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吳織衣看着親閨女高高舉起的手,臉上的神情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她使勁瞪了一眼紀素素,又看了一眼領居們略帶興奮的臉,尴尬的打圓場,“哈哈,你這孩子,昨天發燒燒糊塗了,都說胡話了,快進屋躺躺。”
紀素素從牛嬸旁邊擠了過來,臉上只有喜悅和興奮,根本不管吳織衣有多難受,“娘,我說的是真的,這麽好的男人,姐姐不嫁我嫁。”
牛嬸眼中燃起八卦的光芒,李大娘則震驚的看着紀素素,不明白這鬧的是哪一出。
筒子樓裏上下樓的鄰居更別說了,全都擠在了樓梯口,一邊整理蔬菜一邊聽這難得的八卦。
還有幾位甚至有點遺憾,遺憾今天沒有準備點瓜子。
一群吃瓜群衆高興的像過年似的,可吳織衣發現有這麽多人,卻只感覺頭暈目眩,差點把牙齒咬碎。
她睜大眼睛看着紀素素,想看看紀素素是不是中邪了?要不然,她怎麽可能說出這種蠢話?
別人不知情,她難道不清楚,錢家就是個火坑嗎?
吳織衣擠眉弄眼朝紀素素使眼色,希望她趕緊滾回屋。
紀素素卻跟沒看到似的,期待的看着紀詩詩,“姐姐,我真的挺喜歡錢炜的,反正你們只是口頭上訂婚,連面都沒見過一次,你不喜歡的話,他就是我的了。”
紀詩詩心花怒放,死死壓抑着上揚的嘴角,說了句“當然行啊!”
可太行了,她之所以鬧這一出,就是為了把糟心婚事推掉,紀素素願意要,那簡直不要太好。
要是別人,紀詩詩肯定不會答應,畢竟錢家确實不好。
可紀素素不一樣,她自打和吳織衣來的紀家後,就以欺負紀詩詩為樂,小時候她曾經大冬天往紀詩詩被窩裏倒水,還把紀詩詩推下河,搶吃的搶喝的打紀詩詩更是家常便飯。紀詩詩能活下來,真是全靠命大。
也就是近幾年大了,紀素素擔心壞了名聲,才收斂了許多。
但這些仇紀詩詩一沒忘,所以紀素素越倒黴,她就越開心。
不過,紀詩詩沒有被沖昏頭腦,覺得紀素素不太對勁。
紀素素是個無利不起早的性子,從來不幹虧本的買賣,所以今天她突然要一個一看就很糟糕的婚姻,也不知道是打的什麽鬼主意?
紀詩詩一時想不明白,卻在心裏警惕起來,打算之後好好觀察觀察她。
另一邊,不過發個呆的功夫,親閨女和繼女三言兩語就把事情敲定了,吳織衣回神後差點氣昏過去。
錢家比火坑還坑,要是嫁進去,紀素素這輩子就完了。
吳織衣沒法冷靜了,紀素素再蠢也是她閨女,她不能眼睜睜看着紀素素幹蠢事。
理智全無的吳織衣一把拽着紀素素罵道:“混賬,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你亂講什麽,給我滾回去。”
“娘,我不……”
紀素素掙紮,卻被吳織衣揪着耳朵推進了屋。
她順手又把門關上,才打着哈哈說:“喲,都快十二點了,我得趕緊弄飯了,大家夥也回去吧!可別耽誤上班了。”
牛嬸可不吃這一套,沒看到結果,她有些意猶未盡,就陰陽怪氣道:“老吳不好意思哈,是我誤會你了,連你親閨女都喜歡你給詩詩找的對象,你肯定找的是個好人家。”
“不過,這事我得說兩句,有句話說的好,強扭的瓜不甜,詩詩既然不喜歡那位軍人同志,你閨女喜歡,那你就別阻攔嘛!”
“現在國家不是提倡啥……自由戀愛嘛!只要年輕人喜歡,咱們老一輩的,就別做惡人了,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其他領居也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就是啊,人家都說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閨女既然喜歡,你這個當媽的就該實現她的心願呀!”
“又有三百塊,女婿還是個營長,以後說不定還能更進一步,這事換我我也樂意,吳織衣你就答應了吧!”
大家雖然嘴上在勸,實際上都是在看笑話,說的話像是一柄柄利劍,直往吳織衣心窩子裏戳。
吳織衣的臉色青白交加,也顧不上啥形象不形象了,皮笑肉不笑道:“這是我家的家事,就不勞大家費心了,老紀,走,咱們回去吃飯。”
但她話剛落,幾個穿了中山服的人走人上了,威嚴的說:“你可能走不了了……”
“張主任好!”
“大中午還要幹活,張主任辛苦了。”
來的幾人正是婦女主任和幾位婦聯成員,她們統一穿着中山裝,還剪了一個讓人感覺利落麻利的短頭發,再配上一臉嚴肅的表情,格外唬人。
吳織衣由于對紀詩詩不太好,心裏有鬼,平時見了婦女主任就跟兔子見了鷹似的,能躲就躲。
所以今天突然被幾人找上門,吳織衣後背立馬因為緊張冒出一層汗,她咽了一口口水才小心的問:“張……張主任,你們怎麽來了?”
