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體育老師整個人都像是經歷了霜打的茄子,低着頭枯萎下去,氣勢弱弱地說:“嗯……恭喜你小同學,這學期的體育考試算過了。”

夏清清聞言,眼睛像天邊閃爍的星星般亮了亮,抿着矜持的微笑,輕聲道:“謝謝老師。”

“我都沒教你什麽,”體育老師瞥了眼他旁邊的男人,垂頭喪氣道,“你還是謝謝你的乒乓球搭子吧。”

俞深将本就打得筆直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神情嚴肅中略帶着一點緊張,像是一只有過優異表現之後,等待主人誇獎的立耳杜賓犬。

夏清清扭頭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個淺淡的微笑,兩頰的梨渦像被晚風吹開了一樣,蕩漾起溫柔的弧度。

他一笑起來,就像清泠的雪水從高嶺潺潺流入人間,帶上了一點塵世裏的熱鬧和煙火氣。

俞深眼神一沉,一眨不眨的看着夏清清,貪婪的想要沒收屬于他的每一個笑容,亵渎這個原本立在山巅高不可攀的神女。

夏清清眼睛微彎:“當然很謝謝俞叔叔,這可是我最默契的搭檔。”

少年的淺笑寫滿不谙世事的天真和稚純,全然不知眼前專注盯着他的男人,心底正翻湧着有多可怕的惡念。

這頭居心叵測的黑豹最擅長做的事,就是藏起禍心,在草地裏打個滾兒,遮蓋掉自己身上食肉動物的氣味,假借着僞裝靠近正悠然吃草的小羊崽,等完全博取對方信任後,再把它一口吃掉,連骨頭渣都不剩。

俞深推了一下眼鏡,很溫和的笑了一下:“沒關系,我很樂意教你,況且你也是一個很努力地好學生。”

體育老師側眼看着俞深,總覺得這人哪裏怪怪的,但具體又說不上來,他又猶豫的看了一眼夏清清,頭腦風暴了半天,最後終于憋出四個字——

斯文敗類!

這不妥妥的就是個斯文敗類嗎!

就算戴着很講究的金絲細框眼鏡,把自己收拾的一絲不茍,整個人都表現得低調內斂,但那種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的、很具有攻擊性的內裏,不還是改不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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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老師上前一步,正想拉着夏清清到一邊問問他跟這人到底啥關系,千萬別被騙了,但才剛一邁腳,就有個同學來找他過乒乓球技能考試。

體育老師內心經歷着巨大的掙紮,俞深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一樣,斂着長睫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微笑着提醒他:“有同學找你。”

夏清清也說:“我這邊已經考完了,不用再麻煩老師了,您去幫那位同學監考吧。”

“……行。”體育老師極其艱難的憋出了這幾個字,臨走前還不忘一步三回頭,有些緊張的看着夏清清。

他抱着些僥幸在想:說不定這小同學和那個男人其實不太熟,只不過請來救場的呢?

俞深冷眼看着,不太高興體育老師對夏清清的過度關注。

“你怎麽在哪裏都這麽受歡迎,”他低垂着眉眼,斂去黑眸裏的不悅,“感覺一不小心沒看住,就會被別人拐走了。”

夏清清有些遲鈍:“體育老師嗎?他對學生都很好的,別看肌肉過于發達,其實內心是很細膩的一個人。”

這算是在當着自己的面,誇別的男人?

俞深眼神愈發晦暗。

夏清清沒發現,他把乒乓球拍收拾好,放進自己的小羊挎包裏。

一只大手忽然伸了過來。

他擡頭看去。

俞深低聲道:“我來拿吧。”

夏清清遲疑地看了一眼他的裝扮,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羊挎包,抓起羊角舉到男人眼前。

“你真的可以嗎?”

俞深和小羊挎包上呆呆的兩只藍色豆豆眼對視,沉默了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

“……挺可愛的。”

“那……好吧。”

夏清清把挎包遞給他,“我怕和你的整體氣質太沖突。”

俞深從善如流的接過:“不會。”

“為什麽?”

俞深頓了頓,将視線從小羊挎包的藍眼睛挪到夏清清的藍眼睛上,緩緩地說:“因為我每天都在和一只很可愛的小羊崽待在一起。”

他一本正經的開玩笑:“你不覺得,我都變可愛很多嗎?”

夏清清猛地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了俞深好幾眼,最後實在忍不住,噗嗤笑道:“俞叔叔你……”

“咳。确實,”他忍着笑,“确實很可愛。”

俞深拎着小羊挎包,單看他的上半生和那張臉,是人都要誇一句很有精英熟男範兒,但要是看一眼他拿着的東西,立刻就會大跌眼鏡,內心狂飙過“看起來挺正經的沒想到內心這麽少女”的吐槽。

“接下來去幹什麽?”

夏清清想了想,問他:“你今天要忙嗎?”

“我可以陪你一整天。”

“那就再好不過了!”

夏清清忽然有些興奮,對俞深說:“我正好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是作為我幫你考乒乓球的答謝嗎?”

“唔……勉強算是吧。”

夏清清接着說:“俞叔叔之前來接我下課的時候,在車上不是說,已經很多年都沒有體驗過學生時代的生活了嗎?”

