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合一)

第二十六章(三合一)

一之濑悠馬感覺就好像有人拿了個鐵棍子不斷翻攪着自己的大腦,混亂的腦漿仿佛快要燃燒般沸騰起來。

瞬間繃緊的神經讓身體拉響警報,只剩下耳鳴聲和自己幾乎快要跳出胸膛的心髒的轟鳴。

怎麽回事……這家夥為什麽會在這裏!?

【滴,正在檢查游戲系統】

【%……&9s#…檢查完畢,未發現任何錯誤】

【游戲環境一切正常】

哈?喂喂喂給我說清楚啊!這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切正常】吧喂!

一之濑悠馬不知該做出怎樣一副表情。他僵硬地坐在床鋪上,身上雖然蓋着溫暖幹淨的棉被,卻依然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冷從腳底湧起,順着四肢的血管浸染全身,連帶着心髒也冷卻下來,腦袋一陣眩暈。

這絕對不可能!

要知道,面前的這個家夥可是上一輪游戲中的角色,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副本中!

為什麽會再次見到面,不是已經都結束了嗎!在上一個副本就應該全部結束才對!

大概是他在腦內的抗議聲太過憤怒,系統不得不再做了一次檢測。

【滴】

【系統檢查完畢,已确認游戲環境一切正常】

【檢測結論:本副本與上一副本,存在系統算法的部分重疊,數據包擴展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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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後面就變成了一堆一之濑悠馬完全無法理解的專業術語和特殊名詞的各種堆疊了。

他終于控制不住自己,那張大部分時間都沒什麽表情的臉變得扭曲猙獰,看起來像是個滑稽的小醜。

要不是太宰治就在自己面前,估計他可能會直接破防,然後指着那由數據生成的陌生天花板,吐槽力全開地罵上一刻鐘。

面前的太宰治像是沒有發現自己的一樣,趴在床邊哼着不成曲的調子,鳶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眼中的笑意卻不及眼底。

一之濑悠馬扭曲的表情僵住了,心中還留存着一丢丢比花生米還袖珍的希望。

……既然是正常的話,那先檢查一下角色面板吧……

【檢查角色數據面板】

【太宰治

簡介:神秘的黑發少年,似乎有着不為人知的過去(???)

信任值(???/100)懷疑值(??/100)】

滿屏幕的問號糊了一之濑悠馬滿臉,讓他安詳地閉上了眼。

鬼個神秘的啊!他在心裏忍不住吐槽。要知道這家夥的過去,這裏最清楚的就是一之濑悠馬本人了。畢竟兩個人在上一個副本裏相處了那麽久,時間的記憶不是說忘記就能忘記的。

不過……太宰治居然不是紅名,而是和普通中立陣營灰色不同的深灰色,一之濑悠馬從未見過,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還以為對方一定會仇恨自己的……

一之濑悠馬想起了自己在游戲最後對對方所做的事,背脊一陣發涼,而後頸處頓時流下幾道冷汗,融入衣襟之中打濕一片。

不,那是絕對吧。

一之濑悠馬緩緩地擡起頭,對視上太宰治的雙眸。對方沒有眨眼,似乎擔心自己眨眼的瞬間他就會逃跑一樣——那個眼神,就好像鎖定獵物的毒蛇,下一秒就要把他囫囵吞下腹。

他忽然覺得自己嘴巴像是好幾天沒有喝水般幹渴,本能地吞咽下一口唾液,喉嚨卻像是被粗粝砂紙剮蹭過似的,無比濘澀。

畢竟自己曾經的确是想要殺了他的,那麽對方同樣想要殺了自己,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吧。

真該死,天道好輪回,風水輪流轉,這回輪到自己了。

——如果死亡回檔的話,能避開這家夥嗎?

