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喜歡不是停下腳步的理由

新希望的人站在咖啡廳門口等了一會兒，其中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大的人似乎有些緊張地又把那數量不多的頭發往上撈了撈，想讓自己看起來更精神一些，這高檔的咖啡廳不是他們能夠每天都消費得起的地方，生怕丢了面子。

“也是很奇怪，老肖你說那麽多建築公司等着這塊肥肉吃，怎麽就偏偏選中了我們？雖然說很久沒活幹的那些工人都去了別的地方我們還可以重新找，但是這個工程這麽急，我們現在又沒有優秀的設計規劃師……”

年紀最大的那位叫做肖全，他吞了下口水，由嘴巴開始別起一臉的褶子：“你先不要這麽說，聽說跟政府推薦我們的就是這次的工程設計師之一，履歷也是很厲害的，他會跟我們一起負責這個項目。”

總之是一件喜事，他又再次撫了撫有些不平的褲腳，看着咖啡廳探了探頭。

“哎呀老肖都說你穿這身十年前的舊衣服不禮貌了，早知道昨天我們就一起去買一套合适的……”

肖全被這麽一說伸直手看了看咖啡廳那發亮的牆上倒映的身影：“我覺得沒什麽問題啊，再說也不好亂花錢，我女兒馬上就要高考了，我還想用那點私房錢給她買點她喜歡的東西……”

包括問話的人在內大家都沉默了一會兒，這些年老肖為了公司把自己的底都貼出來了，看在眼裏的人也都個個有苦難言。

咖啡廳的一個男領班走了出來：“請問幾位是新希望建築的負責人嗎？”

肖全提着自己的公文包連忙走到前面：“是是是，我們是來見簡先生的。”

領班臉上笑容可掬：“幾位快裏面請吧。”

肖全身後的男子裝模作樣的咳了一聲，他們随着領班走進咖啡廳。

裏面的生意看起來還算不錯，男男女女們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的單純聊天，有的帶着一沓文件書本和電腦邊做事邊喝上幾口咖啡。

但無一例外的是，在咖啡廳這種算是“新興文化”的地方，來這裏消費的人也站在蜂城文化潮流的頂端。

相比之下，這幾個中規中矩的“元老們”，真就快要被襯托成老古董了。

肖全打量了一下這個空間裏面無處不在的金屬感冷淡裝置，一種強烈的新舊認知在腦子裏發生了加了爆炸特效般的碰撞沖擊。

“原來還可以這樣的……”

後面一個人倒是緊跟潮流：“老肖別說了，我們也建得出來，關鍵是……”

肖全還沒聽到關鍵是什麽他就自動剎住了嘴，領班已經把他們引導一個桌子面前。

“幾位請坐，這就是簡先生。”

又像火鍋又像麻辣燙總之被曲小星搞成了一鍋大雜燴，她一個人霸占着一個葷素相均的鍋，莫利那小小的清湯鍋跟她一比簡直有些拿不出手。

“好不容易嘉欣不在我才做的，結果你居然不能跟我一起吃，真難消……”

曲小星舉着筷子聞着自己鍋裏滾滾冒泡随着煙一起上升的香氣欲罷不能，她夾了幾條金針菇放進嘴裏：“你剛剛要說什麽啊？”

“嗯……”莫利摸了摸她的頭：“你也就說說而已，談要是在，你就直接送到她房間裏去了。”

曲小星往盤子裏擠了點醬，想起來忍不住笑了笑：“好像确實是這樣，你不知道那女人有多依賴我哈哈哈……”

“不過啊，”她很快又掰起了自己的一套：“人活着，要是不能好好吃的話，有什麽意思啊？我這個人很簡單，有好聽的歌，有好吃的食物，能舒服的睡覺舒服的起床，這些才是每天真真實實充實着我整個人生的寶物……”

“寶物？”莫利放下筷子：“你的寶物就這些嗎？”

他用下巴點了下桌子上擺着的七七八八。

“當然不止了，”曲小星捏了捏他的臉：“還有你來着，我的好朋友。”

莫利的臉色暗了一下，他低下頭，好像在為此時還說不出口的話再次醞釀。

曲小星心裏早就将他的微表情放大并且細細觀察了一番，她邊吃邊說：“老實說，你準備離開這裏了吧？”

莫利把頭低的更下：“小星……”

“嗯？”曲小星把椅子拉到他面前坐下：“跟我好好說說吧。”

莫利再擡頭眼睛裏已經閃着點點淚花，他長舒了一口氣：“我今天去見了一個人。”

“李國東嗎？”曲小星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的哦，今天你出門時候提着的那個包，是他工作室的，沒錯吧？”

“嗯，”莫利點點頭。

“那再讓我猜猜，你這次準備去哪？北上廣，還是杭州？真不錯，我們莫利也要開始大鵬展翅好好幹出一番大事業了。”

曲小星言語間好像是擋不住的在為莫利開心，說着說着她好像已經看到了他未來的景象用雙手就能描畫出來那副壯麗。

莫利踢了一下她的椅子整個人都給拉了過來。

曲小星半靠在椅背上一時噎住，莫利的雙手撐在座位兩邊使足了力氣還隐隐冒着青筋。

“莫利……”

曲小星輕喚了一聲，他的眼神裏有一種不舍在隐忍，又有一種看不明白的情緒像馬上就要爆發。

“是去東歐……”

“什麽？”曲小星蹬了地板一腳往後退站起身。“你說什麽？”

“跟李國東沒有關系，我已經讓他別再來找我了，我……”

“我已經……訂了下周日的機票，那邊有一個專欄邀請我過去，以前旅行的時候給你寄過明信片你還記得嗎，就是那個小鎮，确實是一個很好生活的地方，陽光啊景色啊什麽都不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不出意外的話……”曲小星喃喃着接道，一桌子的香氣撲鼻也已食之無味：“是不會再回來了嗎？”

莫利握了下拳頭，他走到窗邊默不作聲。

沉默即默認，即肯定。

“這樣啊啊，”曲小星的聲音顫抖了了下，她坐下，又起身，回到房間輕輕地把門關上。

莫利回頭看了一眼，他一下子靠在牆上渾身軟弱無力，他很喜歡在這個屋子裏跟曲小星她們一起的生活，但是，喜歡不是停下腳步的理由。

作為被保護的人，他已經拖累了她太多。

作為被她保護的人，這麽多年過去，要是還不能在她身上學到什麽叫做勇氣，什麽叫做勇敢，他就真的只能是一條死鹹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