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在夏清清向自己靠近的那一瞬間,俞深的眼前仿佛有煙花炸開,令他看到了很絢爛的一片光景。

即便把那句“配合我一下”聽得清清楚楚,但俞深依舊只為那後半句而沉淪。

他反複咀嚼着夏清清的那一句情人,尾音上挑着像根羽毛撓過他心尖,無疑充斥着很撩撥人的誘惑,但更多的又帶有一種稚氣和可愛,就像是一個小孩拉着大人說要陪他玩捉迷藏才行。

俞深被這樣純稚而又風情的夏清清勾得有些失神,他出神的看着身邊這個美麗的矛盾體,感受着對方主動地靠近,那顆沉寂了三十多年的心髒,忽然間跳得比任何一個青春期的毛頭小子的心跳都還要快。

哪怕對方什麽都不做,俞深也已經足夠為夏清清心動了,更別談現在他挽着他的手,要自己做他的“情人”。

他的心動就更是如荒原肆意蔓延的野火,乘風瘋漲,吹不熄也燒不盡。

俞深想,他再是位高權重,再是呼風喚雨,在夏清清面前,也照樣沒出息。

緩過神後,他低聲問道:“怎麽了?”

“還記得昨晚你看到的那些騷擾短信嗎?”夏清清說,“我現在大概知道是誰做的了。”

俞深的目光忽然沉下,不複看向夏清清時的溫柔缱绻,而是像頭正在捕獵的獅子,豎起冰冷的瞳孔,搜尋獵物般四下掃視了一圈。

幾乎是憑借野獸般敏銳的直覺,他很快鎖定了一個一直盯着夏清清看的男生,竟意外有些眼熟——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俞深仍舊記得陳洛陽,也記得自己曾對投去過的警告眼神。

“在你後面,榕樹下那個人?”

夏清清點點頭,向俞深闡述了自己臨時想好的計劃:“他似乎很喜歡跟着我,并且大概認為我私生活很混亂,所以我打算将計就計引他出來。”

僅僅只憑借一個電話號碼,證據是不足的,夏清清想把陳洛陽人贓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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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梳理了兩人之間的關系往來後,從好幾次莫名其妙的偶遇中找到了突破點:既然這麽喜歡背地裏跟蹤我,那就試試看這次還能不能如願以償吧。

俞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你現在要過去嗎?”

夏清清“嗯”了一聲,聲音有些冷淡,聽得出确确實實動怒了。

在陳洛陽看不見的視角裏,他冷着臉說:“真怕我過去之後,會被他惡心的說不出話。”

“有我在,別擔心。”俞深安撫道。

夏清清深吸口氣,調整好情緒後,換上淺淡的笑容,帶着他向陳洛陽走過去。

“是你啊,”他第一次主動向對方打招呼,“我還以為你先走了。是打不到車嗎?”

陳洛陽在看到夏清清向自己走過來的時候,就很是受寵若驚,但在看到他身邊親密挽着的俞深後,眼裏的亮光又一點點暗了下去。

他的眼神一會兒落在夏清清身上,一會兒又落在他挽着的那個男人身上,臉上表情陰晴不定,來回變換了好幾次後,才堆起一貫開朗的笑容,答道:“我叫的車在路上堵了,沒辦法,晚高峰嘛,只能再等一會兒。”

陳洛陽頓了頓,故作不認識俞深:“這是……”

夏清清大大方方的介紹道:“這是我的男朋友。”

俞深被“我的男朋友”這幾個字弄得心尖一酥,完全沒當他們在演戲,早就提前進入了角色裏,認真地說:“你好,我是俞深,夏清清的……”

他刻意将最後幾個字咬得極重,強調一般:“……男朋友。”

“男朋友?!”陳洛陽臉色一白,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聲音。

在看到夏清清投來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後,才驚覺自己反應有些過度,忙把聲音降下來,笑着掩飾道:“啊……抱歉。我是想起前兩天才有人說過是你男朋友,所以……”

“哦,我跟他已經分手了。”夏清清拉了拉俞深,“這是新談的。”

