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想要……
我想要……
時予安往後錯了一步，低着頭支支吾吾：“成、成老師，這還是不太方便吧……萬一、萬一有什麽人，經過這裏看見了……或是有狗仔潛入跟拍……”
他說着，又擡起頭，特別認真地看着成斐：“成老師，這對您的名聲不好。”
成斐看着他，忍了兩秒，還是沒忍住，笑出聲。
笑得酣暢淋漓，很是痛快。
笑着笑着，他忽又拿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對時予安道：“時老板，這兩天，我發現，你有點可愛。”
時予安被他說得臉發燒。
成斐順勢搭上他的肩，頭偏過來：“既然對戲不方便，那就跟我去吃夜宵吧。別怕胖，你瘦得能摸到骨頭。”
他往時予安耳邊貼了貼：“我今天抱了你兩次，你可騙不了我的。”
時予安手裏的劇本，“嘩啦”一聲掉在地上。
他連忙蹲下身去撿，順勢點頭：“嗯……那我跟着成老師去吃夜宵。”
成斐勾頭看他撿劇本。那毛絨絨的頂心又在他眼前招搖。
搖得心癢難耐。
成斐也不知怎麽，下意識挪開了視線。
時予安把劇本放回房間，就打算跟着成斐出門。
還沒出飯店的門，他連帽衫上的帽子，就被成斐拉起來，擋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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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予安不明所以地轉頭看着成斐。成斐自己幹幹爽爽的，什麽掩飾都沒有。
成斐道：“這樣就算被偷拍了，別人也挖不出來是你。”
他若無其事地說：“你不是不想和我炒緋聞麽？”
時予安垂頭，臉不自覺往帽子裏縮了縮：“不是的，主要是我怕……”
“我懂。”成斐笑着搭在他肩上，推着他走。
“我是從最低層摸爬滾打上來的。”成斐滿不在乎地說着，“這圈子裏所有的手段，我都領教過。”
他偏頭看時予安：“我理解你作為粉絲的心理，也很感謝你為了我的種種考慮。不過，你應該對你的偶像我，充滿信心才對。我是不會被任何事情擊倒的。”
時予安手指不由得勾了起來：“嗯。”
他只能簡簡單單地應這一聲，即使胸口早被心上烈火灼熱。
可在成斐面前，他所有的表達，還沒抵達喉頭前，就被心口的火給蒸幹了。此時言語無用，就仿佛他拼盡全力為成斐做的一切。
但他還是狂喜的，願意奮不顧身獻出一切。
因為只有成斐，點燃了他心裏的火。
時予安聽着自己心跳“咚咚”敲在耳邊，那麽用力，好像在向這個世界吶喊着自己最鮮活的存在。
時予安覺得值了。被成斐這樣攬着，在夜色裏慢慢的走。怎麽樣都是值得的。
成斐帶着他，娴熟地挑着在飯店外的小路穿梭。
沒多久，兩人到了一個門臉破舊的小店門前，招牌都舊了，灰積了三尺厚，所以“梁記小吃”四個字，看着灰頭土臉的。
成斐松開時予安，走上去推開飯店的推拉門，扭頭跟他說：“進來吧，就是這裏。”
他們進到店裏。
店面很小，只擺得下四五張桌子。店深處的櫃臺後面空蕩蕩的，也沒個招呼的人。
成斐非常熟稔地走過去，揚起聲音：“老梁？在不在？出來下馄饨！兩碗啊！”
裏面有個很糙的男聲接了成斐的話茬：“來了來了！你小子，又撿這會兒過來！你就是故意的吧？想讓我現給你包馄饨！”
話音一個字一個字往這邊靠，等說完，櫃臺後面的門簾一掀，一個壯實漢子一臉不高興地鑽出來，瞪成斐。
成斐沒搭理他，彎腰探身進櫃臺後面，便翻找便叨叨：“你自己磨的辣椒粉呢？小氣，又給藏起來了。吃你幾勺怎麽了？”
