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說話一定要算數
說話一定要算數
“沒、沒有。”時予安忍不住開口辯駁，可惜一張嘴就結巴，反而像在緊張。
成斐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又轉頭看向韶正信，笑道：“不宜妄自菲薄啊老韶！你就愛客氣！”
“說不過你。”韶正信搖了搖頭，沖時予安道：“小時，還先排練嗎？還是直接走一遍？”
“都行。”時予安小聲道，忍不住擡眼瞥成斐。
他倒不害怕在成斐面前演戲了，可也得看看演什麽內容不是？
這場要拍吻戲。
哦。上帝。
時予安眼睛眨啊眨。
成斐卻不看他了，踱着步子優哉游哉地走開了，在片場裏和這個打打招呼，和那個笑聊兩句，蠻自在的。
時予安定了定心神。韶正信非常好脾氣地陪着他等，看着時予安沖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他也寬慰地笑笑，道：“沒事，第一次拍這種戲都會緊張。”
頓了頓他小聲道：“其實我也沒拍過幾場這種戲，難保一會兒不會笑場。”
“嗯。”時予安點點頭。
“清場了清場了！演員就位！”明平的大嗓門在那邊響了起來。
時予安一溜小跑到了定點，看着韶正信走到自己對面站定。他忽然感覺思維和理智好像有些“音畫不同步”，明平喊了“開拍”很久，韶正信臺詞都說完了，他才将将反應過來。
接下來就該他主動拽住韶正信的領口，把他拖到自己眼前，“強吻”上去了。
時予安拽是拽了，可是韶正信“巋然不動”。
時予安還愣了一下，看着韶正信一臉無奈地笑了笑，俯身要往自己這邊湊。
“先停先停！”明平喊停了，話音都沒落，人先走了過來，沖着時予安直皺眉，“小時，不在狀态啊？”
“有點。”時予安很誠實道。
他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動作幅度太小，根本沒有使出可以拽動韶正信的力道。韶正信也沒料到這層，只做好了配合準備，結果就僵住了。
“對不起。”時予安低頭小聲道。
“沒事。”韶正信開口道，“我也有點不在狀态，其實說臺詞的時候就感覺不是太對，本來就想跟老明說要不先等等，但老明沒喊停，我就只好繼續往下說了。”
“确實，你臺詞說的也不太對。”明平皺着眉思索，“這樣，老韶咱倆來聊聊，我跟你說說我想要什麽感覺。至于小時……成斐！”
“又叫我……”成斐懶洋洋地不知從什麽地方鑽了出來，“老明你說說你，你離了我能幹成啥事？這次又要勞我什麽大駕啊？”
明平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懶得和他耍貧嘴，手沖時予安一揮：“你幫小時找找感覺。也不知怎麽搞的，這小子和你在一塊就能發揮出色，這次也你來。”
成斐挑了一下眉，不說話。時予安低着頭也不敢看他。
明平拽着韶正信到一邊說戲去了，成斐四下打量了一圈，指了指旁邊一處角落，道：“去那聊聊吧。”
說完他轉身就走，時予安匆忙跟了上去。
角落裏擺着一張鐵制咖啡桌，沒有椅子，成斐就倚坐在桌子上，望着時予安。
時予安在他面前站定了，本是低着頭，聽不見成斐說話，又忍不住擡眼偷瞄了成斐一眼，就看見成斐笑着直看他，時予安又連忙把頭低下去了。
他聽見成斐開口了，聲音裏含着笑，音色毛茸茸的：“你現在這樣子，就像是把我水杯推下桌面的貓，委屈巴巴的。”
時予安聽了，小心翼翼擡頭，瞥了他一眼，不說話。這回不再低頭了，就只這樣望着他。
成斐嘆了口氣：“我不批評你。我知道是我錯了，我在現場給你壓力了。”
“倒也沒有。”時予安慢慢說着。
成斐擡手沖他方向點了一下：“這下更像了。”
“像什麽？”時予安一時沒弄懂。
“像貓啊。”成斐道，“剛才那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樣都是表面現象，其實每根毛都恃寵而驕着呢。”
時予安沒忍住，唇角揚了起來。
成斐也笑，終于說到正題：“所以你需要我嗎？”
時予安想了想，慢慢搖頭。
成斐看着他，眼神裏寫着“你說，我聽”。
時予安就說了：“其實我剛才完全不在狀态，我自己都知道特別不應該。我也知道為什麽。”
頓了頓，他還是把頭低下去，不看成斐，聲音也不由自主小了下去：“我就是不想你看見我拍這場戲。”
說完他又偷偷擡眼看成斐。成斐只是笑，卻不說話。時予安卻明白成斐都懂了。