一之濑悠馬拼命地思考着,想要從中找出一線生機。他動了動手指,卻發現自身體此時無比的僵硬,原來恐怖壓抑的氛圍讓他忘記了怎麽驅動自己的身體,盡快逃離這個危險的空間。

太宰治不知什麽時候爬上了病床,膝蓋跪在他的身側,那雙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捧起他的臉頰,像是對待自己最珍貴的寶物一樣,憐憫又小心翼翼。

而悠馬卻忍不住顫抖起來,顫顫巍巍得像只剛出生的小羊羔,仿佛對方捧着臉蛋的手掌,下一秒就會狠狠扼住自己脆弱的脖頸。

這回,他徹底看清了這位曾經的「弟弟」的臉蛋。

面前的黑發少年長大了不少,和記憶中的形象似乎有所不同。他身上不再是傳統的和服或者行燈袴,一件沉重又漆黑的長款西裝掉在地上,身上只有薄薄的白色襯衫,襯得他本就偏瘦的身材看上去更為羸弱。

而那張長開了的臉蛋比小時候更加精致漂亮,倒也不顯得陰柔,是女性們最中意的美少年形象。只可惜整張臉卻又被厚重的繃帶擋住了大半;那只琉璃般漂亮的右眼也掩蓋之下,再窺不見光明;而另一只裸露出的眸子,卻散發着一股濃濃的如同黑夜般消散不開的陰郁氣息。

其他裸露出來的皮膚,脖頸、手腕、因為動作拉扯而露出的腰肢,也都或多或少纏繞着繃帶。

夏天的時候應該會很熱吧。

一之濑悠馬腦海中不合時宜地想道。

意識到他的走神太宰治輕笑着,垂下腦袋,将自己的額頭抵上悠馬的額頭,像只撒嬌的小貓般親昵地蹭了蹭。

在過去津島家的時候,太宰也經常這麽做,在惡劣地逗弄完自己後又可憐兮兮地跑來撒嬌,最後用臉蛋蹭蹭他的掌心,用甜膩的嗓音請求自己不要再生氣。

靠得這麽近,悠馬甚至可以嗅到對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氣味中,混雜着那股微弱的血腥氣,以及些許刺鼻的硝煙味。和記憶中的清茶味道截然不同。

——是的,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對方已經不再是那個只是偶爾喜歡捉弄人的聽話弟弟了。

“好久不見啊,有想我嗎~”黑發少年聲音缱绻,看向他的那雙鳶色眼眸柔情似水,卻也令人不寒而栗,“我可是很想你呀,兄·長·大·人~”

那聲“兄長大人”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在悠馬的耳邊嘶嘶作響;又像是一聲咒語,将他桎梏在原地。

一之濑悠馬的心髒停跳了一拍。

空氣黏稠得像是漆黑的瀝青,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

“為什麽不說話呢?阿啦,是在害怕嗎,兄長大人?因為在你眼裏,我現在應該是一個死人才對吧。”

似乎是意識到他的沉默,太宰治捧着臉頰的手不斷下滑,修剪整齊的指甲剮蹭過面前人的肌膚,最後停在了不斷跳動的大動脈處。

指尖輕輕搭上,隔着那塊單薄的皮膚也能感受到底下的血脈跳動着,那是血液奔湧循環的生命力。

面前的人,是活生生真實存在的,不是異能力的作用,也不是自己的癔想。

太好了,不是在做夢呢。

黑發少年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真切。他輕聲說道。

“還記得那首童謠是怎麽唱的嗎?‘拉手手,牽勾勾,說謊的孩子吞千針’,”

“明明兄長大人答應我過的事,會實現我的心願。而我在車站真的等了好久好久,卻沒能等到兄長大人啊……所以我就一個人先上車了,當背後的門被拉開的那瞬間,你知道我有多期待嗎?”

“我以為是兄長大人終于追上來了,結果來的人卻是列車員先生——不,應該說是可怕的殺手先生。”

“騙人精。”

“撒謊怪。”

比起差一點死在自己手裏這件事,對方看上去更怨恨的,似乎是自己沒有遵守承諾。

太宰治在心中嘲諷地勾起唇角。但自己也并沒有好到哪裏去……他的血液裏的确流着是津島家的血液,肮髒得比地底流淌的石油更為漆黑。

“……其實我當時也有想過,或許随着兄長的心意,就這樣死去好像也不錯。可不知道為什麽,結果就像這樣,我還是活下來了,依舊痛苦地活着這個腐爛氧化的世界中。吶,人為什麽要活着呢,「生」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告訴我吧,兄長大人……這次你還想要殺掉我,也沒關系哦。不過在此之前……”