他笑了笑,“正好今天有空,我帶你重新溫習一下吧。”

俞深腳步一頓,偏過頭認真的看着夏清清,心口有個地方像棉花糖一樣逐漸融化,凝成甜蜜的糖絲。

“你還記得……”

他聲音啞了啞,聲音低到夏清清有些聽不清楚。

俞深輕咳幾聲,清了清嗓子,沒再接着之前的話說,直接答應了夏清清的提議。

“我大學是在國外念的,和國內的風土人情很不一樣,也的确很想體驗一下不同的大學生活。”

夏清清拉起俞深的手,借着他的腕表看了眼時間:“剛才體驗了一下體育課,這個點正好食堂開了,我們現在先去食堂吧。”

他的動作很自然,但作為問心有愧的俞深來說,面對小孩的觸碰,哪怕只是不經意間的,也會僵硬許久,心跳也陡然加快了許多。

他不敢多說什麽,生怕露餡,只點頭說好。

夏清清放下俞深的手,随口問了一句:“你手表附近的皮膚怎麽有點泛紅?”

俞深眼皮一跳,心跳驟停了一瞬——

夏清清又接着說:“俞叔叔的腕骨比較硬,戴這種很緊的金屬表可能會影響血液流通的,再不濟也得綁松一點。”

俞深猛地松了一口氣。

大學生活還沒怎麽體驗到,倒是買一送一,體驗了一次劫後重生。

在聽到夏清清提到腕表下的皮膚時,他有那麽一瞬間,一股涼意從頭灌到尾,如同數九寒冬被迎面潑了一盆冰水。

那種差點被發現的緊張,和期待被發現的興奮交織在一起,雙重刺激下,俞深險些……

但還好,夏清清并沒有深究。

俞深眼神沉沉,面對夏清清善意的提醒,很溫順的低聲“嗯”了一聲。

他轉移話題:“你平時中午都是吃食堂嗎?要不要我找秘書每天給你送過來。”

“京大的食堂性價比其實挺高的,不過堂哥擔心我在外面吃不習慣,所以一直都是把我叫到他那裏去吃。”

“說起你堂哥,”俞深似乎想起了些往事,語氣帶上了一點感慨,“他這些年一直都住在學校的教師公寓裏,都沒怎麽回過家吧?”

夏清清點點頭:“大伯總想讓堂哥接他的班,前些年還一直催他和李叔叔家的千金結婚。但堂哥性格有些孤傲,志不在仕途,也絕不接受自己的人生被安排,和大伯鬧翻後,這些年很少回老家了。”

“生在你那樣的家庭裏,很多時候的确身不由己。”

俞深能夠感同身受:“你大哥我不知道,但曲放大概是很不想接曲女士班的,否則也不會放着家裏現成的不要,半路跑去娛樂圈摻一腳。”

“在這一點上我很幸運,”夏清清有自知之明,“無論是爸媽,還是兩位兄長,都只希望我能平安快樂的長大就夠了,其他的并不強求。”

他小時候被夏燼生帶到公司去,秘書想要在據說最受寵愛的小少爺面前表現一下,自告奮勇給夏清清講了很多有關公司的事,才開了個頭就被一句“好無聊”堵回去,氣得那秘書當着夏清清的面嘟哝了幾句。

“大少爺學得那麽快,二少爺調皮搗蛋了點但也不錯,都是夏總的兒子,你怎麽就這麽不開竅。”

夏燼生那時正好折返回來,聽到這話後也沒立即發作,仍舊笑眯眯的蹲下來向夏清清伸開手,抱起奶香奶香的小家夥,照常去跟一群股東開會。

只不過從那之後,夏清清再也沒見過這個時常來家裏送文件的秘書。

夏燼生後來問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公司那些事。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說,不喜歡那就不做,沒人能逼你。

從小到大,夏清清所面臨的選項裏,鮮少有“必須”這兩個字。

“倒是我大伯,見堂哥不願意接他的班,現在開始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尤其是在知道我選了中文系之後。”

“你大伯的确是一個很有能力手腕的人,”俞深說,“或者換句話說,無論夏家還是曲家,培養出的後代都很優秀。”

夏清清微妙的覺得,俞叔叔這話有點含沙射影,中傷俞植的意思。

俞深又看了一眼夏清清,頓了頓,很認真的對他說:“于我而言,你是其中最優秀的一個。”

夏清清一怔,“我?”

俞深肯定道:“是你。”

“因為在我看來,只有最優秀的那個人,才能得到那麽多優秀者的偏愛。”

俞深笑了笑,一字一句的說:“不是每一個人都擁有讓人心甘情願付出的能力,而你的這種能力,是與生俱來的。”

夏清清被他誇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的家人都是企業家、醫生、演員……”

“而我,”他想了想,挑了個比較符合自己未來職業的名詞,“我大概只會是一個花匠。”

“那你也會是所有花匠裏最優秀的那個小花匠。”

夏清清失笑:“俞叔叔,俞植有跟你說過,你很會溺愛小孩兒嗎?”

一談到和夏清清無關的人或事,俞深的表情就冷了下來:“他應該永遠也不會這麽覺得。”

“嗯?”

俞深冷淡的說:“我教俞植打乒乓球的時候,罵了他幾句,他邊哭邊跟他媽媽打電話,說我仗着長輩身份欺負他。”

夏清清小聲的“啊”了一下,他印象裏,俞植乒乓球打得不是還可以嗎。

應該……不至于被罵到哭吧。

而且……

他狐疑的看了眼俞深,心道,俞叔叔有這麽兇麽?

教自己打乒乓球的時候,明明很溫柔,挺有耐心的呀。

別說罵了,連沒接到的乒乓球都是他去撿。

夏清清覺得問題既沒出現在俞深身上,也沒出現在自己身上,思來想去後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肯定是因為俞植太笨了。”

阈值:6

魚餌:教蠢侄子和教寶貝老婆能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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