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乒乓球場是露天的,一連擺了幾十張球桌,每張附近都圍滿了人,塑料和木板碰撞時發出的清脆響聲和時不時叫好的人聲融合在一起,将球場氣氛炒得熱火朝天。
唯有靠近院牆最角落裏的那張球桌安靜無比,在嘈雜的背景音裏,夏清清被迫聽完了俞植的道歉。
他手裏被塞了一顆白色小球,俞植小心翼翼的拿球拍碰了碰,聲音小得幾乎只有自己能夠聽見。
“你再原諒我一次吧,好不好?”
夏清清垂下眼睫,擋去他探究的視線,靜靜地盯住自己腳尖。
他其實有些想不通。
“俞植。”
終于聽到夏清清喊自己的名字,俞植高興得眼睛都瞬間一亮,好像被主人冷落許久才得到撫摸的小狗。
“你說!”
夏清清頓了頓,擡起眼睛認真的看着他,長睫緩緩眨了眨,問出那個問題:“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幼稚?”
俞植一愣,高興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他呆呆地搖搖頭,但很快,又點了點,低下頭有些心虛的說:“你……你剛剛說了。”
“嗯。”夏清清輕輕應下。
“我的确是這樣認為的。”
“你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表現得非常幼稚,幼稚到不像是一個正常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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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植逐漸露出一個很委屈的表情,他也不敢反駁,伸手去拉夏清清的衣角,耷拉着眼睛說:“我本來就沒有你聰明,你別罵我了。”
從小到大,夏清清學什麽都比他快,每次考試永遠都是鐵打不動的全校第一。他雖然比夏清清高一屆,但不會做的題,夏清清居然也都能毫不費勁的做出來。
“我知道我笨,你跟一個笨蛋計較什麽啊。”
俞植覺得鼻尖澀澀的,喉間好像有東西堵住了,讓他連話都說不太明白。
夏清清微微嘆了口氣,糾正道:“我沒有跟你計較過,是你在跟我計較。”
“那我也不計較了,我來找你和好,不就是不再計較了嗎。”俞植揪住夏清清衣角的那只手始終沒松開,他很怕哪一句話沒說對,就又惹得對方不開心,像上次那樣提出分手。
他很怕真的和夏清清分開。
“我不計較你對我到底有幾分喜歡了,也不計較我們相處過程中究竟該誰先低頭,那些有的沒的我全都不再計較,我只要繼續和你在一起,一輩子在一起。”
俞植說些話的時候,聲線是顫抖的,似乎下一刻就會堅持不住,當着夏清清的面哭出來。
他眼眶發脹,鼻子酸酸的,心口也一陣一陣悶痛,深吸了口氣後才接着往下說:“像你說的那樣,我就是很幼稚,所以才會試着按夏缺說的那樣試探你。我不知道你會這麽生氣,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只聽你的話、只做你喜歡的事。”
夏清清直勾勾地看着俞植,仿佛将他看穿了一樣。
“你別裝可憐了。”
俞植就快掉下來的眼淚硬生生憋了回去——
夏清清眼睛裏流轉着淺淡的水光,對他的表現毫無動容。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做錯事就裝可憐。你現在可以因為夏缺的幾句話就來試探我,就算這件事翻篇了,以後你還是會因為別的事繼續試探我。”
他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極有分量:“比如說,哪怕我們結婚了,你是不是也要因為我多跟其他人說了幾句話,就懷疑我出軌不忠?那時你會和如今一樣,想盡辦法試探我對婚姻态度如何。”
“然後又重複一遍現在我們正經歷的,無休無止。”
夏清清頓了頓,平靜的接着說:“俞植,你知道的,我沒有這麽多精力陪着你鬧,也沒有義務等你長大,能夠更加娴熟的處理我們之間的關系。”
事實上在所有人眼裏,已經足夠早熟懂事的夏清清都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他們理所當然的對他遷就,也不要求他變成一個成熟包容的大人。
“不會的!”
