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特別的孩子們
肖全對簡明陽誇個不停：“都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後浪要把前浪拍死在沙灘上，我們幾個不服老真是不行啊，蜂城有你這樣的人才，也是我們的莫大福氣。”
瑪麗抱着電腦跟在幾個人後面鼻子有些酸酸的，新希望建築的歷史以及銀河建築的那些事兒她都看了個七七八八差不多了解了，這幾個人只不過是像熱愛生命一樣熱愛着自己的工作，卻要在為蜂城做出那麽大的貢獻之後被人抛棄，被權利打壓，但好在，她擡頭望了一眼青空，好在老天還是有眼的，她忽然不那麽抱怨老板放棄北美那邊的大工程了。
樹高千丈，落葉也要歸根。
簡明陽覺得肖全實在是太客氣了，他把他們送到車站，又拿出一張卡偷偷交給肖全：“肖大哥換一雙好點的皮鞋吧，再給你女兒買點什麽補品也好，就當是我這個沒見過面的‘大校友’的一番心意。”
肖全怎麽推脫都不是，他又說：“項目很快就要啓動，資金和設計方面交給我就行，瑪麗已經留好了你們的聯系方式，人工方面就交給你們了，我們一定要創造出一個最細致最負責的團隊……”他的眼睛裏含着光：“就像繞雲交橋那樣。”
送走了肖全幾人，簡明陽靠在公交站牌上身子似乎有些很疲憊。
“老板，你人真好。”
瑪麗再次肯定地點評了他一句，又說：“你飛機上都睡不着，現在困了吧？”
簡明陽伸出手忽的又頓住，“事務所那幾個合夥人都還沒甩手不幹，你為什麽非要叫我老板？”
瑪麗望着已經開遠到了十字路口的車子，默默地說：“給錢的就是老板。”
簡明陽：“……”
“你先去酒店休息吧，沒事別亂跑。”他愣了一下，好像覺得自己這句話對她來說并沒什麽約束力：“要跑也別跑遠了。”
“不跑不跑，我困死了要補覺還來不及，老板，你要去哪？”
“禁止對上司的行蹤追問太多，這是職業要領之一。”
肖全坐在車上內心久久不能平靜，瑪麗給他所看到的，不僅僅只是那幾張效果圖，還有簡明陽那個男子心中細致的胸懷。
據說浮雕的圖案早在幾年前簡明陽就開始參與設計制作，各式各樣的人類關系之間的白瓦工雕片，有的是母子，有的是夫妻，有的是兄妹，等等等等，它們分別有着自己所代表的涵義拼合在一起，中間留出的特別空隙，卻是——“特別的孩子們”，這些孩子也許是被丢棄在路邊的未滿月嬰兒，也許是四處翻垃圾桶的狗狗，太多生活中随處可見卻不被人重視的小細節拼在一起，光是看看已經教人覺得很震撼了。
肖全轉了個身子，他摸了摸自己的心髒位置，內心真是久違的澎湃！
簡明陽轉了個身子，竟是又往面店的方向走。
德高中學的學生們吃過午飯已經陸續來了上學，他們穿着最标準的校服，在男生不許留長發，女生只準紮馬尾的新規定下，個個都抱怨了一陣子又很快變得習慣。
簡明陽看着他們青蔥的身影忽然想到了什麽，他拿出手機打開一個APP，點開個人頁面裏唯一關注的一個頭像。
那個ID已經很久沒有更新，忽然一名追着前面同伴的學生不小心從後面撞了他一下。
“啊……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看起來剛打完籃球還是什麽運動到一身大汗的男學生撿起地上摔裂了屏幕的手機驚慌不已。
簡明陽看着他腦門上戴着的一個吸汗頭帶，上面還有着不是很精致的地繡着歪歪扭扭一個字母的圖樣，顯然是有人特意買了自己重新繡上去的。
簡明陽的注意力忽然被校門口的一個“風景”吸引，一個女生正守在一棵假裝能夠隐藏全身的樹邊緊張地捏着肩上的挎包朝着這邊張望。
男同學慌張地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我賠給你吧，”他拽着自己的衣角：“這個手機……很貴嗎？”
簡明陽示意他安心地笑了笑：“沒事，我自己也沒看路就攔在這中間，下次小心一點就好了。”
男同學舒了一口氣：“真是對不起啊。”
德高中學還是老樣子，臨上課十分鐘的一聲叮鈴預告聲音傳來，女生仍等在原地有些着急小跺着腳。
