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十天

第五十天

一只巨大的、不斷蠕動的蠕蟲模樣的咒靈,身體頂死在天花板上,每一次張開猙獰的口器,都有黏稠的深綠色液體滴落。

“——前輩,你在幹什麽啊!”

灰原雄的一聲怒吼,總算讓一之濑悠馬回過神來。手中捏着的箭羽在此時本能地松開。然而箭矢離手的那一瞬間,一之濑悠馬便覺察到自己的失誤,臉色瞬間煞白。

果然,那只裹挾着咒力的箭矢失去了準頭,并沒有命中咒靈的腦袋,而是從正在交戰之中的二人腦袋前穿了過去。

若不是七海建人覺察到破開的風聲,猛地抽離身體往後退離兩步,恐怕箭矢帶來的咒力傷害也會波及到他。

那咒靈并沒有人類那般靈活的腦袋和身體,箭矢擦過它的勉強能稱之為‘臉’的軀殼上。

疾風中的咒力帶着一股濃烈的暴戾咒力,徑直掀翻了咒靈整張‘臉’,上頭如同蒼蠅卵般密密麻麻的眼睛不斷變大,像氣球一般鼓起腫脹,漲到最後直接爆裂。

七海建人也趁這個時刻,快速拉開距離,伸手扯開短砍刀上的符文紙張,重新調整好戰鬥姿勢。

所有人都繃緊肌肉,警惕僵持。

那咒靈只是稍微頓了頓,箭矢上咒力擦過形成的傷口,只維持了幾秒鐘,就被咒靈緩緩修複,軀殼重新恢複完好,光潔如初。

灰原雄看着不斷修複自己的巨大咒靈,瞠目結舌。

“這家夥……至少也有一級的水準了吧。”

臉上如同蒼蠅卵般的細密複眼修補完成,重新睜開。随後,那只肥碩的咒靈慢吞吞地調轉腦袋,将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剛剛對自己造成傷害的一之濑悠馬身上。

“啊……是……”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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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咒靈似乎發現了什麽,臉上無數只眼睛猛然轉動方向,死命盯着一之濑悠馬那張略顯蒼白的臉,像是捕捉到獵物信息的食肉昆蟲。

咒靈咧開嘴角露出裏頭龃龉猙獰的尖牙。明明像是一只蟲子般趴在地上,卻是用人形的手腳支撐身體。

綠色的涎液順着齒縫滴落,散發着一種令人作嘔的氣味。

“找……到了……”

“最後……一…個……”

“壽比……宗……的……血……”

咒靈的聲音分不出男女,像是某種類似于蝗蟲鞘翅般摩擦震動發出的顫音,帶着不可名狀的陰森感,在每個人的耳朵邊響起。

“馬上……就……完成了……”

緊接着,那張怪誕的臉蛋從中間咧開一道縫隙,露出一只和其他複眼完全不同的人形金色眼球,先是上下扭動,随後猛然固定一個方向——不遠處的黑發少年。

原本包裹住那顆眼睛的咒力卸下,展露出裏面熟悉的氣息,讓在場的三位咒術師們驟然愣在原地。

“那個是——”

「壽比宗神的眼睛」!

不僅如此,隐約間可以從這只咒靈張開的口器裏,窺見其他破碎的肢體。

手指、頭發、舌頭……那些咒物外頭甚至還帶着尚未完全銷毀的符紙,有的變得漆黑,有的變得血紅,在咒靈的體內揉捏,快要融合為一體。

霎時間,一股莫名的恐懼從神經末梢爬上後背,不由自主地戰栗起來。

“不會吧……這家夥,把那些咒物,全部、都吃掉了?”

灰原低聲喃喃,四肢無可避免也顫抖起來。

雖然那些咒物都不算是高級、高危險形咒物,但倘若全部彙聚到一塊——便形成了不亞于特級的超危咒物。

與那咒靈直面的七海建人感覺自己的頭皮一陣發麻,四肢僵硬地無法動彈——那是在絕對力量面前的恐懼與膽怯。

七海建人心髒猛地一沉,直接咬破了自己的舌頭,濃濃的鐵鏽味彌漫在口腔內部。

刺痛感讓他重新奪回了手腳的控制權。

他也明白,現在的自己并沒有和面前這個一級咒靈抗衡的實力——當下最終的事情,應該是現在保護在場的普通人。

當他看向那個男學生,卻發現對方被吓得抖如篩糠,精神失常般大聲尖叫着,從灰原雄的懷裏拼命掙紮出來,連滾帶爬地朝着門口慌忙逃竄而去。

“啊啊啊啊啊怪物…是怪物啊!”