太宰治的手指在悠馬的脖頸處不斷摩挲着,手腕時不時地蹭過鎖骨,粗糙的繃帶刮過皮膚留下淡淡的紅痕。

溫熱的吐息輕輕掃過鼻尖,他的臉湊得很近,兩個人的動作看上去像是熱戀中的情侶般。

但在一之濑悠馬的眼中,對方看上去更想要從物理層面上吃了自己,哪來兒什麽暧昧,只剩下來了翻車後的驚恐與畏懼。

完了完了,不會真的要被對方掐死了吧——

神啊,不管是誰現在來救救自己吧!

一之濑悠馬心中的小人捂住了自己那張臉,大聲喊着,病急亂投醫般胡亂做着祈禱。

或許真的有神明聽到了他在心中的祈禱,下一秒,一之濑悠馬眼前忽然被暗紅色的光芒遮蓋。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一股熟悉又狂暴的力量包裹着,雖然氣息危險,但在包裹着自己時卻又小心翼翼的。

咚——

太宰治徑直飛了出去,撞上背後的牆壁時,發出了一聲令人牙酸的低響,而身體的主人似乎也因此悶哼一聲,順着已經呈現出蛛網狀裂痕的牆面滑下,勉強依靠着。

這一下估計肋骨斷了兩根吧。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想。對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做完評估後,他慢悠悠地擡起了頭,看見造成自己肋骨斷裂的家夥正瞪着自己,收回了剛剛踹出去的腿。

啧。是養的小狗來了。

中原中也那頭赭紅色的短發在異能力的作用下,在空中上下飛舞着,除了悠馬周圍外的地磚頓時開裂下陷,如同潮水般朝着周圍不斷蔓延。

周圍的空氣似乎比之前還要降了兩個度,恐怖的殺氣四處彌漫着,幾乎肉眼可見。

“繃帶混蛋,你·他·媽·的要做什麽?”

中原中也聽見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從咬緊的齒縫中擠出。要不是看在之前這繃帶混蛋幫過忙,他估計會直接省去詢問這個步驟,直接将對方用重力碾成肉泥。

不過剛剛那一下,也沒見得他收斂多少力道。

一日前,即使那個繃帶混蛋說自己已經發動了異能,悠還是昏迷不醒。

之後中也将悠背到了這裏,那家夥就跟只煩人的蒼蠅似的,一刻都不肯從悠的身邊離開,搞得他煩躁不堪。

——當然,他自己也不放心這麽個陌生人呆在悠的身邊,結果就剛剛出去洗毛巾的工夫,回來之後就看到這樣的場景。

中原中也忽然想起來,太宰治之前說的那段沒頭沒尾的話,更讓他摸不着頭腦。

『‘大概是睡覺吧,和從前一樣呢,怎麽都喊不醒……’太宰盯着悠的睡臉,‘實際上,我有一個兄長。我們一起生活了很久,直到十二歲的時候,我們才分開……然後我便再也找不到他了。’

中原中也斜了眼坐在床邊的太宰治,即便是說話,後者的目光也沒有離開過床上的人。

‘吶,中也知道兄長大人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嗎。’

‘有些別扭,口是心非,但是很可愛的家夥,以及——一個撒謊精。’

說到最後,他似乎在輕笑。中原中也狠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

‘啧。對你和你兄長的事情沒興趣,少和我說。’

他對別人的私事沒有任何興趣,也懶得管,更不知道這家夥為什麽突然跟自己說這個。怪惡心的。

太宰笑了笑,不再開口。』

這家夥是想要殺死悠嗎?直覺告訴他,對方對悠并沒有任何敵意,不然他也不可能放任二人單獨相處。

……啧,果然還是不能讓悠離開自己的視線內啊。

中原中也钴藍色的眸子閃過一抹暗色。

他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态擋在悠的面前,像是對入侵領地的不速之客發出警告的獅子,聲音冰冷。

“下回就不是把你踹飛這麽簡單了,太宰。”

看到中原中也後,一之濑悠馬心中不是為何升起一股安心感,這讓他松了一口氣。不過面前太宰治的慘狀,讓悠馬忍不住連連吸氣。

“……不過倒也沒必要這麽狠吧。”

他小聲嘀咕了一句,眼神中閃過一絲微妙的複雜,卻被中原中也敏銳的捕捉到。赭發少年勉強克制住自己心中如同野獸般翻湧的暴躁情緒,低聲問道,

“喂,你認識那個繃帶混蛋?”

