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夏清清最先反應過來,驚訝的看向俞深。
“俞叔叔,你……”
俞深分出注意力,他笑了笑。
夏清清怔住了。
他知道自小身邊就不缺對自己好的人,但從來沒有想過,某天有一個與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人,可以為自己做到這種地步——
明明俞深潔身自好、品性高尚的好名聲在圈子裏都傳遍了,是他們這一輩人裏最為翹楚的一個,眼光挑剔如夏燼生,也發自內心的認可對方。
但現在,他卻說,他的名聲和自己的名聲比起來,沒那麽重要。
夏清清的心口被某種不知名的情緒填得滿滿當當,唇瓣動了動,很想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于是沉默下來,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就那麽看着俞深。
陳洛陽此時已經分不出多餘的精力,去關注兩人間莫名怪異的氣氛了,早在俞深說出“勒索”那兩個字的時候,他便眼前一黑,再也撐不起之前那種游刃有餘的氣勢。
他強裝鎮定,實則慌亂到心跳如鼓,連大拇指處骨折般的疼痛都顧不上,驚懼的回瞪俞深,自顧自的喃喃道:“不……不——”
“不可能!你別以為你有權有勢,就可以左右法律,我、我告訴你,我不吃你這一套!”
語速也越說越快,不像是為了說服別人,而像是為了說服自己似的。
“你、你這是在作假!警察根本就不會相信的!”
“對……沒錯,你是在恐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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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深饒有興致的看着陳洛陽死到臨頭的反抗,根本不為所動:“不管警察相不相信、最後結果如何,作為涉案金額達兩萬元的勒索案嫌疑人,你應該都會被抓起來等待調查吧?”
“沒記錯的話,京大現在還沒有放寒假,你一個本該在學校上課的學生,忽然之間失蹤這麽長一段時間……”
“你說,你周圍熟悉的人,會不會對你的下落産生懷疑呢?”
“失蹤?綁架?還是猜測,你犯了什麽事,被警察抓起來了?”
随着俞深一點一點深入的描述,陳洛陽的臉色逐漸蒼白起來,但他眼裏如惡魔般的男人依舊沒有停下,而是繼續說:“你身邊親密的人,諸如同學、老師等等,也都有可能需要配合調查。到時候,所有的人都會知道你是一個喜歡偷拍別人、還借機勒索的罪犯了。”
“哦,還不只是這樣。”
在陳洛陽驚恐的視線中,俞深不慌不忙,嘴角勾起薄笑:“除了身邊人對你産生的異樣眼光之外,如果警察調查清楚之後勒索罪名成立,你将會面臨至少三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這是會記錄在檔案裏的吧?”
他俯視着陳洛陽,放慢了語氣,一字一頓的從精神上折磨着他:“京大不會要一個勒索犯,你在面臨牢獄之災的同時,還會被強制退學。能夠考上京大,從小到大,你應該都是外人眼中的三好學生——”
“就算你能瞞得住自己犯罪的事實,又該怎麽向以你為傲的家人朋友們解釋,你被國內最高學府退貨不要了呢?”
“你未來漫長的人生,又該如何向不接受曾有服役記錄的公司和企業解釋,你是被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冤枉了,才導致留下這條記錄的?”
陳洛陽哆嗦着嘴唇,早沒了之前有恃無恐的底氣,俞深的話就像一把把磨得鋒利的尖刀,深深地插進他心底每一個最害怕、最敏感的位置,未曾見血卻已經足夠成為折磨他一輩子的夢魇。
這些問題和假設的處境——
他怎麽回答的出來?!
怎麽可能有勇氣面對?!
他連喜歡夏清清都不敢光明正大,只能夠像條見不得光的臭蟲一樣躲在污水溝裏,沉浸在自己那不能見人的臆想裏!
俞深的話放在有一定社會閱歷的人身上,可能會犯怵,但絕不至于像陳洛陽這樣害怕到六神無主,只要冷靜下來後就會知道這根本就是拿來詐人的。
可陳洛陽還是個未出社會的學生,也就只能仗着自己那點死皮賴臉來惡心夏清清,真正對上俞深後,根本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有那份勇氣敢跟俞深耗,自然就會慌得像現在這樣,渾身冷汗都下來了,蒼白着臉和嘴唇,驚恐的看着俞深。
“不……你不能……你不能這麽做!”
“我不是勒索犯!你胡說!我不是!”