俞植被夏清清的假設吓到了,他一着急,就會不由自主的拔高音量,被不鹹不淡看了一眼後,又急急忙忙将聲音低下來。
他又重複了一遍:“不會的。你相信我。”
“我再也不會懷疑我們之間的關系了,我會好好經營的!”
正說着,兩人讨論過程中不時提到的人已然到了乒乓球場。
夏缺身後還跟了個陳洛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挑中了角落裏那個人很少的球桌。
“那兒方便拍攝吧?”
陳洛陽順着夏缺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剛點完頭,眼睛忽然睜大了一些,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那道清瘦的背影。
他甚至顧不得夏缺滔滔不絕在同他講的拍攝計劃,不受控制的便擡腳向角落走去。
“等會兒先不急着拍,确定好需要的畫面內容再說——”
夏缺說得起勁兒,轉頭一看——
人呢?!
“清清?!”
驚喜的喊聲打斷了俞植和夏清清的對話,兩人一齊轉過頭,在看清楚來人後,做出的反應截然不同。
夏清清緩和語氣,輕輕答應了一聲。
俞植卻敏銳的察覺到面前這男生對夏清清的态度似乎有些過于親近,尤其是剛才那聲“清清”,除卻驚喜之外,還有迫切想要拉近彼此之間距離的意圖。
他立刻把剛剛的話抛在腦後,往夏清清身旁靠近了些,警惕的盯着陳洛陽。
陳洛陽這時候滿眼只裝得下夏清清一個人,根本就沒注意到他身邊還有只護衛犬,見他拿着球拍,忙取下頸間的相機,毛遂自薦道:“你體育課選的是乒乓球啊?正好,我從小就愛玩乒乓球,高中還打過比賽,我來教你吧。”
夏清清還沒來得及說話,俞植就猛地擋在他前面,目光不善的上下打量着陳洛陽。
……長得也不怎麽樣,去酒吧賣的話連頭牌都當不上。
俞植很自信自己的顏值對于夏清清的吸引力,他們俞家就沒有長得醜的,如果同臺競争,輸的肯定是陳洛陽。
他硬邦邦的拒絕道:“不好意思同學,我先來的,他有我就夠了,不需要你教。”
陳洛陽上前的腳步一頓,這才注意到了俞植,以及他對自己毫不遮掩的敵意。
一般人聽到這樣不太禮貌的回絕大概就生氣了,但陳洛陽顯然脾氣很好,語氣溫和的對俞植說:“學長,我覺得這種事,應該先問問清清的意見。”
“他的意見才是最重要的,我們并不能越過他的意願妄下定論。”
他笑了笑:“您說對嗎。”
俞植眉心一緊:什麽意思?
暗諷他沒考慮清清的意見?!
或許是雄性動物之間争奪領地和雌獸的直覺,他本能的對陳洛陽帶有戒備,不忌憚用最極端的想法去揣測——
即使對方态度很好。
俞植下意識的離夏清清又近了點,近到令陳洛陽心中有些嫉妒。
他聽到俞植問夏清清:“他是誰?你們關系有熟悉到直接叫小名嗎?”
“同學。”
“哦,原來只是同學啊。”
俞植心裏的那點不高興頓時煙消雲散,他得意的看向陳洛陽,以一種炫耀般的語氣說:“作為夏清清的男朋友,我會手把手的教他打乒乓球,就不需要同學你來費心了。”
他刻意将“男朋友”和“同學”這兩個詞咬得很重,如願以償的看到陳洛陽臉上禮貌得體的笑容出現了一絲裂痕。
陳洛陽腦子裏嗡鳴一聲,那些嘈雜的背景音瞬間全都聽不清了,耳朵裏只重複播放着夏清清毫無感情的那句同學,這對于他而言,殘忍程度甚至要超過俞植宣示主權所說的那幾句話。
同學……
他在心底自嘲般笑了一聲,一動不動的看着距離挨得極近的兩個人,直到眼球睜了太久,都泛起了微微的酸痛,也仍舊不肯挪開視線。
——其實夏清清臉上沒什麽表情,他向來都表現得有些淡漠疏離,兩個人之間的關系看上去僅僅只是俞植的一腔情願,就連陳洛陽自己也明白他和夏清清除了同學這層關系之外,的的确确沒有更多牽連,可……
可心口為什麽還是這麽痛呢。
陳洛陽有些恍惚,險些站不穩。
如果擁有男朋友這個名分的俞植看上去都是一廂情願的話,那麽他這個連名分都沒有、甚至連面都沒有見過幾次的同學,在夏清清那裏,又算得上什麽呢?
