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深夜,段則霄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盯着天花板,睡不着。

他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會為了一個女人煩心嘆氣,抽了不止一盒煙。

真是越活越回去,掐掉煙頭。他自嘲的笑笑。

深重的夜,至深的黑,安靜祥和,素來叫人多想。

睡不着的不止有他。

一牆之隔,女孩蜷縮在床角,淺淺的呼吸,她的眼睛也還睜開着,一動不動,屏氣凝神,唯一一點與段則霄不同的是,鐘意的眸底堅韌,似乎在做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不由自主,想着想着,天際由深變白。

又一個不眠夜。

天藍色電瓶車的喇叭聲同灰黑色的窗簾一起,劃破空氣,将房間內外分割成黑白兩道,兩個世界。

次日清晨,鐘意平躺在床上,呆呆望着頭頂懸挂的燈。

家裏只她一人。

空氣靜的像是被梅糖仙子施了魔法。熹微日光掠過一股一股的窗簾,忽明忽暗照在她手上,也照在她緩慢起伏的胸腔上。

一夜未眠,她的眼皮變得比想象中還重,抑制不住開始下沉,直到枕邊的iPhone響起,嶄新的一天正式開始。

洗漱,梳發,收拾包包,出門。

無聊透頂的一天,總要有點期待,才會變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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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要努力工作賺錢還人情,踏在舊樓梯階層上的腳步不由得加緊了些。

昨夜下雨,路面還殘有水跡。

周圍的阿姨剛從菜市場下來要回家,正在起勁議論光今天青菜賣幾毛,唾液橫飛的樣子并不怎麽好看。耳機蓋不住她們的戰鬥力。可能是因為她們聲音太大,也可能是她的耳機裏沒有聲音,純粹是個擺設。用來假裝自己不孤獨的擺設。

左肩傳來捉弄人的敲打,鐘意站在十字路口紅燈處停下,向左回頭。

沒有人。

“早。”錢路遙的聲音從右邊鑽入耳中,鐘意朝右看時,他已笑的明媚。

奪目。陽光。愛作弄人。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叫她感嘆:朝氣蓬勃,真是樣好東西。

她先是一愣,不驚不喜亦不吓,“你怎麽來了?”

“我說正好路過你相信嗎?”錢路遙嬉皮笑臉的回答。

非常耿直的,鐘意搖搖頭,“不信。”

十幾秒的紅燈倒數很快,男人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與她并排,“今天早上原定的派件員有事,公司讓我把樣品送一份到設計師手裏來。”

“哦……”鐘意走上人行道,小小的點了點頭,沒過幾秒,又像是想到什麽,繼續問,“你當時不是考去澳洲了嗎?怎麽又變成派件員了?”

沒能聽到錢路遙的答案,鐘意轉身進入地鐵地下通道之時,男人紳士且禮貌的用臂攔住她,下巴往一旁車停靠的位置揚了揚,“一起去Joyln吧?我正好有事要找娟。”

她有拒絕的理由嗎?沒有。

小小的身體鑽進副駕駛裏将自己容納,鐘意坐得像個小學生般端正。

錢路遙摸住方向盤,笑,“你剛才問我什麽?”

“啊?”鐘意還以為剛才的話題他不想回答,所以已經結束了呢。女孩摸了摸鼻尖,“哦。我是想問你怎麽突然變成派件員了?”

“看不出來,”男人附身,準備去摸她那邊的安全帶,“小孩兒對我的好奇還挺多的?”

只是在鐘意意識到這點以後,她便自己埋頭系好了安全帶。男人的手懸在空中,懸而未決,無奈最後只得悻悻收回。

錢路遙重新在座位上坐好,“我也沒說我是派件員啊。”

“那是什麽?”鐘意偏頭看他。

“那就不得而知了,可能……”

“是來拯救你的英雄也說不定。”

車輪碾過街邊水漬,帶着一星半點兒的泥色,濺起小小波瀾水花,從那以後的每一天,鐘意都會提前半個小時離開家門,為的就是,躲開那個不想見到的人。

久而久之,靠着輪回短信消息維持的淺薄關系,也就淡了。

終于,比陌生人更親密一點的關系變成了連陌生人都比不上的關系。

人頭攢動的Joyln裏,又是平平常常且座無虛席的一天。梁詠和一家意大利餐廳的老板簽了約,招進了一批新成員,今天帶人來參觀,或許,這就是一層空間擠成沙丁魚罐頭的原因。

鐘意食指指腹撓了撓下巴,伸長脖子,仰望面前的異國男人,尴尬的招手,“Hello?CanyouspeakChinese?orEnglish?”