他忽然劇烈的掙紮起來,伴随着大喊大叫,聽得俞深面露不虞,黑眸驀的一沉,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閉嘴。”
“你再叫喚一聲,把外面的人叫過來,我馬上就會報警。”
陳洛陽立刻停止了掙紮,聲音和氣勢都一落千丈,像淋了雨的落湯雞一樣焉噠噠的,聲若蚊蠅的說:“別!別報警……”
“求你了,只要你不報警,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我好不容易才考上京大,好不容易才出人頭地,我不能留下案底,不能被當成勒索犯!”
俞深冷笑一聲,将他問得啞口無言:“那你當初騷擾夏清清的時候,為什麽沒有想到現在會面臨的後果?!”
見陳洛陽一下子就被堵得啞口無言,俞深又說:“以為法律制裁不了你,我們也揪不出來你,是吧?”
夏清清冷眼目睹着全過程,看到陳洛陽如今這副死氣沉沉、畏畏縮縮的樣子,完全沒覺得解氣,只是打從心底的,像厭惡地上的一團垃圾一樣厭惡他。
“你真讓人覺得惡心。”
陳洛陽倒是對夏清清的話還有所反應,聞言肩膀瑟縮了一下。
但下一秒,俞深的話,又讓他眼睛亮了亮。
“你想我不報警,自然也可以。”
“不過——”
陳洛陽心髒一緊。
俞深話鋒一轉,接着說:“我需要你答應我幾個條件。”
他擡了擡眼鏡,隐在鏡片後的瞳孔閃過一絲冷光,令陳洛陽本能性的恐懼起來。
直覺告訴他,那些條件都是自己承受不了的,但他現在早就被吓破了膽,哪裏還顧得上這些,此刻就像是一個走投無路的賭徒聽到別人要借自己能夠翻盤的錢一樣,根本就沒了理智,只得慌忙點頭答應。
“我、我都答應!只要你別報警,別送我去坐牢!”
夏清清和俞深認識了一段時間,算是比較熟悉他了,一聽他那麽說,眼皮就不由自主跳了跳。
總覺得……
陳洛陽要完了。
俞深微微笑着,語氣平常:“第一個條件,跪下來爬到夏清清面前去,跟他道歉承認自己的錯誤。”
他看向夏清清,語氣陡然變得溫和:“他不應該向我求饒,而是應該向被騷擾的你。”
夏清清的瞳孔漸漸放大了些,有些吃驚的看着俞深,顯然在他的世界裏,從沒有經歷過讓誰給自己下跪的事。
……他甚至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總感覺在這個男人面前,不止陳洛陽一個人才是獵物。
陳洛陽在聽到俞深的要求後整個人先是一愣,而後大哭起來,被俞深像丢掉一團垃圾一樣丢到了地上,內心掙紮許久,害怕整個人生被毀掉的恐懼終于還是戰勝了尊嚴。
他深深地低下頭,雙腳一軟跪在堅硬的瓷磚上,雙手也撐在地面,像條狗一樣手腳并用的一步步爬到夏清清面前。
跪在地上的男生哭得毫無形象,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已然喪失了所有的自尊心,斷斷續續的說:“對、對不起夏同學,我不應該騷擾你,都是我自己頭腦不清醒,才會做出這麽惡心的事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你放過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陳洛陽甚至還想來抓夏清清的腳腕,吓得他連忙後退幾步,離遠了些,蹙起眉頭有些厭惡的看着對方,沒有說話。
這樣的懲罰确實已經夠了,但他夏清清并不想開口說出有關原諒的任何字眼。
也并不是每一件做錯的事在付出應得的代價後,就可以得到原諒,在夏清清看來,那并非寬容大度,而是背叛了自己。
俞深拿出手機在後面拍攝,将陳洛陽狼狽不堪的舉動都完整記錄了下來,在後者驚慌失措的目光中,他挑了挑眉,微笑道:“你不是很喜歡偷拍嗎?我也忽然很想嘗試一下你做過的事。”
他揚了揚手機,威脅得明目張膽。
“如果你以後還敢做出類似的事,那麽我不介意花一點小錢,把這些視頻鋪得到處都是,保證讓你的每一個親人朋友都看見你現在的模樣。”
陳洛陽徹底崩潰了,轉頭撲上去想搶俞深的手機,但後者稍微一側身,他便撲了個空。
“第二個條件,”俞深收起手機,低聲道,“我要求你主動退學。”
“什麽……”陳洛陽愣在了原地,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俞深不鹹不淡的看着他:“你憑什麽覺得自己在做出這種道德敗壞的事後,還有資格和臉面待在京大?”
陳洛陽被問得答不上來。
“我只是讓你主動退學,沒讓你不能讀書,比起留下案底被強制退學,這種情況對你而言,已經算是影響最小的了吧?”