話音落了，成斐直起身子，手裏拎了個小袋子，嘚瑟地在老梁眼前晃。
老梁咬牙切齒：“土匪啊你！我總共就磨了那麽一點，剩下的想自己留着吃呢！這都能被你翻出來！”
“少說廢話，快點下馄饨！”成斐洋洋得意地扭頭，沖時予安挑了挑下巴，示意他坐下。
時予安挑牆邊的椅子坐下，看着成斐走到他對面坐下來，把“搜刮”來的辣椒粉丢在桌上。
成斐道：“先等上一會兒吧，這個點老梁的馄饨肯定賣完了。不過現包的最好吃，我有經驗。”
時予安點頭。
成斐看着他，笑了笑，道：“這裏環境不怎麽樣，菜品嘛肯定也比不上時老板平時吃的米其林三星之類的。但是老梁的手藝，我覺得是沒話說的。我不替他謙虛，畢竟我連龍套都沒混上的時候，就已經在老梁這裏吃飯了。”
“啊？”時予安忍不住嘆出聲。
《高能影帝》是從成斐“攔車要角色”那裏開始的，那之前的事，書裏偶然提起，也都是一兩句話帶過。
時予安反反複複把這本書看過多少遍，關于成斐的每一處細節，都牢牢記在心頭了。
這樣的細節太多，就會惹人遐想，讓人無比好奇，書中沒有提到的成斐的過去，到底是個什麽樣。
時予安好奇得抓心撓肺，但他不敢直接問。
可他的心思早就被成斐看穿了。
成斐忽的揚起一絲壞笑：“怎麽？時老板不知道這事？我還以為，我在您面前沒有秘密了呢。”
“不是的！”時予安連忙開口解釋，“朝霞樓的桂花糕，我、我是偶然聽說您愛吃，就、就記下來了……不愛聞煙味，是、是看一些視頻裏，有煙霧的時候，您會回避……”
他說着說着，頭不自覺就低了下去。
成斐傾身過來，倒貼他越來越近。那樣看了時予安一兩秒，他忽然笑出聲：“別怕啊，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就是第一次，感受到有人會把我自己都不注意的小細節，當成寶貝一樣惦記在心上。”
他話頭到這裏停了停，語氣鄭重了許多：“我真的，有點感動了。”
頓了頓，時予安小聲道：“是我願意的。”
他手指不自覺纏到一處，相互勾着：“您不知道，在意這些小事，就會讓我很快樂。快樂的可以抵抗現實中一切痛苦的事情。”
成斐隔着桌子，隐隐約約看見時予安勾在一起的手指。
他想起來，那天在狹小的道具間，他坐在時予安身後和他試戲，時予安的手指也是這樣纏着的。
成斐也不知哪來的沖動，想把那手指捏進自己手心裏。
他輕輕咳了一聲，擡手扯了扯領口，散散燥熱，嘴上說着：“論道理，我該對時老板這種在意，說聲謝謝。不過感覺就這麽簡簡單單的謝一句，太輕了。”
他笑着，音色啞了些，聽着像是夢裏傳來似的：“這樣對不起您對我的這份情不是？”
時予安一句“不是”就在唇邊了，一擡頭，就看見成斐定定看着他的眼。話當即說不出口了。
成斐沖他笑，慢悠悠地說：“以後有機會，争取還您這份情。”
時予安喉頭滾了滾。
成斐忽然移開視線，若無其事地換了話題：“咱們兩個在一起，話題總是圍着我轉。現在想想，時老板您，對我來說，還是一本沒打開的書啊。我連簡介都不知道呢。”
時予安垂頭，唇動了動：“我……沒什麽可說的。您不會感興趣的。我的人生很蒼白，很無趣。”
不像成斐。成斐是所向披靡的英雄。
成斐擡手去拉放在桌上的筷籠：“你這麽一說，我更好奇了。”
他輕笑：“給我個八卦的機會吧，時老板？”
時予安咬着唇，小聲說：“真的很無聊，就像所有人那樣，上學……然後……然後生了一場病，在醫院裏住了一段時間。”
他略去所有驚心動魄的細節。在這個故事裏，時予安不再是那個父母意外離世、自己身患不治之症的微弱生命，随之而來的痛苦也不應當産生。
成斐也沒有細問。
他挑出一雙筷子，遞給時予安，忽然道：“那你真的很厲害了。”
時予安接過筷子，疑惑地看成斐。
成斐笑：“因為我真的很怕生病。讓我躺在床上不能動，還要打針……媽耶，我想想就想逃。”
