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俯瞰

俯瞰

早晨的日光披着一層輕薄的霧紗,南向的電子排窗外飛過一群回旋的海鳥,朝着東京灣的方向彙聚而去。

戴着白手套的修長手指拿起了木桌上的紅酒瓶,傾倒,優雅迷人的紅石榴色酒裙在杯中蕩漾,酒淚沿着杯壁緩緩而下,劃過的路徑形成了淡紅色的淚痕。

波多爾卡薩圖,紅酒中的紳士,當然要配最完美的主人。

森鷗外品了一口杯中酒,他看上去心情很不錯。

“咚咚咚”。

三聲敲門聲有規律地響起,森鷗外停下了晃動酒杯的手。

“進來。”他說。

大門被推開,一個穿着天藍色紋付羽織的少年出現在金色的陽光下。

“早啊,千羽。”森鷗外笑得眉眼彎彎,偏頭倚着胳膊瞧向森千羽。

“早安,父親大人。”

森千羽的回應中規中矩,他就站在門口往前一點的位置,森鷗外沒有命令他前進的情況下,他似乎就準備一直那麽站下去。

森鷗外沒有強求他靠近。

“太宰說,前些日子對‘紅蛇’的圍剿還算順利。”森鷗外将紅酒杯放回到木桌上,“你覺得任務有趣嗎,千羽?”

森千羽微微垂了眼睫。

港口黑手黨對“紅蛇”發起的攻擊共計三次。

搶奪“枭”的那一場亂戰是他們之間第二次沖突,早在一個月前,“紅蛇”就曾經因為管轄地盤的問題和港口黑手黨的一支分隊發生過小規模槍戰。

『收到的攻擊定要加倍奉還』。

這是港口黑手黨遵循的原則之一。

就算沒有“枭”的這場烏龍事件,“紅蛇”也逃不過港口黑手黨的制裁。

說來慚愧,圍剿的那天下了大暴雨,森千羽在路上耽擱了很長時間。他抵達的時候戰鬥基本已經結束——畢竟帶頭出場的人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所以,基本與圍剿任務挨不上邊的森千羽,實在無法就是否有趣這件事發表觀點。

森千羽換了種說法。

“我會執行父親大人派來的所有任務。”

不論是有趣的,還是無趣的;不論是合理的,還是不合理的。

表忠心,一定要态度端正才行。

森鷗外的笑意更深了,他朝着森千羽招了招手。

森千羽于是走至森鷗外擺放高腳杯的木桌旁。

森鷗外拿起另一只高腳杯,倒了淺淺一口紅酒,推至森千羽的手邊。

喝酒嗎?森千羽心想。

他端起杯子,那邊森鷗外也端起了自己的杯子,杯口在空中輕輕對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還沒有為你的出生慶賀。”森鷗外舉杯。

森千羽學着他的樣子,重複相同的動作。

紅酒入喉,甘甜醇香的味道中帶了一絲酸澀。

森鷗外站起身走至排窗前,伸出拿着高腳杯的手輕輕往前點了點。

“千羽,你看到了什麽?”

森千羽靠近森鷗外身側,瞧着窗外。

“我看到了這座城市,它叫做橫濱。”

“它的盡頭是什麽?”

盡頭?

森千羽極目遠望,随即給出答案。

“是海。”他說。

森鷗外的手指敲着玻璃杯的邊側,他沒吭聲。

森千羽轉過身看着森鷗外。

“您呢,父親大人?”森千羽道,“您看到了什麽?”

森鷗外臉上表情恬淡,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回答道。

『我的未來』。

……

森鷗外很愛港口黑手黨,為了組織他可以肝腦塗地、在所不惜,奉獻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在內,制造光和熱。

他也愛自己生活的這座城市,橫濱。

森鷗外被港口黑手黨的諸位下屬尊敬并非是毫無原因的,他有作為首領的覺悟。

人這一生總要有一些追求的東西,說是理想也好、夢想也好,用詞總是殊途同歸的。

那就是,生命為之燃燒的理由。

森千羽不知道森鷗外參與『暮夜』計劃的目的是什麽,但至少這一刻,森鷗外眼中的光亮感動了他。

森千羽暗自思忖,那麽,自己燃燒生命又是為了什麽理由呢?