張主任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淩厲的眸中閃過五分憤怒和五分鄙夷,“吳織衣,有人舉報你違背婦女意願,強行給繼女安排婚事。現在可是婚姻自由的年代,你卻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一套,思想還停留在舊社會,這問題很大,你和我們走一趟吧!”
轟,吳織衣腦子想有一顆炸彈爆炸了似的,炸得她頭暈目眩。
她咬了咬後牙嘈,指甲死死刺進手心,靠着一絲疼痛讓自己清醒過來。
“主……主任,這是誤會……”
吳織衣話還沒說完,牛嬸就一臉快意說:“張主任,這可不是誤會,而是事實。吳織衣非要把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嫁給一個帶着三個孩子的男人,還要收三百塊聘禮,這是我們剛剛全聽到的。她根本不是思想有問題,是想販賣人口。”
販賣人口,那可是大罪,吳織衣心頭一哽,憤怒的吼了牛嬸一句,“關你什麽事?”
牛嬸擡頭挺胸,“是不關我的事,但我有良心,我看不慣你這麽對一個可憐的孩子。”
除了看不慣,還有一點,就是牛嬸現在和吳織衣正競争一個崗位。
本來吳織衣贏面比牛嬸大,但吳織衣突然昏了頭的事,有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牛嬸當然要趁機補幾刀把吳織衣踩下去。
販賣人口的罪太大了,弄不好說不定要挨處分,紀家根穩不住了,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慌亂的向張主任解釋,“主任,沒有這回事,這都是誤會。”
牛嬸在一旁冷笑,“親閨女都要被賣了你還說誤會,你可真是個好爹。”
“況且,這年頭別人家的聘禮頂多八十一百,你家偏偏要三百,這不是賣是什麽?”
牛嬸将紀家根怼的啞口無言,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吳織衣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她只能用狠戾的目光看着紀詩詩,要是目光有實質,紀詩詩說不定已經被撕碎了。
對此紀詩詩不僅不怕,還回了吳織衣一個淡淡的笑。
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吳織衣既然敢向她伸爪子,就別怪她把吳織衣的爪子剁了。
張主任看紀家根和吳織衣都說不出話,就知道牛嬸說的是真的。
自己管轄的街道居然出現這種事,這簡直是在打自己的臉。
張主任的臉黑的像鍋底,語氣更加不善,“行了吳織衣,趕緊走,還有紀家根你也去,你們夫妻的思想有重大問題,都給我接受教育去。”
怎麽還有他的事?紀家根眼前一黑。
還思想有重大問題,這要是被廠裏知道,他就完了。
紀家根憤怒的看向了吳織衣,眼神像是要把吳織衣殺了似的。
下一秒他直接推脫了責任,“張主任,都是吳織衣幹的,和我沒關系,我也是昨晚上才知道的。”
吳織衣聽到這裏腦子一懵。
紀家根平時對吳織衣很好,所以她萬萬沒想到,紀家根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
沒良心的東西,她想賣了紀詩詩難不成是為了她自己嗎?還不是為了給他們兒子攢家底。
拿錢時一聲不吭,出事了就一股腦推自己頭上,紀家根,你好樣的。
吳織衣氣得渾身發抖,目眦盡裂的看着紀家根,把自己嘴皮子都咬出了血。
紀家根被吳織衣的眼神燙了一下,随即心頭怒火更甚。
平時看着吳織衣挺聰明的,沒想到關鍵時刻居然這麽蠢。
他可是家裏的頂梁柱,他的工作要是出了問題,以後誰養活家裏人?
還敢用這種眼神看着自己,真是蠢的沒法形容了。
紀家根更加兇狠的瞪回去,鷹眉倒豎,臉皮因為緊繃顯色格外兇狠,再加上他的大體格子和黝黑的皮膚,簡直和發怒的黑熊一模一樣。
牛嬸她們第一次看着這種模樣的紀家根,還有點怕怕的。
唯獨吳織衣,不僅不怕,眼神反而更兇了,裏面像藏着刀子似的,寒光四射。
開玩笑,她兒子可是給老紀家唯一的男丁,她給老紀家傳宗接代了,是老紀家的功臣,她有啥可怕的。
夫妻倆用眼神厮殺,張主任見他們倆誰也不理自己,眉頭皺的更厲害了,呵斥一聲,“你們兩個夠了,我們沒時間和你們磨叽,趕緊的,兩人一起走。”
“張主任……”紀家根還想解釋,就被張主任不善的瞪了一眼,“再多嘴,我就去找你們領導了。”
這句話的威力非常大,即使胸口憤怒的要爆炸似的,表面上紀家根還是老實了。
之後,夫妻倆都被帶走了,離開的時候,吳織衣落在紀詩詩身上的視線冰冷又陰毒,讓紀詩詩感覺像是被最毒的五步蛇盯上了似的。
對此紀詩詩只是笑笑,毫不懼怕。
多了二十多年的記憶,要是還會在吳織衣手裏吃虧,那她上輩子豈不是白活了。
相反,以後該小心的,是吳織衣才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