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從做那個預示未來的夢之後,這其實是夏清清第一次委婉的對除自己之外的人提到這件事。
就像曲弛說的那樣,他心思細膩,有什麽事都喜歡藏在心裏,一個人慢慢消解。
若非情不得已,總是安安靜靜的,不會給人添麻煩,乖得簡直過了頭。
也只是剛好說到這兒來了,順着話頭用開玩笑的語氣提了這麽一下,就連夏清清自己都沒對那個問題抱有什麽期待,但他沒想到的是,俞深在用一種比對待任何要緊事都更認真的态度,在對待他那個有些天方夜譚的假設。
‘如果你是炮灰的話,那我就是龍套。’
‘就算你是炮灰,也應該是被全世界偏愛的炮灰。’
這是他看過的所有小說和影視劇裏從沒有過的臺詞,在幾乎所有的人都只圍繞主角轉的時候,有一個龍套注意到了他這個小炮灰。
并且,龍套還告訴他,小炮灰也是被偏愛的。
他們這兩個十八線配角,在故事裏連戲份都沒有多少,靈魂頻次竟然如此合拍。
夏清清遠遠地看着俞深,認真地看了很久,頭一次生出一種有些荒誕的遺憾來:如果和自己定下婚約的人是這個人就好了。
比起幼稚的俞植,夏清清發現,他還是更喜歡成熟的俞叔叔一點。
是俞深的話,即便他們的婚姻裏沒有愛情,但他們應該會比任何一對擁有愛情的情人都更加合拍。
抛卻身份和年齡,俞深這樣成熟穩重,懂得怎麽遷就和照顧的男人,的确算是夏清清的理想型男友。
“這麽看着我幹什麽?”俞深勾唇,笑了笑。
但他其實有些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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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一個活了三十多年的男人,怎麽會被個什麽也不懂的小孩子看幾眼,心裏就慌成這樣。
慌到他不得不故作鎮定的繼續話題,以此來稀釋讓他不安起來的氛圍。
簡直……沒出息。
面對這個問題,夏清清緩慢的搖了搖頭,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看着俞深,但那一刻就是那麽做了,連個合理的解釋都沒有。
“那……”
俞深剛一開口,嗓子便喑啞得卡頓了一下。
他有些不自在的挪開視線,以拳抵唇,清聲咳了咳。
“時候不早了,你明天還有課——”
“晚安?”
男人的聲音很低,很沉,也很慢,像一座隐在深藍霧色的山。
夏清清不合時宜的想起來他貼在自己身後時說話的樣子,彼此離得那麽近,男人炙熱的唇瓣都仿佛要吻上自己的耳尖了。
一想到這兒,他的耳朵就不自在的動了一下,顫着眼睫垂下眸子,輕輕地應了一聲。
“嗯。”
“俞叔叔晚安。”
夏清清的視野範圍只有床邊那一點,看不到俞深的行動軌跡,只能夠靠聽覺辨認對方現在走到了哪裏,腳步聲規律的響了十幾下後,便傳來門鎖被輕輕合上的聲音。
俞深離開後,房間裏的溫度都似乎降下來了很多,夏清清竟奇怪的有些冷起來。
他慢吞吞的掀開被子,側着身體将自己埋進被窩,只露出半張臉在外面,那雙眼睛在微弱的燈光下明亮得驚人,藏着讓人看一眼便會沉淪迷失的美麗。
夏清清有點睡不着覺。
因為剛剛那個問題。
也因為不久前在健身房,和俞深之間過近的距離。
他拽過那只粉紅豬抱枕,帶着點玩心戳了戳柔軟的豬鼻孔,思緒裏出現了一個模模糊糊的東西,但還沒來得及細想,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便打斷了他的思索。
夏清清反手在枕邊摸了一會兒,拿到手機後按下電源鍵,和傍晚時一模一樣的場景再度出現,屏幕一亮起,便湧進來二十幾條未讀短信。
【老婆,我給你發的消息,好像被那個老男人發現了。】
【他是不是也看到了?】
夏清清微微皺起眉頭:這樣的語氣,和之前收到的那兩條短信很像。
老男人?是指俞叔叔嗎?