這樣就說得通了,為什麽對方對悠會這麽上心。即便如此,中也心中也是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一之濑悠馬露出了死魚眼。

好問題,送命題,你可真會問啊!

怎麽解釋?自己曾經背叛信任、對其下過黑手的可憐「弟弟」君?不不不,開什麽玩笑,絕對不能這麽說吧!只有自己是「玩家」這件事是萬萬不能暴露的啊!

一之濑悠馬臉上看似沒有任何波瀾,但是心裏的小人其實早就扭曲起來,瘋狂地撓着腦內那面并不存在的牆壁。

能作出的答案只有一個了——這種情況,就算被打死也絕對不能承認啊!承認的下場只會更慘好嗎!

他深呼吸一口氣,此時此刻自己後背正冷汗狂流。悠馬努力克制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髒聲不要露出來,惹得其他二人注意。

系統,[強制冷靜]最長可以持續多長時間?他在心中小聲詢問道。

【無法給予準确答案,視玩家的精神狀況而波動。】

沒關系,既然如此那就先開着吧,開到它自動結束為止。

【……[強制冷靜]開啓】

平時對玩家不管不顧主打一個放養的系統這次難得同意了他的要求。經過一秒鐘的推演預算,系統介入,出手幹預——雖然明明眼前這個微妙的局面就是游戲本身帶來的。

随着滴地一聲輕響,心髒的跳動逐漸平緩,一之濑悠馬睜開那雙徹底冷靜下來的墨眸,盯着太宰治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不認識。”

他也沒有完全在說謊,擂缽街的‘織濑悠’并不認識太宰治。

太宰治聞言擡起頭,對上了一之濑悠馬平靜如水的眸子。

不知怎得,他感覺自己像是呆在一個狹小漆黑的井底,渾身被冰冷的井水浸泡着,擡起頭,那狹小的井口原本還能望見月亮,卻被人投下無數的石子一點點填了起來,連最後一抹光亮都消失了。

……哈,真過分。

說什麽不認識啊,你是想告訴我,我們一起在津島家的記憶全都是假的,不存在的嗎?還是說已經忘了我,扭頭開開心心地和別的人在一起了嗎?

一之濑悠馬身側的中原中也瞥了一眼他的表情,看不出什麽異常。他嘆了口氣,無奈地抓了抓自己的柔軟的後發。

“哈……既然這樣,你沒事就好。”

說着,他不再去管地上的太宰治,轉身看向身後的一之濑悠馬。

“那我們回去吧,悠。”

咕。

腦內什麽東西斷裂了。

“……啊~啊,叫得可真親密呢。”

太宰治輕笑一聲,從地上坐起身,絲毫沒有在意周圍猛然下沉的地面。

他的臉上被四散亂飛的尖銳石子劃破了幾道口子,鮮血順着臉頰流下,滴落在衣領下的繃帶上,浸染成淡淡的緋紅。

殺意。

名為「嫉妒」的火焰快要将他全身點燃,一向冷靜自持的腦袋此時也塞滿了惡劣又糟糕的情緒,濃濃的惡意從太宰治的身上散發而出,成為吞噬一切的黑獸,将周圍的光明一起拉入黑暗。

中原中也皺起了眉。

他敏銳地察覺到那股殺意并不是朝着身後的悠,而是沖着自己來的。

——這家夥想要殺了自己。

為什麽……但是懶得管了。

流淌在血液內的戰鬥因子在外界殺意的刺激下戰栗跳動,中原中也半眯起眼睛,钴藍色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嗜血的血光。

在他的操控下,身邊的病床和床頭櫃等大型器物如同風筝般,漂浮在半空中。

雖然中原中也的異能力在太宰治的「人間失格」面前不會起任何作用,但異能力解除後,物體本身帶來的傷害可是無法避免的。只要主人微微一擺手,那些重物便直接落在面前這家夥的頭上,讓這混蛋的腦袋開花。

“喂!你們兩個到此為止吧!”

