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下賭場（1）
海下賭場（1）
巨大的圓面穿衣鏡前，銀發少年正在整理衣衫。
他已經穿好了白襯衣，伸手系好領口袖口，拿起梳子給自己紮了個高馬尾。
真是和平日裏完全不同的風格。
“穿正裝的千羽看上去也很耀眼奪目。”他身後的白衣修女如是說着。
站在鏡子前面的人，正是森千羽。今天是前往海下賭場的日子，他沒有穿和服——那在人群中太紮眼了，容易被針對。
森千羽披上了黑色西裝外套，拿起桌子上的白手套戴好，順便別了一把自動□□在腰上，還往衣服口袋裏放了一塊銀色懷表。
“尤蘭。”他喊了那位修女的名字，“這次時間有些緊張可能來不及了，等我從賭場回來，你跟我說一下魔術回路的注意事項吧。”
魔術回路，和他身上之前浮現的青綠色刻痕有關。
“是。”尤蘭應了一聲，沒有再過多開口。
森千羽走出房間，穿過走廊來到大門口，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正等在那裏。看見森千羽一副西裝革履的模樣，中原中也“哦”了一聲，是上揚的語調。太宰治則是靠在汽車後門上，直接拉開車門示意他先進去。
行吧，能讓港口黑手黨這兩尊大佛等他，森千羽真是很有面子了。
汽車穿過縱橫的高架橋，一路朝着港口的方向駛去。他們三人将在那裏換乘渡輪前往位于東京灣深處的一座人工島，島上有直通地下深海的水下電梯，是賭場的入口之一。
渡輪起航是在中午十二點左右，他們抵達港口的時候距離起航還有一段時間，登上渡輪後他們三人就站在甲板的靠邊位置。
太宰治扶着欄杆眺望海面，偶有幾只飛鳥劃過，在蔚藍色的背景圖上留下星星點點的白色斑痕。
森千羽站在太宰治的旁邊瞧着太宰治，他已經放棄了揣測太宰治內心的想法——以他現在的水平，這幾乎是一件絕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太宰治，就像是一座難以翻越的大山，山上長滿了荊棘灌木，他可以成為鋒利的茅，也是堅硬的盾。
但，千萬不要妄想依賴他，因為你一旦對他上了心，就會發現他的笑容背後，埋藏着深不見底的黑暗，這股黑暗形成的暗刺直通他的心靈深處，越是想要拔出，就越是鮮血淋漓。
許是察覺到森千羽的目光，太宰治回過頭來，沒有被繃帶束縛的那只鳶色眼瞳看向森千羽。
這時，站在他倆邊上的中原中也開口了。
“太宰，你看那邊是不是KK商會的人？”
太宰治甚至沒有轉身，直接答了一句：“是，一共兩人。”
森千羽順着中原中也的視線看過去，對面的欄杆那裏站了兩個穿着米色風衣的男子，他們每人手提一個公文包，頭上戴着小禮帽，打扮地一模一樣。
這種賭場開業的場合，有商會的人來參加，很奇怪嗎？
太宰治從口袋裏拎出一張硬卡片往空中一抛，中原中也伸手接住，整個動作完成地默契又流暢。
“上船的時候稍微注意了他們一下，這是從其中一人的身上拿到的。”太宰治說。
森千羽湊上前看了一眼——那是一張照片，照片中只有一個錦盒，上面蓋了一塊紅布。錦盒約莫是三只手掌大小，拍攝角度有些反光。
中原中也思考片刻，戳了戳照片中的錦盒：“果然是‘枭’出了問題。”
“中也你生鏽的大腦終于開始轉動了。”
“你說什麽？混蛋太宰！”
眼看着他倆又要吵起來，森千羽輕輕揉了揉耳朵，重新追蹤起KK商會那兩人的動态——船要起航了，他們正離開甲板走進船艙。
中原中也所說的“枭”出了問題，這句話很好理解。越是隐蔽透漏出的消息，聽起來就越像是真的——“枭”作為賭場獎品登場這件事本身，森千羽就覺得很不可思議。
地下黑市有市無價的珍稀品，居然會這麽輕輕松松拿來送人，怎麽看怎麽有貓膩。
就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在背後操控着賭場，“枭”就是呈現給諸神的金蘋果，特洛伊戰争的導火索。