他的态度看上去很坦然,似乎并不覺得自己“無縫銜接”有什麽不對,意識到這一點後,陳洛陽心中愈發扭曲,陰郁的想對方怎麽可以把始亂終棄說得這麽理所當然。

偏偏像覺得嫌自己受到的刺激還不夠似的,他最開始認為清純可愛的暗戀對象,竟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和那老男人十指相扣,一副感情很好、恩愛無比的樣子。

而那老男人,作為新歡,在聽到自己小情人提起前任時,竟然也不為所動,反而滿眼寵溺的看着對方。

陳洛陽眼神晦澀,死死盯着,嫉妒到臉都有些變形。

他握緊拳頭,指甲掐了掐掌心,在疼痛的幫助下勉強微笑道:“這樣啊,你們看起來感情真好,祝你們修成正果。”

夏清清還沒說話,俞深就先收下了這份祝福:“謝謝,我們會的。”

陳洛陽的表情暗了一瞬,他皮笑肉不笑的說:“這麽晚了,你們不回去嗎?”

他看了眼俞深,話裏有話:“我記得這位……”

“俞深。”

“哦,俞先生。”陳洛陽一副被提醒到了的樣子,接着說,“我記得這位俞先生好像還挺有錢的,聽同學們說經常開邁巴赫來接送夏同學你上下課,你們應該不用像我這樣等車吧。”

夏清清知道他話裏話外真正想說的是什麽,但裝作聽不出來,一派單純天真的樣子,小鳥依人般靠在俞深結實的肩膀上,抿着唇輕輕微笑。

“對啊,我男朋友是上市公司的老板,每天都很忙,但還是會按時接我上下課。”

他看起來整個人都滋潤在幸福和寵愛裏,褪去平日裏不近人情的冷淡,眉眼間顯得有幾分嬌憨。

別說是陳洛陽,就算是俞深,也幾乎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夏清清。

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貪婪的将這一幕盡收眼底,喜歡得心癢難耐的同時,又控制不住有些陰郁的想,這就是夏清清和人談戀愛時會表現出的、特有的那一面嗎?

雖然不能肯定,但俞深已經嫉妒起了他那一無是處、唯獨運氣很好的蠢侄子。

俞植憑什麽就能擁有這麽可愛的夏清清?!

除了生不逢時,他沒有一點輸給對方,偏偏就是陰差陽錯晚了一步,以至于現在只能夠領到一個虛假的情人身份,在人前逢場作戲。

俞深摟住夏清清臂彎的力度驟然加大了些,他感覺自己好像吃下了一顆帶有劇毒的糖果,為那點來之不易的甜蜜沾沾自喜的同時,卻不知道已經吞下了穿腸爛肚的致命毒藥。

但即便知道,他也會甘之如饴。

就像現在,明知是假,俞深也緊緊地摟住夏清清,向來來往往的人潮宣告,他就是他公開的情人,是他的大男朋友。

夏清清忽然被摟緊,心底覺得有些異樣的同時,表面上依舊一副受盡寵愛的模樣,給早已站立難安的陳洛陽撒下最後一把魚餌。

“不過今晚我們暫時不會開車回去,不然如果順路的話,還可以捎帶你一截。”

陳洛陽聽到這話後,果不其然有點迫不及待的追問:“你們去約會嗎?”

夏清清輕輕笑着,點點頭說:“附近新開了一條商業街,我們今晚去那裏逛逛。”

俞深很配合的接下去:“你要一起嗎?”

陳洛陽倒是很想答應,死皮賴臉也想要跟在夏清清身邊,但表面上他還必須得裝作正常的樣子,最後也只能很艱難的拒絕道:“……還是算了吧,你們小情侶去約會,我一個電燈泡跟着去幹嘛呢。”

他很有眼力見一樣,邊說邊擡腳往路邊走:“我叫的車快到了,先走一步,你們玩的高興。”

陳洛陽腳步匆忙,沒顧得上身後的夏清清和俞深。

夏清清也就懶得繼續和他虛與委蛇,只淡淡的應了一聲。

俞深用手肘碰了碰他:“我們先過去。”

“嗯。”

他們朝着一個和陳洛陽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過程中夏清清還問俞深:“你覺得他會跟上來嗎?”