一之濑悠馬咬着牙,自中原中也身後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示意他停下。

話音剛落,太宰治頭頂上的那堆重物頓住空中半秒,随後飛向了兩邊,撞上牆壁後停下落地,發出一聲悶響。

“嘁。”中原中也輕啧一聲,雙手插在口袋之中,瞥了一眼地上的太宰治,“算你撿了一條命。”

“呵呵,死在悠的手裏我倒是求之不得,但要在死在一個小矮子的手裏,未免太惡心了,想想就讓人想要吐出來。”

“哈?你說誰是小矮子,繃帶混蛋——”

“噗,看來你對你自己的身高很有自知之明啊……”

“我還在生長期好嗎混蛋,你這家夥給我等着,絕對要把你碾碎!”

中原中也氣得彈舌音都出來了,兩個人又是一副快要打起來的摸樣。

“哦呀,那就試試看嘛,小矮子。”

“——你也給我閉上嘴吧!真想把這裏拆掉嗎!”

太宰這家夥嘴巴的惡劣程度怎麽從小到大都沒改過,倒不如說比之前更加欠揍了。悠馬一時間忘記了對太宰的忌憚與恐懼,咬牙切齒地吐槽着。

聽到熟悉的怒罵,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原本與中原中也對話時的面無表情搖身一變,臉上頓時洋溢着燦爛閃亮的笑容。

“既然悠醬都這麽說了……”

一之濑悠馬被對方甜膩膩的聲音惡心得湧起一胳膊的雞皮疙瘩,一旁的中原中也表情也跟吃了蒼蠅似的。

“別那樣叫我!”

“什麽惡心的稱呼!”

“诶~難道說悠醬想要聽我喊你‘哥哥’或者‘兄長大人’嗎?”太宰治無視了中原中也,說着,“我倒是不介意啦。”

“給我滾遠點。”中原中也厭惡地瞪了一眼太宰治,面色不善,“少來套近乎。關于上次的事,我幫你解決敵人,你幫我解除羊成員身上的異能力,已經一筆勾銷了,繃帶混蛋。”

“我才要說這句話才對吧。”太宰眼神漆黑,“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惡心蛞蝓……”

……等下,你們兩個怎麽又開始了喂!

一之濑悠馬覺得自己的腦袋一個比兩個大,有一種回頭看發現自己房子着火的既視感。

而且這火勢還不是一般的大。

在二人争吵之際,一之濑悠馬環視了一眼四周,發現這并不是在「羊」的基地,看上去則像是森醫生的診所。

然而現在這裏和記憶中診所的樣子,已經有了很大的出入——已經爬滿了裂紋的牆壁以及慘遭中也異能力蹂躏的家具們,七零八落的到處都是。

一之濑悠馬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紫,過了半晌,他如同生鏽了的機器人一點點把頭轉了過來,看向了中原中也,後者尴尬地把頭扭到一邊,錯開視線。

有時候他确實管不住自己的脾氣以及下手的力度。

完蛋了,他和中原中也不會要把自己賠給森醫生打工?

不不不,說到底,太宰那家夥拱火也占了一大部分原因,不能全怪他們。

“啊,這些不用悠賠哦,就算要賠也應該那邊搞破壞的小蛞蝓賠。”

“蛞……你才是蛞蝓呢,不對,你應該是惡心的青花魚才對!”

“易爆易怒是長不高的前兆哦,小·蛞·蝓。”

一之濑悠馬揉了揉眼眶,聲音充滿了疲憊,“行了,之前先告訴我我失去意識後發生了什麽事,說完你們再接着吵吧。”

兩個人總管閉上了嘴。太宰治如同狐貍般眯了眯眼睛,笑着說道。

“可以哦,悠已經昏睡了一整天,肚子也很餓了吧。不如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說怎麽樣?”