這家賭場的主人，到底是有多惡趣味啊……
如果真的有集團在賭場為了争奪“枭”擦槍走火，想必沒有哪邊會善罷甘休吧。
“上次‘紅蛇’拿走的那把槍，連‘枭’的仿制品都算不上，希望這次的禮物能準備地精心一點。”進入船艙前，太宰治如是說。
這一趟水路的行程不算太遠，大概四十分鐘後森千羽一行人抵達了人工島。他們搭乘了水下電梯，電梯是玻璃合金材質的，能夠看清外面的景象。
向下的一路每隔幾米安裝一盞探照燈，森千羽看見海下有三道觀光走廊，每條走廊都連接着賭場的一個入口，并設有扶梯直達人工島地面。
規劃地很漂亮，森千羽想。
電梯下行了大約五六分鐘的樣子，他們停在一間金碧輝煌的穿堂前。
門開，森千羽三人從電梯中走了出來，和同一批的客人一起走進賭場一樓大廳。
玻璃彩燈、羊絨地毯、果盤、酒盞，琳琅滿目。
大廳中已經彙聚了很多人，旋轉的臺式分錢機不停地吞吐着硬幣。
這裏交錯上演着現實話劇，致命的自信、膨脹的欲望以及自私的人性像是被剝開的橘子果肉，在炙熱的天氣裏發出腐爛的味道。
“我和這裏相性不合。”中原中也低聲說了一句。
“我們在他們眼裏可都是一群小鬼頭，本來是進都進不來的，能借着森先生的手拿到進門的席位已經不容易了。”太宰治伸手，他的指間變魔術一般撚着一枚硬幣，然後他将硬幣放到了森千羽的掌心。
“你只換了一個幣嗎？”中原中也問。
“足夠了。”太宰治說。
森千羽握着那枚硬幣有些哭笑不得——從某種角度而言，太宰治這也算是對他異能力的信任……吧？
森千羽走進人群裏，看着他們搖動老虎機的搖杆。
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重複機械的操作，他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兒，很快就明白了玩法。
每次搖動搖杆，機器都會自動抽取三個圖案，不同的圖案代表不同的倍數籌碼，只有三個圖案都相同，機器才會返還相應倍數的硬幣，否則投入的籌碼會被壓入“獎池”。
正巧，最左邊有一個人捶了一下機器，一臉灰心地站起身離開了老虎機。
森千羽于是走過去，在那臺機器面前坐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站在他的身後，瞧着他将硬幣投入進幣口。
然後……拉動搖杆就行了吧。
森千羽伸手拉了一下，只聽見一陣“嘩啦嘩啦”的轉動響聲，老虎機的面板上依次出現了三個圖案。
……
幸運星——幸運星——還是幸運星！
特殊圖案，一百倍乘三，三百倍！
老虎機瘋狂地吐出硬幣，與此同時，代表着大獎的聲音從旋轉的彩燈中央發出來。
這一排玩老虎機的人都停手了，看向森千羽的眼神有些恐怖。
不僅是他們，中原中也也同樣吃驚。或者說，這群人當中，只有太宰治一臉淡定。
“啊，好多硬幣哦。”森千羽幹巴巴地朝着太宰治說了一句，話裏一點喜悅的情緒都沒有。
有工作人員跑過來給他們遞上了一個布袋子，并幫助他們把硬幣都掃進了袋子裏。
森千羽想起他出生的第一天晚上，太宰治帶他去游樂園，讓他玩那個抽獎機器。
當時他為了不暴露自己的情況，在抽獎球滾出甬道之前拽住了太宰治的手指，故作天真地喊了一句“太宰先生，有球滾出來了哎”。當然，本該是特等獎的獎品，變成了五等獎。
如果他早知道太宰治那麽不好對付，絕不會用這種小花招來糊弄他。
森千羽拎起沉甸甸的一袋籌碼硬幣。
“要試試把它們全都下注嗎，太宰先生？”他對太宰治說。
“雖然很想看看大家的有趣反應，不過，還是先辦正事要緊。”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樓上，眼角處狠厲的鋒芒一閃而過。
“去獵捕那些迷失在黑暗中的羔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