說着他又收了笑，挺認真地看着時予安：“時老板，你挨過我不能忍受的痛苦，現在可以坐在我面前，簡簡單單地把它說出來。我覺得，你真的很厲害。你這麽了解我，應該知道我從不說假話。”
時予安捏着筷子，垂着的眼睛看見筷尖在顫抖。
他感覺眼角有點燙，和心尖一樣滾燙。
正在這個時候，老梁端着兩碗熱氣騰騰的馄饨過來了，放在時予安面前。
時予安借着水汽的遮擋，快速擡手抹了抹眼角。
成斐的臉在水汽那邊看不清楚，只聽見他的聲音嬉笑着：“快吃吧！保證好吃！不好吃老梁不收你錢。”
他故意壓低聲音，誇張地往這邊湊：“快說不好吃，咱們好逃賬。”
老梁一手肘就往成斐腦後怼：“臭小子！”
成斐壞笑着閃開，嘻嘻哈哈和老梁鬥嘴。
時予安聽着他們鬧，頭低着，唇角高高揚了起來。
成斐真好。
他夾起一個馄饨，還沒放進嘴裏，眼前就出現了成斐翻出來的那袋辣椒粉。
成斐說：“老梁私藏的辣椒粉，味道很絕，我每次都得加不少。”
時予安順從地擡手，準備倒點。
成斐卻忽然把袋子收走了。
時予安不解地擡頭看他。
熱氣散去了大半，成斐看着他的眼神很是清楚認真：“你不能吃辣，就不必為我勉強。”
時予安“啊”了一聲。
成斐繼續道：“那天你吃飯，一桌子菜，凡是有辣椒的你都沒碰。我就知道你不吃辣的。”
他看着時予安的神情有點好笑：“怎麽了？覺得我不該這麽細致？”
時予安連忙搖頭：“我……我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這些細節，成斐竟然注意到了。
成斐也沒說話。
其實他自己都是剛剛才意識到，不知怎麽，這樣細節的事情，他竟然深深印在腦海裏了。
他默不作聲地往碗裏加着辣椒粉。
時予安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來了條消息。
時予安點開，是姜誼發來的一條語音。
他點開來聽，就聽見姜誼的聲音有點含混不清，很困的樣子：“小安，剛剛前臺給我打電話，說有個送給你的快遞。指定了今天必須送到，所以雖然已經快零點了，但還是送過來了。我拿去你房間，你不在，等你回來了來我這裏拿吧。”
時予安愣了愣，不知這個時候會有誰給他寄快遞。
姜誼下一條語音已經過來了：“哦對了，小安，快遞盒上有條附注，祝兒子呃您生日快樂！小安你今天生日啊？我都不知道！生日快樂啊！”
時予安一怔。
他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他下意識地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距離零點還差幾分鐘了。
他的生日，也就這麽過去了。
成斐在他對面忽然開口：“今天你生日？”
時予安慌忙應聲：“嗯。”
他低着頭給姜誼回消息。
就聽見成斐揚起聲音道：“老梁，下碗面。”
頓了頓，他補充：“挑幾根最長的面送來就行，動作快點，趕時間！”
時予安擡頭怔怔地看着他。
成斐轉頭沖他笑了笑：“長壽面，有這個講究。挑幾根最長的面吃，代表着壽星未來會長命百歲，順心如意。反正吃個意思，祝你未來健健康康，長長久久。”
時予安咬着唇，眼睫都在顫。
成斐問他：“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時予安說不出話。
成斐笑着看他：“我是不怕等的，就是時間上稍微有點緊了。小家夥，快點拿主意啊！”
時予安哽了哽：“我、我想要您……”
成斐的眉挑了起來。
時予安費勁把話說全：“……您的簽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