“要、要被吃掉了啊!”

“嗚哇,這裏很危險,別一個人亂跑啊!”

灰原雄被對方推得一個踉跄,忍不住抓着自己的頭發低聲罵了一句。

“學、”

一之濑悠馬愣愣地低着頭,盯着自己微微發抖的右手,一時間忘了戰鬥之中最致命的便是走神。

「啊,我想起來了」

「為什麽讨厭學校,為什麽沉迷于游戲」

他忽然攥緊了自己的手,捏成拳頭,不由自主地戰栗起來。

七海建人看了眼明顯不在狀态的一之濑悠馬,咬了咬牙,扭頭朝着灰原雄喊道。

“灰原!”

“嗯啊,我明白,你和前輩要小心啊!”

灰原雄馬上站起身,從短款的制服上衣口袋中掏出兩張剪成人形的符紙,随後,将自己的咒力彙聚在符紙上。

乳白色的符紙瞬間的又軟又長,猶如繃帶一般忽然延長,猛地纏繞住那學生的手腳,把他捆成了一個人形粽子。

人形粽子直接倒在了地上,像只毛毛蟲般蛄蛹着,無奈嘴巴被封上,發不出聲音。好在還留下了鼻子可以呼吸,以及那雙驚恐不已的眼睛。

“抱歉啊同學,防止你亂動亂叫我只能用這辦法了。放心,這些東西還能保護你不受傷呢。”

灰原充滿歉意地低聲解釋,然後扛起那個被自己的符紙捆成木乃伊的男學生,把他夾在腋下,一腳踹破走廊處的玻璃,朝着校門外安全的地方狂奔疾走。

而那只蟲形咒靈并沒有在意從自己眼前逃離的灰原雄,而是不斷重複,自言自語般說着,朝着某個方向蠕動爬行。

“最後……一…個……”

“最後……的……”

這個咒靈在說什麽。

七海建人皺起眉,繃緊肌肉想要進行攻擊,為灰原的逃脫争取更多的時間。

然而,他卻發現咒靈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不管自己的砍刀如何破開對方伸出的爪子,也絲毫無動于衷。

這家夥的目标是……

悠學長?

七海建人瞳孔一縮,出生想要提醒,卻發現不遠處的黑發少年對于即将到來的攻擊似乎無動于衷,半呆滞的盯着自己的右手,而左手上的長弓垂在地上。

來不及多想,七海建人立即沖上前去,黃綠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決絕的光,毫不猶豫地朝着怪物身體三七分的點砍去。

乒!

那咒靈的外表看似柔軟,實則堅毅無比。七海的砍刀砍在咒靈的身上,感覺自己倒像是砸在什麽堅硬無比的金屬表面,刀柄的反震震得他虎口發麻。

或許是覺得旁邊一直騷擾自己的小蟲子太過礙事。

終于,那種巨大的蟲子模樣的咒靈分出了些許咒力,從後背上伸出一只長滿鞭毛的觸手,不耐煩地朝着七海建人揮去。

金發少年連忙将短刀擋在胸前,卻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直接抽飛了出去,深深嵌在水泥牆壁裏。蛛網狀的裂痕不斷蔓延。

“七海!”

一之濑悠馬瞳孔緊縮,失聲喊道。

該死,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啊!不要去想,不要再去想!

咒靈的觸手一點點抽離。

七海建人的身體随着重力,掉落在地上,嘴角滲着鮮血,大概是在剛剛的沖擊力下,哪塊不知名的內髒裂開。

好在手腳的骨頭沒問題,依然拿得起武器。

“咳、咳咳。”

七海建人努力支撐起自己的身體,耳鳴讓他聽不清周圍的聲音;勉強睜開眼睛,看見不遠處的學長總算清醒過來,嘴巴一張一合,朝着自己說些什麽。

“學、學長。”

“……還能站起來的話,就去找灰原!你們兩個先保護那個學生離開!”