“我拒絕。”中原中也皺眉,搶在一之濑悠馬的面前,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太宰治的提議。

他早就看這混蛋不爽了,幾乎一秒鐘都不想和這家夥多呆。而且……

中原中也的直覺告訴他,悠和這個繃帶混蛋之間的關系肯定不像是表面上那麽簡單,而悠卻又說自己不認識對方……可以的話,他并不想懷疑悠,既然悠這麽說了,他也就不再去探究。

可心中翻湧起的古怪情緒,如同一根骨刺般,紮着他煩躁不堪。

太宰治聳了聳肩,“小蛞蝓不想去就不去呗,我也沒在邀請你。反正只要悠來就可以了……”

“悠,你也別去了!”咬牙切齒。

“啧啧,小狗狗別亂叫了。我在和你的主人說話呢。”

“你這家夥……果然還是把你揍到說不了話來得更為痛快吧。”

中原中也黑着臉,把自己的拳頭關節捏得嘎吱作響。

一之濑悠馬覺得自己牙疼,可以的話,他真不想再在太宰治面前呆着了,能溜就盡早溜掉。

但他又太了解太宰治了。一旦在這家夥面前露出膽怯或是想要退縮的意思,對方就會像是下圍棋一般,強勢地把你所露出的地盤拆吃入腹。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退燒後還留存有後遺症,腦袋怎麽還這麽疼。悠馬嘆了口氣,在二人的視線中,慎重地做出了回答。

“走吧。”

——他不能就這樣在太宰治的面前表現出忌憚。

“事先聲明,我只請悠醬的那份哦,小蛞蝓的那份自費~”

“滾一邊去。”

臨近晚餐點的餐廳向來是人滿為患。下了課的學生黨或是沒有功夫自己做飯的可憐社畜們,大多都會找家店解決自己的肚子問題。

店裏的人多,好在後廚出餐的動作也快,沒有讓他們等多久。

太宰治瞥了一眼,嘲諷道。

“蛞蝓的話還需要吃肉嗎?吃菜葉子就足夠了吧!”

“你信不信我把可樂澆你腦袋上?”

兩個家夥就像擂缽街半夜裏争搶地盤的野狗一樣,在耳邊吵個不停。一之濑悠馬低頭看着面前的炸雞和可樂,心中複雜。

這家夥居然還記得……

不要再想之前了,上一個副本的事情已經過去就不要再糾結,先面對眼前這個副本的任務再說吧。至于太宰治,只要他不幹擾到自己做任務,能無視就無視,用平常心對待就行。

做完心理建設,一之濑悠馬拿起面前的炸雞,咬了下去,冰塊臉也稍稍融化了。

油脂在舌尖上爆開的快.感,果然無法拒絕!

要知道以擂缽街的條件,能吃上飯就已經是一件值得感到幸福的事情了。

想到這裏,一之濑悠馬有又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了。

怎麽兩個副本一個貴族大少爺一個貧民窟孤兒,能吃上個炸雞可樂都成了件艱難而又幸福的事啊喂!

“好吃嗎?果然還是很喜歡吧。”

太宰治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臉上笑盈盈地,目不轉睛地盯着一之濑悠馬的臉,觀察他的表情變化。

他怎麽又開始發瘋了。悠馬都以為這事快過去了,結果對方又來了這句,令他如坐針氈。

“我從之前就想說了,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中原中也靠在沙發的靠背上,冷冷地說道,“這家夥,不是你的兄長。”

“不會的,”太宰治笑着彎了彎眼眸,“關于這點,我是不會認錯的。”

“我和悠從來沒有分開過。”

“那又怎麽樣呢?誰又能保證這個世界的事物都會是真實的呢?”

啊啊,兩邊都不想幫。一之濑悠馬一臉頭疼地放下了手裏的事物,立即轉移話題,“好了,太宰,可以和我說明情況了吧。”

“唔,要說什麽情況的話,好像也沒什麽吧?”太宰治想了想,“簡而言之,有異能力者……需要我說明異能力者是什麽嗎,應該不需要吧?那我就繼續了。最近有個異能力者在橫濱搞事,利用「羊」的成員傳播自己的異能,效果你應該很清楚吧?”