氣味、品味、擺盤……這批員工的一切水準都非比尋常,唯一的缺點就是:他們不太會說中文,還有英文。

對面的男人聞言一愣,摸了摸脖子,滿臉歉意,“Sorry.”

再瞧瞧鐘意的反應,她好歹會對前來問路的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笑臉盈盈,關切的領他去會說意大利語的同事那裏,可獨獨,不會對他伸出掌心。

緩慢的收回視線,段則霄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自己的餐盤中來,白瓷盤中三分熟的牛排已被刀叉切得血肉模糊,看不清本來面目。沒人搞得清楚他此刻在想些什麽。

實在看不過去他手下上好的牛肉,沈随之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別切了哥,您是要喝牛排湯啊?”

修長手指微微一頓,段則霄這才停下手中動作,他一定是昏了頭,才把牛排當成了恨到無可救藥想要肢解的人物。慢條斯理放下手中刀叉,男人拿起一邊的方巾,一根一根擦拭自己的手指,良久,又拿起酒杯,輕抿一口其中的朗姆。

沈随之搖搖頭,撇了一眼鐘意的方向,又看看面前的男人,語氣頗為無奈,“大哥,麻煩你能不能看看清楚形勢啊,現在是你想追回她,不是她死乞白賴的求着你複合。”

小心思瞬間被戳中,段則霄緘默一瞬,放下手中的朗姆。

沈随之繼續說,“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馳騁風雲的校園男神了,鐘意也不再是那個只會追着你跑的小女孩。搞清楚,ok?你現在沒有吃醋的權利,因為你沒有身份。”

“……我拉不下臉。”段則霄說。

“好家夥,你拉不下臉,”雖說是站在段則霄這一邊的,但這一次沈随之也有些看不過去了,“難道幾年前鐘意幾次三番苦苦哀求你的時候,人家小姑娘不要臉、不要自尊的?”

這下,輪到段則霄沉着臉,不說話了。

間隔幾秒,沈随之豎起手背,小小聲說,“還有,錢路遙回來了。”

“雖然鐘意一直不知道錢路遙喜歡自己,但你我都是男人,不會不清楚吧?而且他還是錢娟的哥哥,你又吃不準錢娟和她媽現在的态度。”

氣氛突然不耐煩起來,段則霄皺了下眉,“我知道。”

“知道你不動作快點,你競争對手蠻多的嘛。”

段則霄不想說話,身子懶懶向後靠在椅背上,岔開話題道,“你跟徐嬌詩搞好關系了?”

“怎麽了?”沈随之還在享用盤中的意大利面。

段則霄給他手機發了串號碼,“鐘意的號碼,讓她多和鐘意聯系。”

沈随之揚了揚眉,恍惚間意識到什麽,“喲,您還整無間道呢?”

事實證明,沈随之還是要比段則霄更加了解錢娟,或者說,了解的多得多。

“哇,你看那個意大利來的主廚,好帥啊,又高又帥,脫下衣服能有八塊腹肌吧?”料理室裏,錢娟掖住鐘意的袖口,輕輕拽兩下,偷瞄着新來的料理師,小聲尖叫,“我又可以了,想結婚了。”

提到結婚這個話題,鐘意有點欲哭無淚,放下手中的巧克力碎,“姑奶奶快別說了,你都不知道鐘曉燕女士每天要為這事給我發多少條消息。”

“阿姨還在催你呢?”錢娟一頓,眼珠子轉了轉,提議道,“不如……考慮考慮我哥?”

把手中的巧克力慕斯做好,放在透明架子等外面的服務生來取,鐘意看了她一眼,“你又在說什麽胡話了?”

“真的呀,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哥對你有意思嘛。

“知道什麽?”鐘意問。

“啊?沒什麽,”錢娟笑了笑,“反正你認真考慮一下嘛,我哥和你也挺合适的。而且成了我哥的女朋友……說不定連那十萬都不用還他了呢。”

“你腦袋還清醒嗎?”鐘意真想在上班時間把手套摘下來,給她一記腦瓜崩,“你當初讓阿姨給我介紹林辰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

醍醐灌頂,錢娟尴尬的撓了撓嘴角,“好像是哦,”繼而又改變了說辭,“但我最近發覺他好像不太給力……”

“他最近有約你出去嗎?”

“沒有,”鐘意回到料理臺前,拿起吉利丁片,開始切,“他說他最近工作比較忙。但他有主動找我微信聊天。”

說的人回得倒是認真,可惜聽者是不是有意就另當別論了。

“微信啊……”想起什麽,錢娟陡然拿出圍裙裏的手機,“我把我哥的微信推給你,你加一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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