“學長、你呢……”

……都是我的錯。

都是我的錯,才會讓事情變成這樣。

姐姐也好,七海也好,還有,那個人的…死也好。

一之濑悠馬呼吸一窒,胸口像是被人猛地揍了一拳,悶地喘不過氣來。

他別過腦袋,咬着牙,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聲音。

“這是,我的…責任……”

不要去想。不要再去想別的事。

專心,專心面對眼前啊!

一之濑悠馬深呼吸一口氣,重新拿起弓,試圖瞄準。

明明那只咒靈的體型如此巨大,無論怎樣都不可能射偏。

但從胃裏湧起的惡心感和恐懼,讓他的手如同帕金森般顫抖着,始終無法保持穩定。

該死的、該死的。

一之濑悠馬在心裏破口大罵,又忽然想起了什麽,微微一愣。

等一下……系統的[強制冷靜]呢?

明明之前每當他動搖的時刻,系統就會開啓[強制冷靜],讓自己的腦袋恢複清明。

可不知道從哪個時刻開始,腦內的系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不再有任何聲音;就連往常程序不穩定時出現的沙沙電子音,也根本聽不見。

“給我用啊…給我用啊!”

他壓低聲音,嘶吼着罵道。

然而腦內卻毫無響應。

“最後……一…個……”

“最後……的……”

咒靈依然喃喃着,嗡嗡的聲音仿佛耳邊的蚊子飛來飛去。

“壽比……宗……家的……血。”

【滴】

【隐藏任務——壽比宗神的封印(30%)】

【當前血量情況:良好】

【危險提示:slh#*i%o無】

“血?”

一之濑悠馬嘴巴微張,緩緩複讀着對方發出的聲音,忽然明白了咒靈的目标。

“是,我的血嗎?”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把目标一直鎖定在自己身上好了。

一之濑悠馬沒有絲毫猶豫,撤下箭矢,反手握住後,猛地往自己的左臂上一劃。

銳利的金屬器刃破開脆弱的皮膚,鮮紅的血液順着那一道長長的傷口往下滴落。

……必須做點什麽啊。

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

像是被獵物的氣味所刺激,讓那只蟲子摸樣的咒靈瞬間躁動起來,毫不猶豫地朝着流着鮮血的黑發少年的方向襲來。

要把它從他們身邊引開!

一之濑悠馬果斷轉身,朝着反方向逃離,在走廊處拉開了一場追逐戰。

身後,七海建人擦了把嘴角的血,盯着學長引開那只一級咒靈的背影,咬着牙站起身。

“壽比……宗……家的……血。”

“血……”

“馬上……就……完整……了……”

咒靈臃腫的身軀在廊道和樓梯上飛快地爬行着,從表皮伸出的鞭毛狀觸手掃過走廊以及教室的門窗玻璃,頓時将它們抽得粉碎。

晶瑩的玻璃渣子掉落在地上,被外頭的月光照得亮閃閃的,像是一顆顆鑽石般發着光。

咒靈的前方,黑發少年急速的奔跑着,咒力強化過的身體移動速度和身後追趕自己的怪物相持不下。

但咒力總有一刻會被用完,自己也遲早會被追上。

明明只是個一級咒靈,根本沒有強到哪裏去;如果放在平時的話,自己早就輕輕松松解決掉了。

……可惡。

一之濑悠馬咬着牙,反手抓住自己的長弓,猛地轉身,挽弓搭箭,眼睛鎖定咒靈腦袋中間的那顆暗金色的眼珠。

『‘全部都是你的錯!一之濑悠馬!’』

『‘……都是你的錯。’』

咕。

他聽見自己吞咽下口水的聲音,像是瀕死的兔子般發出的哀鳴。手臂打着抖,連弓身都快要拿不住。

一之濑悠馬只好放棄,扭頭繼續狂奔。

走廊的勁頭沒有第二個去處,他只能選擇沿着樓梯繼續往上跑。

呼哧、呼哧。

肺部的氧氣急速地消耗,他不得不張開嘴,大口大口從外部汲取空氣。

腳踩在樓梯的臺階上,一層、兩層,偶爾為了加速而跨格爬上。

灰色的格子,深棕色的扶手,沿着階梯一路往上,仿佛沒有盡頭的單行道,只能麻木地前進。

跑着跑着,出現了一扇門。

像是望見了旅途的終點,一之濑悠馬本能地伸手打開了那扇陌生又熟悉的金屬鐵門。

“嘎吱——”