這個問題困擾着他,直到他離開森鷗外的辦公室回到自己房間。

森千羽坐在床上,靠着床頭的櫃子,瞧向窗外。

一只灰雀正扒着樹枝歪頭看他。

千羽,大概是一種很美麗的鳥。

可惜他不會飛,憑他現在的力量也暫時飛不出這一隅天地。

港口黑手黨,彭格列,愛因茲貝倫。

他的身上,扣着三道未知的鎖,錯綜複雜的重疊關系讓他找不到鎖鏈的源頭在哪裏。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叩響。

森千羽應了一聲,白衣修女端着一碟銀盤走進來,她将盤子放在了木桌上。

是尤蘭。

“千羽大人,這是您的早餐。”尤蘭說。

森千羽從床上跳下來,幾步走到她的面前,朝着她伸出兩根手指。

“尤蘭,我們商量點兒事。”森千羽說,“第一,以後不要再端早餐給我,我想去餐廳和大家一起吃。”

“第二,‘千羽大人’這個名字我很不習慣,你還是喊‘千羽’吧。”

“好。”尤蘭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幹脆利落地答應了。

森千羽沉默片刻,繼續道:“尤蘭,你不用這麽恭恭敬敬地對我,畢竟愛因茲貝倫家……我知道你來到日本的意圖,所以不想做過多的僞裝,幹脆開門見山一點。”

“我很明白自己的處境和定位,也會做好該做的任務和工作。”

“我的動向,愛因茲貝倫家很關注吧。只是我現在人在橫濱,總要考慮一下東道主港口黑手黨的感受。希望你能在和本家彙報的時候,講到我的難處。”

說完,森千羽看着尤蘭,準備好聽她的回應。等了片刻,沒有等來她的話語。

她動了。

尤蘭交叉放在胸前的手輕輕放下,她蹲下身子跪坐在森千羽面前,拿起脖子上的十字架。

“沒有人是為了自己而生,也沒有人是為了自己而死。”

尤蘭看着森千羽。

“我在神的面前立下誓約,要侍奉并保護千羽大人,所以您的指令我都會聽從。”

她這一番話,就好像在告訴他,她生命為之燃燒的理由是他。

更可笑的是,她眼中流露的光芒,和他剛剛在森鷗外眼中看見的一樣。

還真是,精彩的表演啊。

森千羽心中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他将尤蘭扶起來,朝她笑了笑,笑容中帶着疏離。

“那我可不能辜負你的期待。”

森千羽說完,丢下站在原地不動的尤蘭,轉身走到房門的位置。

既然不坦誠,那就沒什麽好談的了。

他嘆口氣。

這群人真的一個比一個讓他心累。尤蘭還算好應付,再看看港口Mafia這邊。

森鷗外是他頂頭上司暫且先不提,最令人頭疼的是那個叫太宰治的啊。

一眼被人看透的感覺實在是太不爽了。

“這麽比較一下,還是中也相處起來比較愉快……”

森千羽嘀咕了一句打開門,擡頭就撞上了一個人。

他揉了揉撞疼的鼻子,朝前看了一眼——中原中也正舉手在半空,看樣子是想敲他的門。

“你剛剛,是不是喊了我名字?”中原中也說。

森千羽立刻站直了身子,露出标準的笑容:“早啊,中也哥。”

回答問題最好的方法,就是根本不做回答。

中原中也沒有過多追究,雙手插在口袋裏轉身往前走,邊走邊繼續道:“那正好,未來的幾天我要給你特訓,事不宜遲現在就出發吧。”

森千羽一驚:“特訓?”

“哈?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中原中也停下步子扭頭看他,“首領可是特別把我傳喚過去說這件事兒的,我當然也不想帶一個拖後腿的小鬼。但是沒辦法啊,現在時間很緊張,海下賭場四天後就要開業了。”

海下賭場?

也許是森千羽臉上露出的表情太過震驚,中原中也轉身面對着他。

“首領什麽都沒和你說嗎?”他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接着道,“賭場開業第一天會搞特別活動,活動的終極大獎是一把槍,情報組探知到那把槍是‘枭’的可能性非常大。他可是指名要你參與此次争奪的。”

森鷗外的指名嗎?

森千羽大概能猜想到森鷗外對“枭”如此執着的原因——港口黑手黨已經有了魔晄的接入來源,如果能解剖出“枭”的構造,再加以大量生産,港口黑手黨的戰鬥力将會提升到一個嶄新的高度。

“那麽,特訓指的是……”

森千羽話音未落,中原中也的腿已經襲來,他立刻閃避,可惜反應還是比中原中也慢了半拍。雖然異能力的減傷加持讓他免于受傷,但他退了好幾步撞到身後的柱子上,跪坐在地。

中原中也俯視着他。

“就從,躲開我的攻擊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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