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巧克力
巧克力
富江把那張預示她來年桃花運旺盛的簽收了起來。
回到雲雀宅之後,她沒再去招惹那個十分記仇的家夥,選擇折騰一些不敢得罪她的人,将屋裏上上下下的傭人們都使喚得夠嗆——
雲雀恭彌也總算見識到閑下來的富江戰力,雖然打雪仗逃跑的時候柔弱不已、體力極差,但能在幾分鐘裏把難吃的點心從院子裏丢出去八盤;平常大腦一副空空如也的狀态,可是在挑剔難伺候方面卻天賦異禀。
此刻他走過廊下,無意間聽見院落裏的傭人嘀咕,富江小姐想要的琉璃瓦已經讓工匠趕出了第五批,但她還是不太滿意顏色,讓人全砸了燒新的,可這方面預算已經超過了,到底該怎麽辦?
少年如松竹的身影倏然定住。
他轉過頭去,擰着眉頭問,“我什麽時候允許她改瓦片顏色了?”
傭人吓了一跳,急忙同他鞠躬,神色很為難,正想開口解釋,遠處檐下傳來一道笑吟吟的解釋,“我這個房間什麽都好,就是屋頂瓦片的質量不怎麽樣,我好心幫你全換了,你倒也不用特意謝我。”
說話間,她随手用水果叉戳着剔透果盤裏的靜岡蜜瓜,晶瑩如玉的青色果肉甘甜多汁,可是入了她的口,卻被極其嫌棄。
“這品種太甜了,膩味。”
她揚首吩咐少年附近的人,“現在去給我換個甜度低一點的。”
雲雀恭彌面無表情地望向她,“瓦片不許動。”
頓了頓,他又道,“你好像很閑,明天開學。”
正在廊下晃悠着腿欣賞梅花雪景的女生忽然一愣。
她說,“學校什麽時候通知的?”
“現在,”黑發少年冷冷一笑,“等下我就讓教務處發消息給所有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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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江:“?”
她神色愕然,睜圓了眼睛,淚痣将那清純面龐點出幾分豔麗,然而此刻如此貌美的少女臉上卻只寫了一句髒話:
你有病吧?
但少年視而不見,做完決定就轉身進了廳堂。
……
并盛中學的學生們放假的快樂就這樣“啪”一下,沒了。
全然不知真相的他們痛苦不堪地接受了要提前開學的噩耗,一時間,町內的深夜不知幾家窗戶徹夜亮燈,處處傳來寫不完作業的哭嚎聲。
這還沒完,新學年開學那天,學生們姍姍想起來,今年又要重新分班。
随機打亂的分班讓布告欄前面站滿了學生,人群中時不時發出快樂的擊掌聲,以及洩氣的哀嚎聲:
“怎麽會這樣?”
“我們不在一個班?”
“這種分班毫無意義,十代目,我不可能跟你分開,看我把這名單炸了。”
最後一句話将正好在附近巡視的雲雀恭彌引了過去。
除了澤田綱吉和他的朋友們,其他人都光速跑開,公告欄附近轉眼就只剩他們寥寥幾人。
“雲、雲雀學長,今年你沒有升學嗎?”棕發少年不解地詢問。
“他喜歡留級。”橫裏插入一句陰陽怪氣的回答。
雲雀恭彌充耳不聞,自顧自地對澤田綱吉微笑,“我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年級上。”
“對,再選兩年你正好當我學弟,要不提前演練一下,今天叫一聲學姐來聽聽?”富江撥了撥自己寶石般的長發,從教學樓裏走出來,沖他露出個挑釁的笑。
少年語氣随意,“沒睡醒?”
“我睡沒睡醒你不知道?”被迫早起的富江渾身上下都是怨念。
雲雀恭彌定定地看了她幾秒,拿出了浮萍拐,“幫你在這裏長眠?”
富江若無其事地看向澤田綱吉,露出非常和善的笑容,“經過一個寒假,實力有進步嗎,小學弟,現在可以打他嗎?我會全心全意給你加油的哦~”
“不不不,富江學姐,我不敢做這種事的我不行的嗚嗚嗚……”
澤田綱吉眼角溢出淚花,甚至不敢往雲雀的方向看一眼就原地抱頭蹲下,渾身瑟瑟發抖。
富江沒眼看他這幅丢人模樣,走到黑發男生身邊,随手伸向他黑色外套的一側衣兜——
“自己去接待室拿。”
猜到她要翻什麽的少年揚了揚下巴,冷聲道。
“不要。”
富江慵懶地應着,撥開他格擋的浮萍拐,從他兜裏翻出一個備用的“風紀”袖标,“三年級的樓層和接待室不順路,我懶得繞。”
她甚至還用這紅色袖标跟澤田綱吉他們揮了揮,“拜拜。”
還沒起來的阿綱:“……”
這碗狗糧還得他蹲着吃是吧?
-
走進三年級A班教室的時候,富江随意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發現樓下澤田他們還留在布告欄附近,連校長也出現了。
她單手托腮,回頭時發現附近的男生都帶着奇異的興奮看向她,“富江同學,今年很幸運跟你分到一個班。”
“你如果有什麽需要跑腿的活,可以盡管找我。”
“對對對,我也是!”
