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我要當真了
那我要當真了
時予安望着窗外無邊的夜色。
時意說的事情他已經沒有記憶了,但時意的描述,讓他如同看電影一般,看着那個畫面。
他看見了小孩子眼裏單純的、熾烈的渴望,那是毫無保留的愛。
時予安低頭笑了笑。他輕聲道:“有點晚了,媽媽,早點休息吧。”
時意喝掉最後一口酸奶,擡手摸了摸時予安的頭發:“你也是,晚安。”
時予安乖巧地點頭:“碗放在那裏吧,我來洗就好。”
時意沒有推讓,笑着起身離開。
時予安一個人仰頭望着窗外。他沒有俯瞰璀璨的人間燈火,而是看向無垠的夜空。他在想,上天給他重活一次的機會,讓他體驗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人生,又予他夢境中才敢肖想的一切,或許是讓他更灑脫一點,無所顧忌一點。
就像成斐那樣。
這一晚時予安睡得很踏實,醒來時天已大亮。時意沒有叫他,任由他懶床。時予安猜測這是久未歸家的孩子,在剛進家門前三天所擁有的特權。
幸好他就呆三天,不至于母子感情破裂。時予安偷樂。
他舒舒服服地縮在被窩裏,拿着手機随便翻翻。群裏還是挺熱鬧的,明平的收尾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大家聊天的情緒都很昂揚。
放了假的姜誼直接在狀态裏挂了個“不發紅包不要找我”,配圖是一直睡到掉口水的貓。時予安想要原圖,于是發了0.01元的紅包給姜誼,附言:在嗎?貓貓頭給我兩只。
姜誼立刻點了紅包,過了三秒鐘才發了一連串的“……”,然後怒發了N+貓貓頭表情包轟炸。
時予安快樂地收着表情包,意猶未盡補充:還有沒有?
姜誼:老板,要不是看在你給我發錢,我就把你拉黑了。
時予安又把從姜誼那裏收的貓貓頭甩回給他。
無所事事的廢柴一天就這樣開始了,時予安感覺自己仿佛很久沒有享受過這種無事可做卻安逸充實的平靜。
曾經他也每日無事可做,但那時他手上紮着滞留針,輸液管仿佛枷鎖一般把他困在病床上。他不僅無事可做,他甚至一生都要這樣痛苦消亡。
如今能得來這半日寧靜,時予安已是很感激了。
傍晚的時候,成斐給時予安來了微信:我去接你吧。
時予安想了想沒有拒絕,他對這個城市還是陌生的。更何況,他總是記得成斐的話,“給他機會,讓他證明,是成斐愛上了時予安。”那多一些任性随意,少一些客氣的疏離,或許才是最适宜的吧?
時予安把地址發給成斐,一小時後,滿天的霞光中,成斐抵達了時予安家。
時意也迎了出來,成斐看見她,從車裏走出來,沖時意欠身打了個招呼,而後笑道:“時總放心,我保證晚上十點前就把小時總送回來。”
“沒事。”時意也忍不住笑,“他挺大的人了,我又不擔心什麽。”
說着她幫時予安理了理領口,笑着小聲道:“但是不管做什麽,先要想清楚哦。”
“媽,你想多了!”時予安正色。
時意點點頭,拍了拍時予安的肩,目送着他坐進成斐的車裏。
下山路略有些難走,成斐車開得不快,随口和時予安聊着天:“時總沒有怪我吧?你在家總共就呆三天,還要把你拐出來這麽長時間。”
“沒事啦。”時予安笑,“我媽今晚上越洋電話會,其實她還不希望我在家打擾她呢。”
“嗯。”成斐點點頭,頓了頓,又道,“你怎麽不問我要帶你去哪,見什麽人?”
“呃……”時予安誠實道,“主要是我知道,問了也是白問,因為我肯定沒去過那個地方,沒聽說過那些人,倒不如到了現場現認吧。”
成斐低低笑出聲。
他瞥了眼時予安,轉換了話題:“有沒有什麽想聽的歌?”
“嗯……我找找。”時予安說着點開了音響。
他翻着成斐的歌單。這個世界的歌曲他反正都沒聽過,就根據前奏的順耳程度,高興了就聽完整首,或者聽到無趣了就切掉。
成斐安靜地開車,偶爾瞥一瞥自得其樂的時予安。兩個人都沒有找什麽話題聊。
車開下了山,進入了人聲喧鬧的街巷深處,走過霓虹、路燈、車水馬龍,停在了一家外觀上根本分辨不出是餐廳的門面前。
成斐停好車,找過來的時候,看到時予安還站在門口,好奇地看着街對面一群正在遛狗的爺爺奶奶們。
成斐扭頭也看了兩眼,擡手攬住時予安的肩:“想養狗?”