“會。”

俞深剛才一直在暗中不動聲色的打量着陳洛陽,他活了三十幾年,見過的場面數不勝數,看人更是不會走眼,對方眼裏那極力僞裝卻破綻百出的嫉妒和扭曲實在太過于明顯,尤其是聽到夏清清說出他們兩個人的關系後,更是有種強烈的不甘在裏面。

他不假思索的說:“這種人我見過,表面上性格很熱情開朗,和誰都能相處得很好,但實際上真實人格一直被壓抑着,久而久之就會導致心理扭曲。”

“如果想要推測對方會做出什麽與普世價值觀相悖的行為,一般可以從他曾遭遇過何種事上入手,比如我們剛剛遇見的那個人,也許是他的家庭曾發生過類似的事,以至于在長久的壓抑中,導致他最終也變成了類似的真實性格。”

俞深頓了頓,總覺得這話好像不止可以用在陳洛陽身上。

他接着往下說:“這種人,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變态。”

夏清清也在這番話裏看到了不止陳洛陽一個人的影子,但他倒是沒往俞深身上想,而是套在了夏缺的身上。

不過當務之急,是先解決掉陳洛陽這個惡心的騷擾犯。

夏清清和俞深并肩走在擁擠的人潮中,男人一直站在他右側,替他擋住絕大部分人流,像一個高大可靠的騎士,始終忠誠的守護在公主身邊。

他感覺到了一種很奇異的安全感。

夏清清有些感嘆:“幸好我最後找的是俞叔叔來幫忙,而不是俞植。”

俞深眼神一暗,但轉瞬即逝,看不出任何異常。

他笑了笑,“那你為什麽沒找他?”

“大概是因為……”

清澈透底的藍瞳閃爍了一下,被周圍昏黃的光暈照耀着,折射出濕潤的水光,明亮得就像遠處閃着十字光圈的一盞盞路燈。

夏清清穿着一件尋常款式的乳白色高領毛衣,他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沾上了些人間煙火氣,在俞深的眼中,陡然柔軟下來。

他聲音輕輕的,很軟很清,像天邊散成一縷煙的晚霞。

“俞叔叔是很可靠的大人。”

夏清清擡眸看向俞深,那濕漉漉的眼睛裏,藏着全世界最豐富的色彩。

他微微的揚起嘴角,很淺很淺的笑了一下,勝過俞深畢生所看過的最美麗的景色。

“俞植太年輕了,考慮得沒有俞叔叔這樣周全,也更容易沖動——”

“搞不好一聽到我說陳洛陽騷擾我,連想都不想,直接就沖上去和對方扭打起來。”

俞深一瞬沒眨眼,像在看轉瞬即逝的煙花一樣,一動不動的直勾勾看着夏清清。

聞言,他沒表現出有多高興地樣子,只是說:“原來是這樣。我差不多明白了。”

頓了一下之後,又問:“所以小乖是覺得,俞叔叔不會是那種年輕沖動的毛頭小子?”

夏清清認真的想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回答道:“您在我眼裏,是和理智、冷靜這些标簽挂鈎的。”

俞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再繼續下去這個話題。

他餘光掃了一眼,忽然湊近到夏清清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那人跟上來了。”

夏清清立刻警覺起來,俞深卻笑了笑:“你剛剛的樣子,就像小貓崽遇到敵人時激起飛機耳。”

當然,也很像是正啃着青草,忽然立起耳朵停住、向四周到處看過去的小兔子。

“你又取笑我……”

夏清清耳尖微紅,有些羞赫垂了垂眼睫。

俞深深吸了一口氣,另一只手握着拳抵住唇鼻,輕聲咳了咳。

克制再三後,心底翻湧的情緒才稍微平靜了一點兒,無數遍的想:要命了,怎麽會這麽可愛。

可愛到他……

忍不住想要親一下。

他目光四下亂看,注意到了不遠處幾個女生圍在一起的糖葫蘆小攤,于是問夏清清:“那,給你買一串糖葫蘆賠罪?”