女生雙手交疊,往椅背上靠去,打量了他們片刻,發現一個看得過去的都沒有,又不悅地挪開了目光,“哦,我渴了,去給我買水。”
即便她敷衍、惡劣、态度又差,但新班級的男生們仍對她有着不亞于過往追求者的熱情,甚至課間還和她之前的同學因為“富江究竟屬于哪個班級”起了沖突,在走廊打了起來。
富江看也不看,路過直接跟年級主任舉報他們鬥毆。
等那幾人被拎去寫檢讨時,她走進了家政課的教室裏。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女自然不可能勤勤懇懇完成家政作業,她随意指揮同組人員,抱着手臂在旁邊偷懶。
這時,附近傳來的一股香甜味道。
富江好奇地扭過頭去,“她們在幹什麽?”
“我猜是下個月有情人節,她們想先學着做巧克力練練手吧?”
“情人節?”
黑發女生若有所思,撫着眼尾的淚痣,片刻後看向同組的男生們:“我也要巧克力。”
“……”他們老老實實地捏着飯團,觑着她的臉色試着答,“現在倒是可以試試,但情人節的習俗一般是女生給男生送,富江同學。”
漂亮女生登時意興闌珊地轉開腦袋,“哦,我不過這個節。”
……
但直到二月十四日當天,富江才意識到這個節日的盛況。
她大早上站在接待室的門口,看着放在鞋櫃上的一盒粉色心形巧克力,蝴蝶結絲帶裏還夾着一張“to雲雀學長”的卡片,面色沉得能擰出水。
——明明全校都知道她和雲雀恭彌關系不一般,居然還有人敢來撬她的牆角?
“富、富江同學……”
輪值守門的風紀委試着喊了她一聲。
漂亮少女怒極反笑,将那盒巧克力拿起來,但翻遍盒子都沒找到這個膽大妄為者的署名,就好像對方僅僅想表達對雲雀的愛慕之意,甚至不求與他更進一步的認識。
她本想将這盒巧克力丢給旁邊的風紀委,讓他們處理掉,動作到一半卻頓住,“還有嗎?”
“什麽?”
“還有沒有其他送給雲雀的巧克力?”
“……剛才副委員長好像已經幫忙送了一些到委員長辦公桌上了。”
富江五指收緊,捏着這散發香甜氣息的禮盒。
她面無表情地拉開接待室的門,果然看見那張往日只放着文件與資料的深色辦公桌上,放滿了五顏六色的花哨巧克力盒,不過辦公桌的主人如今并不在。
富江走進去,随手拿起一盒散發着淡淡花香味的巧克力,語氣譏諷,“什麽檔次的香水,完全影響人的食欲。”
“需要幫您警告她們嗎?”跟進來的風紀委員看着她的臉色問道。
女生随意翻了幾個盒子,都沒發現署名,微微揚了下眉頭,卻出乎對方反應回道,“不。”
她随手在辦公桌裏翻出一沓便簽和一支馬克筆,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既然她們喜歡送,就讓她們送好了,你讓其他風紀委的成員去幫我們人氣超高的委員長收一下,都送到這裏來。”
-
整個學校的空氣都變得格外香甜。
雲雀恭彌抓完遲到的違紀者,往教學樓走的時候,姍姍反應過來今天是情人節,不過今年和往年不同,他的鞋櫃附近倒是空空如也。
跟在他身邊的草壁哲矢适時道,“富江同學讓我們幫您都放到接待室了。”
少年挑了下眉梢。
那小怪物又在幹什麽?
待他進入接待室之後,答案就跳了出來——
黑發女生随手向他展示茶幾上琳琅的巧克力盒,待他走近才發現每個盒子上都貼了一張可愛的便簽,上面就寫着簡單的一行“from鹿島富江”。
男生視線從左掃到右,憑借敏銳的視力和嗅覺發現這些盒子蝴蝶結的打法以及附着的味道都不盡相同,片刻後,饒有興致地問道:
“全都是你送的?”
“不然呢?”富江堂而皇之地揚起下巴,“寫着我的名字,當然是我送的。”
想了想,她畫蛇添足地補了句,“好慘哦,情人節只有我給你送巧克力,好在我的魅力以一敵百,你也不要太感動。”
雲雀恭彌輕笑了一聲。
他也沒再問,想往辦公桌的方向走,卻被富江給拉住。
“你不嘗嘗?”
女生随手拆開一盒包裝不錯、巧克力形狀也跟外面商場賣相差不多的遞過去,“這個應該味道還可以吧。”
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都是你做的,味道怎麽樣你不知道?”
“做了太多,不記得了。”富江很淡定地找了個理由,“而且我不喜歡一次吃太多甜食,也不是每盒都嘗過的。”
說完,她從裏面拿起一枚巧克力放進嘴裏。
過了幾秒,富江擰起柳眉,好像想挑剔出一篇千字大作,臨了又想起來如今這玩意算是她送出去的禮物,只能勉強推銷道,“快點吃,反正比上次給你的甜。”
上次?
雲雀恭彌想起那片城堡外樹林結的酸橘子,感覺這世上能酸過那瓣橘子的食物恐怕也不多了。
他擡手從那盒子裏拿起一顆黑色巧克力。
才抵入唇間——
香甜可可融化的味道就瞬間席卷味蕾。
少年神色依然十分平靜地将巧克力咽下,過了會兒,對上女生如墨的雙瞳,慢條斯理地給出評價,“很膩。”
富江也這麽覺得。
但是想到這畢竟是挂着她名義送的禮物,他這麽挑剔是幾個意思?
“我是說巧克力。”看她的表情陰晴不定,雲雀恭彌補充了一句,才往辦公桌那邊走。
富江茫然了一瞬。
她想,不然呢?
這巧克力就是甜得發膩啊。
……等等。
巧克力是膩的,那麽,送巧克力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