他冷笑,早有了答案——
什麽都不算。
自己對于夏清清而言,什麽都不算。
陳洛陽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清楚自己這點自作多情的心思有多麽可笑,同時,他又死死盯着夏清清那張美麗純潔的臉,心想你都有男朋友了,為什麽身邊還有那麽多男人——
為什麽都有那麽多男人了,也不能多我一個。
他又看向警惕防備着自己的俞植,心底升起一種扭曲的惡意,那惡毒的問題差點就要脫口而出:
你知道你護在身後,看起來清清白白的小男朋友,背地裏勾了多少男人嗎?
俞植——
陳洛陽看着他,笑得很無害,而實質上,他在心裏說——
你把你的小男朋友看得這麽緊,那你下課經過校門口的豪車時,會不會其中有一輛裏面,他正在和別的男人偷情呢?
你和你的小男朋友打電話的時候,他會不會正在別的男人床上,被.幹.得渾身發抖,還要努力裝作正常的樣子不讓你聽出破綻?
陳洛陽的眼神在夏清清和俞植臉上掃來掃去,心底那點壓抑許久的惡意終于蓬勃而出,他肆無忌憚的在暗地裏意.淫着暗戀對象,既迷戀對方的清純,又控制不住的揣測對方背地有多放蕩。
但表面上,他的笑容依舊是開朗的、愉悅的,和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沒什麽兩樣。
“不好意思啊夏同學,”陳洛陽沒再叫那個鼓起勇氣才敢叫的兩個字,他平靜的笑着說,“我不知道你和你男朋友已經約好了要一起打乒乓球,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你們。”
俞植有些狐疑的審視着陳洛陽,這麽容易就知難而退?
還是說他剛剛想錯了,實際上對方沒那個意思?
夏清清明明是話題中心,可他明顯一直游離在話題之外,對俞植和陳洛陽你來我往的試探一點也不感興趣,甚至沒聽清楚陳洛陽剛剛說了些什麽,只随意的說了句沒關系。
他表現得過于不在意了,而這種不在意,正是最刺痛陳洛陽的存在。
“我還有點事……那我就先走了。”
俞植巴不得他趕緊滾,語速飛快:“慢走不送。”
陳洛陽收拾好自己的相機,沒多說什麽,點點頭離開了。
夏缺到處找他,有些不悅的皺起眉頭:“你剛剛跑哪兒去了?莫名其妙就找不到人,知不知道這樣很耽誤事兒啊。”
陳洛陽抓着相機的手緊了緊,但片刻後,又松開了。
他态度誠懇的對夏缺道歉:“不好意思啊副部長,我剛看到我對象了,就去跟他打了聲招呼。”
“你對象?”
夏缺上下打量他一眼,嗤笑道:“你還有對象呢?”
陳洛陽沒接話,也沒生氣,只是說:“這裏人太多了,取景效果不太好,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夏缺調侃道:“不想離你對象近點?”
他搖搖頭,有些腼腆地說:“免得影響他上課。”
“行吧,你事真多。”
陳洛陽害羞的笑了笑,仿佛真的正在和誰熱戀一樣。
陳洛陽不是黑化啊,他本來就是便态,有綠帽癖那種便态。
連夏缺都會覺得“這人有病吧”那種程度的便态。
(不過不用擔心!!沒有什麽造謠環節!!只是一個便态舔不到老婆獨自陰暗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