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章盈對周妍那番話并無多大反應,目送她離去後便又繼續看賬目,反倒是碧桃着急得不行,憋不住道:“娘子,你就不擔心麽?”
章盈從容自若道:“擔心什麽?”
“那個周六姑娘啊!”碧桃一皺眉,“她适才哪兒是買胭脂的,分明是向您示威的。”
她心中不忿,若不是娘子遇着這麽些事兒,輪樣貌、才情、出生,那個周六姑娘哪一點比得過娘子的?
章盈不甚在意道:“不過是一頓飯罷了,若連這都要擔心,那我以後豈不是時時刻刻都得活在擔驚受怕中?”
碧桃轉念一想,覺得娘子說得也有道理,“五爺不是那等世俗之人,又對娘子一心無二,量她也翻不出什麽風浪。”
章盈将賬簿往她懷裏一塞,正經道:“既是如此,你就別嘀咕了,拿上東西回府。”
街上熙熙攘攘,馬車停在道旁。
一出鋪子,章盈眼尾餘光就好似瞥見一人閃進了巷口。人來人往,或許只是個過路的。
她沒過多在意,擡腳繼續走向馬車。
及至車前,青灰色的牆後露出一張臉來。謹慎期許,懸懸而望。
這不由得章盈不留心了,待看清他的臉後,她停下腳步詫異道:“啞奴?”
啞奴聽見她喚自己的名字,眼中的局促頓時化開,一雙漆黑的眸子格外閃熠。
章盈見他這副神态,像是特意在等自己,于是開口問:“你有什麽事嗎?”
啞奴走出巷子,三五步便走到她跟前,行禮般地對她一低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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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形颀長,章盈不得不微微昂首,想到他不會說話,便換了個問法:“你是有話對我說?”
啞奴看了一眼鋪面,堅定地點了點頭。
章盈當即想到了宋允默,還在宋府時,啞奴就曾提醒過她宋允默不是好人。可他不是已經入獄了嗎?
她略為疑惑,正要出言詢問,卻見他繼而變了臉色,抿着唇利落地轉身,片刻便消失于人海中。
他舉止着實奇怪,可章盈一時也琢磨不透,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後,才收回視線。
她一回身,發覺譚齊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目光戒備地望着啞奴離去的方向。
宋長晏讓譚齊跟在自己身邊,既是為了予她方便,也是防止再有人對她不軌。
章盈暗想他是擔心啞奴不懷好意,故而解釋道:“他原是宋府的下人,我碰巧幫過他一次,我想他對我沒有惡意。”
譚齊神情恢複,順着她的話道:“是。”
章盈不再多言,擡腳上了馬車。
夜間,從景明院回宋府後,宋長晏便去了書房翻看卷宗。
這些時日下值後他徑直去見章盈,空閑的時間便少了,每晚回院少不得要點燈忙碌至深夜。
“主子。”譚齊進屋,将一盒東西放置在書桌上,“這是華爺差人送來的,說去周将軍府上時,不好空着手去。他擔心您沒多餘的工夫備禮,就為您挑了一份。”
話落,他打開盒子,裏頭俨然平放着一柄成色上佳的玉如意。
宋長晏撩起眼皮撇了一眼,随意地“嗯”了一聲,又看回了手上的案卷,“今日可有什麽異樣?”
譚齊愣了一下,明白他這是在問章盈後,答道:“今早盈娘子見過章夫人後,與周六姑娘也見了一面。”
宋長晏斂眉,語氣稍有些不快道:“她怎麽在?”
譚齊将事情詳說了一通,“周六姑娘特意提及您去周府赴宴之事,好在盈娘子并未放在心上,聽過也就罷了。”
宋長晏聽完,不辨喜怒地問他:“她當真沒有不高興?”
譚齊仔細想了想,搖頭篤定道:“沒有,盈娘子還送了胭脂給周六姑娘,說是給她的生辰禮。”
宋長晏眸色沉了下去,眼睛盯着書頁,心思卻不知飄到了何處。
“還有一事。”譚齊回想起在鋪前所見的一幕,如實禀報:“回府前,我看到宋府的一個下人找到了盈娘子,似乎是有話要對她說。”
宋府的下人?宋長晏問:“誰?”