夏清清聽到“糖葫蘆”三個字,眼睛瞬間亮了亮,順着俞深的目光看過去,但沒多久,眼裏的光芒又黯淡下來。

“……算了吧。”

俞深收回視線,落在夏清清身上:“我看好像有草莓的,記得你挺喜歡吃。”

夏清清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他輕聲道:“我不太能吃外面的東西,別人是吃不了一些口味稍重的,像燒烤、串串之類,但我是連這種看起來挺幹淨的小零食小飲料也不能吃。”

俞深看着他。

夏清清回憶道:“我小時候和家人出去玩,第一次看見和電視裏一模一樣的糖葫蘆,撒嬌讓爸爸給我買,但他不準,也不讓媽媽和哥哥給我買。”

“我饞得受不了,二哥舍不得,拿零花錢偷偷給我買了一串,我怕爸爸生氣,只敢吃一顆,但回去還是生病了,吐得好幾天都吃不下飯。”

他想到這兒,還覺得挺有趣,笑笑說:“爸爸又心疼又生氣,他不舍得說我,但是二哥就慘了,剛被媽媽揪着耳朵訓了一通,就又被爸爸扔到書房裏關了一整天禁閉,連大哥也把他悄悄藏起來的零花錢全都上交了,提議說最好扣一年零花錢。”

“二哥一個人關在爸爸的書房裏,一頓飯沒吃就餓得啃公司合同。我那個時候還太小了,連門把手都夠不到,就推個小板凳過來,踩在上面打開門,偷偷給他送吃的。”

夏清清吃不下東西,蒼白着小臉,肉包子比他兩只手還大,捧着遞給二哥吃。

曲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邊吃邊跟弟弟道歉,也不知道從哪看的亂七八糟的挖眼捅腎言情小說,一邊喊餓一邊讓夏清清不要死,他要把胃捐給他。

吓得曲歌以為他把腦子餓壞了,打電話問父親要不要把二兒子送去醫院照CT。

夏清清慢慢從回憶裏抽身,被一種莫名的溫暖感覺包裹着,連想到陳洛陽還跟在身後,都沒那麽抵觸。

他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和剛才演戲時僞裝出來的不一樣,讓人能夠感覺到,他這麽笑的時候,是真的感覺到很幸福。

“後來漲了教訓,出去玩的時候,再也不會問家裏人要外面的食物。”

俞深安靜的聽着,從夏清清時斷時續的描述中,忽然明白了他的家人為什麽這麽心肝寶貝的看着他、守着他。

夏清清光是想要像正常人一樣健健康康的長大,就已經花光了所有力氣。

他的懂事和乖巧也許絕大部分都是天生的,但也難說有沒有後天身體上的原因。

他甚至連一顆草莓糖葫蘆都吃不了。

卻還有人用那樣惡心的想法揣測着他,玷污着他。

俞深低下頭,注視着眼前這個異常漂亮,又極其脆弱的少年。

心中泛起了一陣細細麻麻的疼痛,像梅雨季節絲絲縷縷的雨絲一樣,悶悶的壓在心頭。

他有千言萬語堵在喉間,但張了張嘴,卻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夏清清神色如常,現在的他并不會覺得吃不到一串糖葫蘆是多委屈的事,因為家人給他的愛已經足夠撫平這種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委屈了。

但俞深還是會為他委屈,為他難過。

這點委屈和難過像添上去的一把柴火,讓他把對陳洛陽的憎惡之火燒得愈來愈旺盛。

兩人走到一處人流稀少的死角,身後有人跟了上來。

俞深壓下心底那點不舒服,不想在夏清清面前帶有負面情緒,依舊低笑着對他說:“我們在演戲對嗎?扮做一對有錢老男人包養年輕漂亮小男孩的情侶。”

夏清清因為這過于精準的描述難得噎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呃……差不多是這樣吧。”

“介意我把戲演得更加逼真一點嗎?”

俞深說着,已經俯下身,湊近了夏清清。

“之前在校門口的時候,我看見他脖子上挂着相機。”

夏清清心口忽然慌了一下,微微咬着唇,眼神閃爍着:“什、什麽……”

俞深笑了笑,“我的意思是……”

他閉上眼,最開始是打算将吻落在夏清清柔軟淡粉的唇瓣上的,但只是一念之差,最後還是輕輕擦過,吻在了少年白皙微涼的右臉頰上。

低沉的男聲貼着耳垂響起,呼出炙熱的氣息,在夏清清錯愕的表情中,牽扯出幾絲暧昧。

俞深說:“我想吻你。”

陳洛陽:告訴蝙蝠俠,小醜找到了。

(加更終于還是憋出來了,給你們放個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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