簡明陽對這個不解風情的男同學忽然生了一股捉弄的心情：“都說沒事了，你還不進去嗎？別讓人等急了。”
話裏有話，男同學回頭望了一眼，臉瞬間刷地像上了一層紅色素，他支支吾吾：“我可沒有在談戀愛。”
“行了，去吧。”
簡明陽拿過手機，只是屏幕橫裂了，劃一劃裏面還是能動，他就着手機摔落之前的頁面繼續往下劃。
找到了那個ID發布的一條內容，時間大概是去年的此時此刻。
「雖然我的年紀正在慢慢增長，但如果我還是學着以前的樣子，不好好穿校服，手插口袋走路，書包只背一邊，去到一個學校裏趁放學時間擠在那擁擠的走廊上，或者與非要跟大家反其道而行地帶着便當去操場吃，那樣的畫面用鏡頭拍下來，那一幕應該也像極了校園劇吧。」
“居然都不更新了，”簡明陽擡起頭，陽光已經有些耀眼，也罷，因為無聊随便下了這個推薦到他眼前的冷門APP，關注了一個有些話唠但又他覺得這些話唠很有趣的人。
新鮮感失去了的話，被留下的東西也顯得有點可憐，他退回主界面。
「您确定要卸載這個軟件嗎？」
「确認卸載」
「卸載完畢」
簡明陽走面店對面，他站在牆邊看了一會兒，裏面看起來人手不夠，幾個學生正在死掐手表對還沒做好的食物吞着口水，他敲了敲玻璃，正在為饞嘴學生争分奪秒制作小吃的舒麗華聽到動靜打開了窗子。
“誰啊這個時間惡作劇。”舒麗華把解凍了一半的薯條倒進炸鍋裏，明明很涼快的天氣仍是忙出了一臉細汗。
一名學生掐了下表，帶着哭腔說：“華姨我就要一個熱狗您快點兒啊，我還得趕緊去教室把作業抄上，您又不是不知道教導主任那麽兇偏偏還當我們班主……啊！”
從後面冒出一個報紙卷成的小槌子對着這個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的小子連連砸了好幾下。
學生護着頭躲到一邊，快速地判斷出一個結果：人高馬大，他惹不起。
“你誰啊……”
“臭小子倒挺會看臉色，”簡明陽卷起袖子熟練地打開正在運轉的機器，用鑷子夾了一條熱狗用竹簽插進去。“要什麽醬？”
學生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辣辣辣，要辣醬。”
簡明陽用鑷子夾着熱狗遞到學生面前，看到人家誠惶誠恐地伸手來接那一瞬間又惡作劇一般收回。
“下一次，別讓我看到你這麽催華姨了聽到沒有？”
“是，我知道了。”
“還有，很忙的時候你不知道什麽叫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嗎，工具和機器就在這裏，自己取了之後麻利把錢付完就可以走了，沒看到華姨每天招呼你們這幫小崽子們都累成什麽樣了？”
學生搖頭，又再點頭。
簡明陽忽然提高了音量：“都懂了沒有。”
幾個聲音瞬間比軍訓的時候還齊整：“是我們知道了。”
舒麗華走過來打了簡明陽一下，拿過他手上的熱狗遞給學生，又親切的說：“趕緊去吧。”
多了一個人幫忙接下來幾份小吃很快就随着學生們出了小店的門。
“華姨您也太寵這幫學生了，還有……這個分量的熱狗早該漲價，怎麽還能賣1塊錢……”
舒麗華搬了個凳子坐下：“都是我看着成長的孩子們，怎麽，難道當年我不寵你嗎？”
“華姨對我最好了，我也沒想到，您居然還在開這個店。”
她給簡明陽倒了杯水，又看到他身上的裝束隐隐透着一股“貴”氣，“虧你也還知道來華姨這個地方，當年的小子現在可能掙錢了吧？我這個破店也沒什麽好東西能招待你的。”
簡明陽喝完笑了笑：“一般般，但是華姨這裏哪怕是一杯白開水，我也覺得是世界上最好喝的東西。”
“油嘴滑舌哪裏學來的，”舒麗華好笑着又給他加滿：“你當初跟那個……額，你走了之後就再沒聽過你的消息，今天再看到你我也覺得高興，怎麽，終于回來參加同學聚會的嗎？任雄那幫人也太能鬧騰了，進了社會幾年一個個都把自己搗鼓地很厲害一樣，但是在華姨我的眼裏，你們也是……怎麽看都還是當初那幫小子們……”
簡明陽護着就快要溢出來的杯子目光遲疑：“同學聚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