生鏽的合頁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緊接着,眼前的畫面一點點變亮,清冷的月光照亮了眼前的黑暗。

是天臺。

『血。好多血。』

『人群好像一堆黑色的螞蟻,圍着那攤黏稠的深紅色糖水周圍。似乎有螞蟻擡起頭,望向了天臺。』

『望向了「我」』

一之濑悠馬的瞳孔猛然縮緊,不斷戰栗,顫抖起來。他想說話,張嘴卻只剩下喑啞的氣音。

一種無法逃離的絕望感化成沉重的鐵鏈,拴在他的腳踝。

身後是不斷追趕自己的怪物,陰暗地嘶吼着,恨不得将自己撕成碎片。

那聲音越來越近。

一之濑悠馬感覺自己渾身冰冷,仿佛已經被那只咒靈撕咬着,四肢百骸都承受着無法忍耐的苦楚,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僵硬地調轉腦袋,重新取下肩上的長弓,搭箭,瞄準。

『‘全部都是你的錯!’』

腦內卻不斷重複着那個人的聲音,像是從詛咒般纏繞上自己的身體,看不見的大手桎梏住他的脖頸。

“啊啊啊啊——”

黑發少年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腦袋,将自己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帶着痛苦的嗚咽,拼命從喉嚨間嘶吼出自己的痛苦與絕望。

他甚至感覺到從喉嚨裏湧出的鐵鏽味液體,又腥又黏。

“可惡!系統你這個混蛋!”

“為什麽不給我開[強制冷靜]啊!”

快點讓我忘記!快點讓我沉浸在游戲裏!

快點,

不要讓我想起來了——

“吼——”

那只咒靈終于從狹小的樓梯追趕上來,肥碩的身體将那扇牢固的鐵門擠壓變形,破門而出。

下一秒,那張流着深綠色涎液的口器,直接咬住了一之濑悠馬。

他忽然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刺痛感,從身體的各個角落傳來,耳邊回蕩着尖銳的叫聲——那是自己痛苦的哀鳴——緊接着,所有的感官都變得模糊起來,仿佛靈魂都要飄離這個軀體。

咒靈口器中的尖牙狠狠刺入一之濑悠馬的身體,血液頓時噴湧而出。

“終于……要……完成……了……”

“這……是……最後……的……”

“壽比宗……的……力量,在…我……體……內……”

“——複活了。”

血液通過口器,彙入到咒靈的體內。咒靈眯起腦袋上的複眼,似乎散播着一股愉悅的氣息。

咒靈身上的咒力越來越濃,原本如同蠕蟲般光滑的皮膚上,不斷冒出凸起的肉瘤,像是在進化。

它快要成為特級咒靈了。

——這就是「死亡」嗎?

沒有系統的[強制冷靜],一之濑悠馬愈發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和死亡是如此之近,尤其是身體的疼痛感,喚醒了人類基因中最原始的恐懼。

那雙原本清亮的墨色眼眸,如今卻深陷下去,空洞無神,透露着一股麻木與絕望之色。

他嗫嚅着嘴唇,牙齒上下碰撞,卻只能發出模糊不清的氣音。

人在快要死掉的時候,會想起什麽呢?

重要的話?重要的事?

還是重要的人?

——如果我死掉的話,會遇見誰呢?

『‘全部都是你的錯!一之濑悠馬!’』

“嗚——”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姐姐……我還有姐姐呢……”

“她還在等我吃晚飯。”

“明天她要去上班,我好像還沒有洗碗。”

有人稱之為‘走馬燈’,也有人認為,這是讓自己回憶起過去最好的方法。

“不對……不對……這,只是……游戲。”

“就算死亡,也沒關系吧?”

一之濑悠馬瞪大了眼睛,輕聲呢喃着。

沒有了系統的[強制冷靜],他只能依靠自己,不斷地催眠複讀着,加固自己大腦的思考方式。

“就算死亡,也能回檔回來。我在害怕什麽。”

“這裏是游戲啊。”

【……好吧】

【再幫你一次吧】

【這是,最後一次了】

【[強制冷靜]開啓】

【叮——】

啊。

一之濑悠馬猛地睜開眼睛,那雙墨汁般烏黑的瞳孔中面對死亡的恐懼已經不翼而飛,變得冷漠平靜,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感情。

咒靈只是咬住了自己的身體,或許是接近勝利有些忘乎所以,它忘記桎梏住一之濑悠馬的手腳,讓他得以自由活動。

弓……啊,已經被咬碎了嗎?