他諷刺一笑:“你速度搞快點,也許明年還能趕得上高考,依舊有大學可以讀。”
俞深頓了頓,目光掃過争執過程中被掃到地上的相機,繼續說:“況且,你本來就是靠走攝影,降低了文化分才能進京大。完全靠實力的話,你一輩子也不可能跟夏清清在同一所大學。”
“我現在只是讓你滾回到你原本應該待的位置,怎麽,還不滿足嗎?”
俞深的話聽起來過分,但句句都直往陳洛陽心上戳,讓他根本就找不到合理的話來反駁。
他像條死狗一樣頹廢的癱坐在地上,一時間萬念俱灰,從未像現在這樣後悔過,後悔當初不應該動了歪心思。
他只當夏清清單純好欺負,卻怎麽都沒想到,對方背後竟藏着這樣一頭吃人不吐骨頭的野獸。
見人不說話,俞深點了點頭,邊解下腕表,邊說:“那麽,就當你同意了。”
他把金屬制成的表帶纏繞手骨一圈,又松了松領帶,更方便動作,低着頭沒看夏清清:“小乖,你先轉過去。”
夏清清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俞深究竟想做什麽,但還是乖乖聽話照做,轉身背對着兩人。
俞深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話在他身後響起,淡淡的說:“我很高興你最後還是選擇了将事情告訴給大人,尋求我的幫助,一起把這件事給解決。”
“但小乖,你說錯了一件事。”
他一步步逼近陳洛陽,後者呆愣的看着男人握緊的拳頭,被嶙峋手骨上纏繞着的金屬腕表晃疼了眼睛。
俞深略微彎腰,一只手便輕而易舉的将陳洛陽像拎小雞崽一樣拎到微微騰空,纏着表帶的那只手朝着他的鼻梁骨狠狠揮下一拳,赤紅奪目的熱液很快便噴湧而出。
夏清清背對着他們,視線所及之處只能一面灰牆,只能夠依靠聲音來辨認事情發展到哪一步了。
随着陳洛陽驚聲呼痛的崩潰求饒,還有男人明顯有些吃醋的話語一同響起。
“我不同意你所說的,成熟理智的人,就不會像俞植那樣,為了你沖動。”
“我最想做的事,不是冷靜的設下圈套,一步一步引他入局。”
“而是把傷害你的人用更讓他覺得痛的方式,還回去。”
就像現在這樣。
金屬質地的腕表纏在手上,将傷害性發揮到了最大,被俞深一拳拳狠砸在陳洛陽臉上,幾下就将人打得鼻青臉腫。
陳洛陽喊痛的哭聲都變了調,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像攤爛肉泥一樣被俞深揪住衣領提起來,承受着男人壓抑許久的盛怒和陰郁的發洩。
他哭喊着求饒,那嘶啞的聲音聽得夏清清心驚,他不敢回頭看身後的情況怎麽樣,更加想象不出來在自己的印象中,一貫斯文知禮、溫文爾雅的俞叔叔,會像個狠厲兇戾的暴徒,對他人濫用私刑。
夏清清心跳得快極了,在破風的拳聲中,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并肩走在一起時,自己對俞深說的那句話。
他說,‘俞植太年輕了,考慮得沒有俞叔叔這樣周全,也更容易沖動。搞不好一聽到我說陳洛陽騷擾我,連想都不想,直接就沖上去和對方扭打起來。’
他的本意其實是想誇俞深比俞植思考問題的方式和角度更加成熟,事實也的确如此,他将陳洛陽這件事處理得堪稱典範,在臨時起意、條件和時間都有限的情況下,既最大程度的懲處了對方,又沒有真的動用權勢壓人一頭。
但現在,夏清清突然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所以為的誇獎,在俞深聽來,或許是在說對方閱歷豐富,太過于理智和冷靜,并不會為了一個小孩子的事抛下一切。
是在說他做不到俞植那樣為喜歡的人沖動。
夏清清終于意識到了……
在自己重視的人面前,男人之間,不管年紀再大、思想再成熟,也是有濃重的攀比心和競争意識的。
陳洛陽不經打,俞深還沒熱身,他就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
俞深拿捏着分寸,把他随手往地上一丢,走到夏清清面前,将那塊沾滿血跡的腕表放在他手心裏。
他斂着山峰似的劍眉,眼神深沉,緊抿着薄唇,西裝下的肌肉緊緊繃着。
俞深什麽話也沒說,但夏清清卻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來,他把這塊腕表給自己,是想說——
這是我為你贏回來的戰利品。
勒索是俞叔叔詐陳變.态的,不會抹黑警察叔叔辦案流程(疊個護身甲buff)
所以最後的處理結果就是退學沒前程+爆錘,便态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碰得到清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