帶着疑惑,夏清清接着往下翻,卻沒想到會看見那樣龌龊的言語。
【他把我拉黑了,難道是因為怕我發現你們背着我偷情嗎?】
【我不會有意見的,老婆,只要你在外面玩完還會回家。】
【外面這些野男人只是賓館,只有我這裏才是家。】
【老婆,他在操.你了嗎?】
越往下看,夏清清的眉心便蹙得越深,心底湧上一股反感,而在看到那個過火的字眼後,則是完全愣住了幾秒。
豪門世家這四個字一說出來,背後必然藏着不少讓人心照不宣的腌臜,像夏家、曲家這樣的大家族,藏污納垢的事更是不少。
但因為夏清清,夏燼生從來不容許任何人在家裏說三道四,哪怕是曲放偶爾說個髒話,都會被警告性的瞪上幾眼。
在一個絕對安全、絕對清淨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夏清清,就和他的名字一樣,從裏到外都是幹幹淨淨的,擁有着最上層的良好教養。
他的培養模式不像是針對曲弛這樣家族接班人的精英教育,也不像是曲放那樣的野蠻生長,而是有點類似家族中端莊雍容的千金大小姐,被精心嬌慣和保護起來。
今晚收到的這些短信,幾乎算得上是夏清清頭一次,面對這種肮髒的事。
他罕見的生起氣來,那雙總是蘊着淺淡水光的眸子此刻被激得有些發紅,捧着手機的修長手指也微微的發着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侮辱。
夏清清緊抿着唇,将已經看過的內容和沒讀完的一并删除了,又點進對方頭像,幹淨利落的把這個陌生號碼拉進黑名單裏。
做完這一切後,他的雙手仍舊在發抖,甚至連帶着整個身子都跟着顫抖,漂亮的眼睛裏含着薄怒,原本還醞釀出的一點睡意此時也完全消退了。
夏清清借着玩偶的力從床上半坐起來,他打開更亮的燈,緊緊盯着被扔在被單上的手機——
他嫌那些惡心的短信把自己東西弄髒了,連碰都不願意再碰。
夏清清腦子轉的飛快,在腦海中思索到底是誰這麽無聊,給他發這種下流的消息。
“叮咚叮咚”的短信提示音消停了一會兒,但沒過多久,對方也許是發現自己被拉黑了,又換了個號碼,繼續發來騷擾短信。
【又是那個老男人拉黑的嗎?】
【他真有精力,一邊操.我這麽嫩的老婆,一邊還看手機。】
【是你拉黑的嗎老婆?你是不是看到我的消息了!】
【你怕那老男人發現你這麽小就有老公,還背着老公出來賺錢,才拉黑我的嗎?】
【對不起老婆,是我太沒用了,才需要你賣給這些老男人。】
變.态。
夏清清在心裏無聲的罵,眼睛更紅了一些,像只瑟瑟發抖的小兔子。
但他除了拉黑和删除之外,沒有與對方進行過多的糾纏,更沒有蠢到做出發消息問“你是誰”這樣的舉動。
雖然在此之前從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但夏清清在驚怒和惡心之餘,依舊有着冷靜的理智,知道和這樣的變.态沒有任何糾纏的必要。
連沒有回應都能夠興奮成這樣,如果因為憤怒而進行回應,于自己而言毫無好處不說,還會反向給對方一種他被自己注意到了的激勵,從而越發來勁。
夏清清是被養得很單純,像只遇事只會顫顫咩叫的小羊崽,但他絕不愚笨,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樣的事。
他失神的咬着指甲,數着時間,果然沒過幾分鐘,短信提示音再一次急促的響了起來,一聲接着一聲,足以顯示手機那頭的人有多興奮。
夏清清又一次拉黑删除,果斷的找出取卡器将電話卡拔掉,這下果真安靜了,接下來的時間裏手機都再也沒響過一聲。
他松了口氣,平靜下來後,開始回憶這些天所遇到的人和事,仔細尋找其中的違和之處,試圖将那個躲在網絡背後的騷擾犯找出來。
他的手機號從來不會輕易給出去,除了家人之外,就是特別要好的朋友才會留聯系方式,這些人裏顯然沒人會做出這麽無聊且下流的事來。
以前的同學嗎?
不太可能。
夏清清從小就有些離群索居,倒是一直有人對他示好,但對于他來說,時間是寶貴的,沒有必要浪費在不必要的交際上。
每次臨近畢業,他收到的紀念冊總是最多的,但那上面也一定從來不會留下任何聯系方式。
那麽……
是京大的學生?
夏清清盤到這裏,已經逐漸有了一些思路。
上大學後有很多時候都需要留聯系方式,雖然最低也是輔導員這個級別才有權限查看,但老師的辦公室并不是鎖起來的,只要有心,任何人都有可能拿得到他的電話號碼,繼而發來這些惡心的消息。
可京大這麽多學生,想要在這裏面找到目标,難度不亞于大海撈針。
夏清清一時半會兒沒什麽頭緒,也不想因為這樣的事就麻煩家裏人,思來想去,也只能暫時走一步看一步。
只要他還在觊觎自己,那總會忍不住露出馬腳的。
如果對方做得太過火……
清亮的眼眸暗了暗。
那他一定不會就這麽算了,更不會選擇息事寧人。
夏清清脾氣是好,也不喜歡揪着某件事或人不放,在京城三代四代這個圈子裏算是最好相處的了,連最嚣張跋扈的也會感嘆夏燼生這種人怎麽能養出這麽乖的小孩。
但無論再怎麽樣,他都還是夏家千嬌萬寵的小少爺,自小被身邊所有人捧在手心裏長大,幾乎就沒有受過一丁半點的委屈。
有着作為夏清清這個人,不容侵犯的尊嚴和驕傲。
變态會被爆.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