但也沒關系。

一之濑悠馬面無表情地想到。

他伸出手,做出挽弓的姿勢,藍黑色的咒力從身體中湧出,逐漸在他的雙手間凝聚,凝結成一道長弓的形狀。

緊接着,從腰間流淌出的血液沒有随着重力低落,而是反向上升,彙聚在右手的指尖,不斷延伸、拉長,變成了箭矢的模樣。

身體、或者說是靈魂深處冒出一陣刺痛,那是生命力被消耗掉時的警告。

但這對于此時處于[強制冷靜]中的一之濑悠馬而言,似乎并沒有影響。

由血液凝結成的箭矢,牢牢地瞄準住那只咒靈腦袋的正中央——那只散發着淡淡金色光輝的「壽比宗神的眼睛」。

那只不似尋常的金色眼睛,沒有眼皮的遮擋,完整無缺地倒映着一之濑悠馬淡漠的臉。

叮。

耳邊像是響起清脆的銅鈴聲。

黑發少年沒有任何躲閃,因為失血而蒼白的薄唇緩慢翕動,平靜的聲音從唇齒間一點點流出。

“「清漾為天,濁陰為地,誠惶誠恐,奉請諸神加護慈悲……」”

“「秘術·封印之箭」”

箭頭與「壽比宗神之眼」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

——如此之近,不可能再失手了。

一之濑悠馬眯起眼睛,果斷地松開三指,那支由自己血液和生命力凝結成的箭矢,帶着令咒靈恐懼的強大力量,直接貫穿了那只金色的眼睛。

咒靈頓時發出一聲不可名狀的尖嚎,松開了口器,猛地将一之濑悠馬甩了出去。

本就瘦弱的少年被咒靈猛地丢到遠處,翻滾幾圈後這才停下。

而黑發少年只是單膝支撐起身體,望着那只被自己命中腦袋的特級咒靈,嘴角微微上揚。

下一秒,那只咒靈掙紮着,停止了蠕動,身上的咒力也不斷消散。

“太……好了。”

[強制冷靜]的效果退去,一種莫大的滿足感慢慢地爬上腦袋。一之濑悠馬長出一口氣,眯起眼睛,感受着這一刻的放松。

——這就是游戲啊。

不需要去思考別的事情,只需要打敗敵人,完成系統頒布的任務,就能收獲成就感和滿足感。

…能夠讓人忘記現實中的煩惱,釋放壓力。

【吶,這個游戲(世界)有趣嗎?】

周圍仿佛忽然安靜了下來。

天臺呼嘯的風聲、樹葉的摩擦聲、建築物碎裂聲、咒靈喑啞的嘶吼聲……全部在耳邊消失不見。

時間仿佛也被摁下了暫停鍵。咒靈僵持不動,碎裂的石頭尚未落地,刮斷的樹枝懸于空中,就連雲朵也停止流動。

只剩下頭頂的那輪淺藍色的圓月,不知疲倦地散發着自己身上的光。

“……什、麽?”

一之濑悠馬搖搖晃晃地擡起腦袋。

他面前似乎有個人,擋住了月亮的光輝,投下一層濃濃的陰影。明明是背着光,那雙眼睛卻散發着詭異幽邃的暗金色光芒。

【悠馬。】

一之濑悠馬緩慢地,對焦自己的視線。

他的面前蹲着一個少年,一樣的黑發,一樣的衣着——還有那張一樣的臉。

和一之濑悠馬這幅狼狽的神情不同,對方的臉上含着淡淡的笑意,衣着整潔。

唯一不同的,是那雙散發着淡淡光輝,充滿神性的金色眼睛。

【游戲,好玩嗎?】

“你、是……誰?”

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歪了歪腦袋,細碎的劉海随着重力微微垂下,卻擋不住那雙眼睛的金色。

對方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而是繼續問着。

【吶,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悠馬喜歡這個游戲嗎?】

【如果讓你選擇,你是想留在這裏,還是回去呢?】

“你在說,什麽蠢話呢。”

“這裏只是游戲,我當然要回去啊!”

【這樣嗎…】

【那真是太好了】

【這樣的話,我的「快樂」才能繼續持續下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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