譚齊道:“是三爺院裏那名喚作啞奴的小厮。”
原來是那個不會說話的下人。宋長晏腦中瞬時閃過章盈對他粲然而笑的畫面,握書的手緊了幾分。
譚齊繼而道:“他見了我便跑,盈娘子說她曾幫過那個啞奴,屬下擔心他在三爺院裏留意過些什麽,若是抖露出去,恐怕對您不利。”
宋長晏凝神沉思少時,而後神色狠絕道:“殺了他。”
末了,他接着道:“宋允默院裏那些人,若有可疑的,一并除掉。”
譚齊并無驚訝,應道:“是。”
章家的事在上京城已不算秘密,很快就傳到了徐府。
徐老夫人因上次章盈在徐府遇害一事本就耿耿于心,再聽了幾句外面對她的閑言碎語,愈發心疼。借着生病的由頭,邀請她上府去做客,也算是表明了徐家對她的态度不改。
她盛情相邀,更是派貼身的嬷嬷親自來。章盈臉皮薄,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得應了下來。不過這一次,任憑徐老夫人如何暗示她與徐翎的婚事,她都婉言回絕了。
徐老夫人無奈打消了念頭,最終只留下她用晚膳。
恰好這一日也是周六姑娘的生辰。
周府。
宋長晏與周将軍敘談過正事,已到了晚膳時分。
席上除卻周家人,外客并不多。周六姑娘濃妝豔裹,一一對前來賀生的賓客答謝。
到了宋長晏身前,她眼笑眉舒,從随行的丫鬟手上接過酒壺,斟滿他的酒杯,“長晏哥哥,你送的玉如意我很喜歡。這是我去歲親自釀的酒,你嘗嘗看。”
宋長晏神情一如既往的謙遜溫潤,說話時臉上帶有淡淡的笑意:“六姑娘喜歡便好。”
他垂眸看了一眼清冽的酒,伸出手端起酒杯,穩穩當當地送到唇邊。頓了頓,他一飲而盡,繼而贊許道:“果真不錯。”
“多謝長晏哥哥稱贊。”
周妍莞爾而笑,福了福身子回到了父母身邊。
唇齒間隐約彌漫着一種古怪的味道,宋長晏不動聲色地喝了幾杯茶,勉強将那股澀味壓下去。
酒過三巡,那入肚的茶水便像是滾沸了一般,在他腹中騰起一陣熱潮,旋即蔓延至周身。晚宴結束後,那陣燥意更如翻卷的浪湧,幾乎要将他吞沒。
他攥緊掌心,面上談笑自若地與衆人言語。
不遠處,周妍小心地觀察宋長晏的神情,未見他有任何異樣,心裏不免有些納悶兒。
送走其餘客人,她借故将他留了下來,一錯不錯地盯着他的臉,“長晏哥哥,方才席上我見你飲了許多酒,不如去客房裏歇息一會兒?”
宋長晏含笑推拒道:“不必,六姑娘釀的酒不醉人。”
周妍又看着父親與他說了好一陣子話,期間他都不曾反常,心底那點巴望徹底落了空。
那藥或許根本沒用,白白籌謀了這麽一番。
辭別出了周府,宋長晏強做的平靜頃刻褪去,走出幾步後便身形不穩。一手撐在馬車上,呼吸急促。
譚齊大驚,關切道:“主子,您怎麽了?”
他以為宋長晏是喝醉了,可從他臉色上看,卻又不像是這麽一回事。
宋長晏緊咬着牙,神情滿是煞氣,“周妍給我下了藥。”
譚齊駭異,一手扶着他,“那咱們先回府,我去找大夫來。”
遏抑不下的情|欲快要将宋長晏吞沒,他腦海中僅存有一個念頭,就連譚齊的聲音都聽不太真切。他搖了搖頭保持清醒,竭力松開唇,低聲說了幾個字。
譚齊沒聽清,湊近道:“您說什麽?”
宋長晏擡眸,全然變了另一副神态,像一頭餓急了的狼,目光極具侵略性。他擺脫譚齊的手,兀自撐着車架,身軀搖晃地上了馬車。
再開口時,話音清晰入耳:“去景明院。”
他不願再做什麽君子了,他想要她,一刻也不能再等。
是的,又是這種爛俗的中藥梗,我知道很狗血,但是就是想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