“然後就是你和旁邊的小蛞蝓摸到了敵人老巢,接着你昏過去了,我和小蛞蝓把敵人解決了,嗯,就這麽簡單哦。”

一之濑悠馬嘴角抽了抽。不要把之前的劇情概括一遍說出來啊喂!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太宰治笑了笑。

“不過……悠倒是昏睡了整整一天哦。”太宰治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說道,“其他人解除異能後幾乎立即恢複了,但是悠一直睡着,怎麽叫都叫不醒,所以只好先把你搬到森先生的診所裏去了。”

要不是那個小矮子一直盯着,他倒是想試試看童話書中所說的“真愛之吻”能不能解除“睡美人”的詛咒——當然也就是想想啦。

“等一下,你認識森醫生?”

“算是吧。”他面不改色地回答。

畢竟從名義上來說,他應該算是那個黑心老板的弟子。不過,森先生的重心一直都是放在「重力使」身上,但對羊之王也沒有刻意隐瞞……但之前為什麽一直沒發現悠就是「羊之王」呢?

太宰治咬了咬紙杯上的吸管,眼神微暗。

“這次異能力者在橫濱的暴走,是有人故意而為之的,有不少組織因為那家夥而覆滅——利用第三者的力量鏟除異己,坐收漁翁之利,是商人們最常使用的手段。同時,有些人對這件事心知肚明但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萬事萬物需要一介平衡。”

這可是小時候他們一起上課時學習過的內容。

一之濑悠馬也認真思考起來。

看來太宰治是從森醫生那邊得到的消息才過來的。森醫生前段時間便從擂缽街離開了,是因為得知這個消息後選擇撤離的嗎?唔,這不重要了,反正「羊」只是在大人物們計劃中被利用的棋子。

如果說告訴我是因為「羊」在這起事件中屬于被利用的倒黴蛋,那為什麽要告訴太宰治?那只能是相關人士了吧。不過涉及到異能力者的相關人士,不是政/府的人,那只能是橫濱這裏的“特産”了……

……呃,應該不會吧?

——顯然,他對自己立flag的能力缺乏正确的認知。

一之濑悠馬一邊想着,一邊無意識地咬了一口手裏的炸雞,咀嚼後咽下,給自己的大腦補充能量。

“嘴角沾上了哦~”

太宰治微笑着,朝着坐在自己正對面的眼鏡少年說着。

一之濑悠馬擡起頭,卻被對方伸手碰了個正着。太宰治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手指纖細修長,看上去就是鋼琴家才會有的手。然而這麽一雙漂亮的手,卻在拇指的下節指肚、以及食指兩側生着一層薄薄的繭子。

這個位置很特殊,是經常握木倉、長期練習扣動扳機才形成的。

他在姐姐的手上也看見過。

一之濑悠馬愣神之際,感覺的自己的嘴角碰到了什麽柔軟的東西——是手指的指腹。太宰治的眼神溫柔,一點點擦去了他嘴角沾上的食物殘渣。

砰——

一之濑悠馬被那突如其來的聲響吓了一跳。不只是他,店裏的其他客人也下意識望向聲音的源頭。

只見中原中也面無表情,钴藍色的眼眸中滿是陰沉,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如同被指染地盤後的野獸般的兇意。他手中的紙杯也被捏扁了形,裏頭深褐色的可樂液體也順着手指的縫隙滴了下來,流得到處都是。

“把你的狗·爪·子拿開。”

“哦呀,吃味了嗎?”

中原中也直接黑着臉,手中的紙杯覆蓋上一層深如黑色的暗紅異光,朝着斜對面那個黑色腦袋砸了過去。

然而太宰治也沒想象中那般無能。他敏銳地偏過腦袋,又在那塊硬如炮彈的紙杯團從臉側劃過前,眼疾手快地伸手,輕輕碰了一下紙杯杯身邊緣,那紙杯團便失去了異能力的控制,變得綿軟無力。

太宰治瞥了一眼那團紙杯,輕飄飄地說道。

“真是危險啊,如果不是我而是別人的話,腦袋應該直接爆開了吧。”

中原中也直接一腳踩在桌子上,揪起太宰治的衣領拽到自己跟前。木質凳腿在瓷磚上拉扯,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赭發少年冷笑一聲,“你該感謝你的異能力救了你一命。”

“啧,和你這種只會使用暴力的肌肉笨蛋真是無法溝通。”太宰治皺起眉,聲音之下藏着濃濃的厭惡之情。

“和你這種青花魚也沒什麽好說的,直接讓你成為一堆肉醬怎麽樣?”

