙脫。
“兄長大人，你說的這些話是騙人吧。”
津島修治忽然擡起了頭，那張漂亮的臉蛋上沒有以往的笑意，面無表情地揭露着事實。
他将自己真實的那面透露出一角，空洞幽深的眸子似乎能夠看透人的內心，将人性最真切的一面剝離出來。
随後他又模仿着不知道誰的表情，自嘲地笑了笑。
“父親不會在意我的，應該說沒有人會在意我的吧。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即便坐視不管，你也不會有任何負擔和麻煩。”
“所以，告訴我吧，兄長大人。”
“為什麽會選擇幫我？忽然湧起的憐憫？若是這樣，在那之後把我抛到原地不管也可以吧。有了你的警告，她們不可能再欺負我，這樣你的同情心也得到了滿足。可為什麽最後拉着我離開呢？”
“……”
一之濑悠馬愣了愣，墨色的眸子微閃。
走廊一下安靜了下來，空氣好像停止了流動，黏稠得好似透明的瀝青，靜得只能聽到二人彼此的呼吸。
津島修治期待着他的答案，然而對方只是沉默着。他有些失望，想要松開手時，一之濑悠馬忽然開口。
穿着深色羽織的少年聲音悶悶的。
“因為……以前也有人這樣拉着我，帶着我從讨厭的地方離開。”
沒想到對方會回答，津島修治微微一愣。而一之濑悠馬似乎沒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抿着唇，繼續說了下去。
他小時候總是被別的孩子欺負。但是每一次，姐姐都會像英雄一樣跑出來，把欺負自己的家夥揍一頓；然後，那只并沒有比起自己大多少的手拉起自己的手，牽着他一起回家。
無論發生什麽事，她總是帶着溫暖又燦爛的笑容。好像有她在，就什麽都不用怕了一樣。
或許正如津島修治所說自己不過是忽然湧起泛濫的同情心。但更多的，只是因為他想起了自己和姐姐。
“而且那時，你的表情看上去很希望有個人能夠拉着你離開。”
……是這樣嗎？
那時的我露出了這樣的表情了嗎？
所以，你就拉着我離開了嗎？
一縷微弱的光透過黑壓壓的烏雲落了下來。不知不覺間，天上的裂縫像是一塊被撕破了的薄紗，變得越來越大，露出身後晴朗的藍天。
明媚的陽光落在津島修治的臉上，鮮明似畫。
而那雙萦繞着陰郁的漂亮鳶目第一次有了光，在陽光下亮晶晶的，宛若盛滿星海。
【津島修治信任值+25】
【津島修治信任值（50/100）】
【完成隐藏任務，隐藏獎勵已發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