時予安沒再深入說理由，直往下講：“明導讓你來跟我找狀态，其實那一瞬間我還挺開心的。但跟着你走過來，我又想明白了，不能一直依賴着你。下一部片子、下下一部片子，我們不在一個片場了，我還會遇到這樣那樣的情況，難道每次都指望着你來陪我找狀态嗎？”
“也不是不可以。”成斐忽然道，“反正我也樂意啊。”
“那不行。”時予安擡頭認真道，“我不要讓你拖着我、拽着我、扶着我在這條路上走，我要和你并肩往前走。”
話音剛落，他聽見自己心跳砰砰砰的，在耳邊鼓噪。
成斐輕輕嘆了口氣，有點惆悵：“本來該給你鼓掌，可我現在心裏有點酸。我不開心了。”
時予安往前挪了兩步，輕輕碰了碰成斐的胳膊。
“做什麽？”成斐詫異。
“把你推下桌面。”時予安正色道，“可惜你比水杯重多了，沒能給你推下去。下次一定。”
“蹬鼻子上臉。”成斐擡手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他收回手，道：“行了，去吧，我就不去看現場了。我知道你肯定能拍好的。”
“嗯。”時予安點點頭。
成斐看他轉身走，忽然又開口道：“但需要我的話，我就在這裏，你知道這點就行。”
時予安扭頭沖他笑：“我知道。”
他回到片場，韶正信剛好和明平談完，看見他這幅樣子，先笑了出來：“成斐果然厲害啊，你這狀态完全不一樣了。”
“是吧？”明平洋洋得意，“他倆互相可好用了。成斐不在狀态就把小時薅過去，啥都不幹往他面前一戳就立竿見影。反過來也一樣。”
時予安嘴角抽了一下。
明平也沒在意，手一揮喊道：“就位就位，千萬別浪費這正熱的狀态啊！”
時予安慢慢往定點走。他腦海裏各種紛雜的情緒都漸漸退去了，此時他就是談青。
接下來的拍攝比想象中還要順利，時予安甚至沒有覺得自己是在“演戲”。他只是很生氣，因為“自己”成年生日這天，謝子昂還要和他吵架。他氣得只想狠狠把這個男人的嘴給堵上，讓他用疼痛來記住這一天。
等時予安從這個狀态中出來，看到對面韶正信的目光，帶着幾分難以置信。
時予安略有幾分不好意思地往後錯了一步，沖韶正信欠了欠身子：“謝謝韶老師。”
“別別別。”韶正信連忙擺手，“你這場發揮太出色了，我整個都被你帶進戲裏了。剛才聽見老明喊停我還下意識緊張，怕是我給你拖了後腿。”
“沒有的事。”明平在那邊高聲道，“這條不錯啊！你倆狀态太好了！快快快別浪費！下一條準備！”
本來預定一個上午的通告行程，兩三個小時就順利拍完了。
明平美滋滋地提前喊了“收工”，在一旁連連感慨：“可以，開門就這麽順，我有預感咱們剩下的戲都能拍挺順暢。小時，真不錯啊！”
時予安“嘿嘿”笑着，有一兩分不好意思，但心裏更多是一種自豪。這種最喜悅的心情，他迫不及待想和成斐分享。
他往成斐在的角落裏跑，走一半發現那裏沒人。
時予安停住腳步，稍稍有點失望。轉念想想，今天成斐本來就沒有通告，來現場都算“加班”。
時予安想着，摸手機要給成斐打“三倍工資”。
還沒點開鎖屏呢，臉頰微微一涼。
時予安凍得一個激靈，扭頭一看，成斐拿着一根冰淇淋慢悠悠地咬了一口，手裏晃着一瓶還沾着水珠的冰可樂。
“渴不渴啊？老明讓你拍一上午你就真拍啊？傻不傻啊孩子？”成斐“痛心疾首”地含混說着。
時予安接過可樂，小聲嘀咕：“片場導演最大嘛。”
“話這麽說也沒錯。”成斐略有幾分嫌棄地看着自己吃了一半的冰淇淋，嘴裏嘀嘀咕咕有一搭沒一搭說着，“但老明這樣剝削你，我實在很生氣啊。”
“嘿嘿。”時予安笑，還是沒忍住，假裝若無其事地問道：“我剛剛幾場戲，你覺得怎麽樣啊？”
“很好。”成斐道。
時予安有點緊張地等着成斐繼續點評。
成斐說：“好到我有點惆悵。”
時予安疑惑地“嗯”了一聲。
成斐惆悵道：“老明以後不會叫我來陪你找狀态了，我下崗了。”
“沒事。”時予安脫口而出，“我陪你找。”
“那說好了啊！”成斐說着，把自己的冰淇淋丢進垃圾桶，扭頭看時予安道，“我這個人沒別的，就是記性好。所以你說話一定要算數，不然天涯海角我也要追着你履行諾言。”
“嗯……那……反正你不在狀态的時候也不會太多……”時予安小聲嘀嘀咕咕。
“說什麽？”成斐立刻低頭要來仔細聽他說話。
時予安扭頭，若無其事：“沒什麽。冰可樂真好喝。”
“早知道我也喝可樂了。”成斐更惆悵了，“那個新品冰淇淋真難吃。”
時予安壞笑，當着成斐的面喝了一大口可樂。
成斐看着他咂嘴，忽然笑了笑，輕聲道：“真好。”
“嗯？”時予安扭頭看他。
成斐道：“你終于像我相信你那樣，相信你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