“想想而已。”時予安道,“還沒養好自己呢,不能随便領養其他生命。連小烏龜都不能喂的。”
“也是。”成斐點頭,“下次送你點球藻,放在水裏一年長兩毫米,養個千八百年就能成巨型大綠球了。等那時候你找條牽引繩,牽着一串綠球球在水底游來走去,多帥。”
時予安想了一兩秒,笑出來:“我竟然還認真去想了……明明都是不可能的事。”
“也是。”成斐點點頭,“那就等它們長70年,長成一只小狗崽那麽大。那個時候我們可能只能手拉手癱在床上了,也沒法牽着它們在水底散步了,那就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看着好了。”
時予安看着成斐,他想說點什麽,可一瞬間好像忘記了該如何說話。
成斐回望着他:“小安,我很想在未來很久很久以後,還能和你像剛才車裏那樣,你在我身邊,安靜的聽歌、看風景,或者什麽也不做。”
時予安眼睫毛都在顫抖。
成斐的聲音低了下去,溫柔如暮光:“好嗎?”
“好。”時予安說。
成斐笑:“那我要當真了。”
時予安慢慢地揚起笑:“好。”
成斐不再說話,推着時予安走進餐廳。
這裏與其說是餐廳,時予安倒覺得更像美術館,房內燈光昏暗,牆上挂着的畫,旁邊擺着的藝術品,每一件都充斥着兩個字——“逼格”。
他們進來了也沒見有服務員迎出來,但成斐顯然熟門熟路。他扶着時予安肩的手始終沒有放下來,輕柔地推着時予安繞了幾圈,推開了一扇門。
門裏已經坐了五個人,正聊着,聞聲都轉頭看了過來。
時予安認出了雍子舒和羽硯,另外三位都是男性,他卻一個也不認識。
其中一位胡子很長,看上去就非常藝術家的狂野壯漢,一見時予安就站了起來,沖成斐道:“這就是那誰?”
成斐沒回答,手一揮,反倒沖時予安介紹起來:“這個冒出來的,叫莊慈,姑且算我發小吧。”
時予安點頭。莊慈這個名字他倒知道,看《高能影帝》的時候出現過很多次的重要配角,一個學金融轉美術最後跑去當廚子的神人。這麽一來,時予安倒是知道這個看上去非常不餐廳的餐廳是誰的了。
莊慈被成斐忽略了,倒是十分習慣,直接來抓時予安的手猛握:“時予安吧?你好你好,久仰大名,終于看到活人了!”
“去。”成斐一把拍掉他的手,“說話做事客氣點。”
莊慈頭一擰,看樣子就要和成斐耍嘴皮子了。
他還沒開口,坐在最裏端那位看上去溫文爾雅的男士就淺笑着先說話了:“好了莊慈,別鬧了,讓人先進來吧。”
說着他站起身,迎着時予安走來,主動伸手:“你好,我是韶正信,時總,接下來一段時間請多關照了。”
“啊!韶老師。”時予安慌忙伸手和韶正信握了握。
韶正信是《契闊》現代部分裏重要配角,和時予安有重要的對手戲。而這個人時予安倒是真正的“久仰大名”。他在《高能影帝》書中是重要配角。
韶正信略大成斐一些,與成斐識于微時。彼時成斐還是個跑龍套的小透明,韶正信卻已經成了二線演員,有了一定的基礎和實力。早期韶正信為成斐提供了不少幫助,在成斐遇到風波時也總是最堅定站在成斐一邊。後來成斐成了影帝,韶正信穩紮穩打,雖未成最炙手可熱的那一批演員,卻有了足夠的作品和口碑傍身。無論兩人際遇如何變幻,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卻從未改變過。
對成斐來說,韶正信是他圈內最好的朋友。而對時予安來說,僅憑這一點,他就對韶正信充滿了好感。
如今親眼看到韶正信,時予安覺得本人比書中描寫的還要平易近人。
韶正信與時予安禮貌地握了手就立刻松開,退開一步,沖成斐笑道:“今天還算休假吧?我就不和時總聊工作了。”
“你就別聊了。”成斐也笑,頭一歪,沖着在場最後一位道:“許修齊你就別休假了,都歇兩三個月了,也該工作了吧?”
“哎!”一直坐在那裏含笑看他們的許修齊長嘆一口氣,站起身,“我就知道今天這頓飯貴着呢。”
“你又不會虧。”成斐挑眉,把時予安輕輕往前一帶,扭頭沖他道,“來,我給你介紹一下,許修齊,圈內最頂尖的經紀人之一,我雍姐親手帶出來的得意弟子。”
時予安愣了愣,扭頭看成斐。
成斐道:“我覺得,你是時候考慮重新建立你自己的工作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