三個人之間一觸即發的氛圍顯然也惹起了其他客人的注意,然而店員們大概是忌憚于這邊的低氣壓,只敢偷偷觀望,猶豫着自己是否要上前提醒——前提是自己不會卷入這場混戰中。

“夠了!別再把這裏拆了,中也,停下!”情急之下,一之濑悠馬不得不拔高音量。

而中原中也真的便如同扯住項圈的牧羊犬猛地停住,随後松開太宰被扯得皺皺巴巴的衣領,坐回原位。

“……真是聽話的乖狗狗呢。”

太宰治眼神微暗,聲音之中帶上了幾分不知是嘲諷還是嫉妒的譏笑。

“算了,中也我們回去吧。”一之濑悠馬嘆了口氣,平靜地說道,“抱歉,店員小姐,這邊可以幫忙收拾一下嗎?”

……再吃下去估計要直接吃席了!

太宰治走出店門,卻發現兩個人并沒有離開。

一之濑悠馬背靠在店門旁邊的牆壁,而中原中也明顯是被支到不遠處,雖然雙手插兜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但還是乖乖站在樹蔭下等着自己的同伴。

“悠,是想和我說什麽嗎?”

太宰治溫柔地看向一之濑悠馬,滿懷期待地問道。

“……我還有件事想拜托你。不要向你背後的組織提到我和中也參與這件事,「羊」并不打算參與你們還有你們背後那群大人物的權利的糾紛。”

“再說了,功也好過也好,這本來就是交給你的任務,少把我們牽扯進來。”

不管怎麽樣,他現在都算是「羊」的首領。樹大招風,過于強大的力量會遭人觊觎,相對應的,不匹配的那部分也會被剝奪。只靠中原中也一個戰鬥力,對上認真起來的組織還是相當艱巨的。

——至少不能讓「羊」毀滅在別人的手上。

“只是這樣嗎?”

“當然,如果你要是和背後的大人物說其實也無所謂。”那他的計劃也要做出修整了。

“……我不會說的。”太宰治沉默了一瞬,然後笑了笑,“那好歹也得給我一點報酬吧。”

“說吧,「羊」會努力把你要的報酬給你的。”

“唔,這樣就可以了。”

中原中也雙手抱胸依靠在樹幹上,餘光還是警惕着炸雞店門口的情況。直覺告訴他,那個繃帶男對悠沒有敵意,可他還是放心不下——而且不知道什麽,那混蛋對自己的敵意很大。

不過也是半斤對八兩吧,他看着對方那張欠揍的臉也是相當的不順眼。

不過很快他就後悔了,自己為什麽要答應悠讓這兩個人單獨談。

不遠處的炸雞店門口,兩個年齡相仿的黑發少年不知說了什麽,只見那個渾身裹滿繃帶的家夥忽然抱住了自己的同伴,像是要嵌入血肉中,與自己融為一體。

太宰治的雙手從一之濑悠馬的胳膊下方穿過,輕柔地環抱住眼前這具瘦弱的身體。他将腦袋搭在了對方的肩膀上,消瘦的下巴硌得悠馬生疼。

之前肋骨斷裂的地方不斷散發着陣陣刺痛,但他仿佛什麽都感覺不到,只能聽見胸腔內的心髒依舊跳動着,一下又一下,富有生命力。

太宰治眷戀地感受着對方身體的溫度,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覺得自己好像還是活着的。

他在悠的耳邊,輕聲低語道。

“這回,無論悠想要做什麽,我都會幫你的。”

所以,

再也不可以把我抛下了。

宰→中:去死

中→宰:去死

悠:……讓我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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