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難産

第20章 難産

“大消息, 天大的消息啊!紀詩詩當上女軍醫啦!”

牛大嬸風風火火的回到筒子樓,直接往人群一鑽,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

人群靜谧了一秒,等大家反應過來後, 下一秒立馬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什麽, 當軍醫, 不可能吧?紀詩詩有這個能耐?”

“對呀!那丫頭什麽時候學會醫的?”

在大家的印象裏, 紀詩詩人雖然長的好,卻是繡花枕頭一個,整天悶聲不吭就知道幹活,一點都不讨人喜歡。

後來還被親爹說成那樣,雖然之後紀家根承認他是亂說的, 大家下意識還是覺得紀詩詩有了瑕疵,還是大大的瑕疵,估計都嫁不到好人家。

結果, 就是這麽個他們看不起的女孩,居然考上軍醫了。

滑天下之大稽吧!

面對一群質疑, 牛大嬸絲毫不怵, 挺起胸膛說:“我可是親眼看見她穿着軍服進火車站的,還問了他外公外婆,人家親口說紀詩詩去部隊當軍醫了,怎麽可能有假。”

牛大嬸信誓旦旦,這下大家不信也得信了。

一群人心情很複雜,又替紀詩詩高興又有點羨慕。

主要這年頭女兵很少,女軍醫更是鳳毛麟角, 誰家要是有一個,祖上十八代都覺得光榮。

大家平時打破頭都沒法讓自家孩子當上兵, 紀詩詩一個小可憐卻突然當上。

啧!就,很酸。

還有不少人心裏懊悔極了,要是早知道紀詩詩會當上軍醫,他們肯定會讓家裏的孩子娶紀詩詩。

雖然紀詩詩名聲不好,他們吃了點虧,但紀詩詩是軍醫這一點完全能把缺點抹平了。

可惜呀!現在紀詩詩已經走了,再後悔也沒用了。

秉着自己不高興也要別人不高興的原則,很快,就有紀家根車間的人特意找他了。

“老紀,恭喜恭喜啊!你大女兒考上軍醫了,你高不高興?”

滿頭大汗的紀家根聽到這個消息,懵了。

“什麽,當上軍醫了,怎麽可能?”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不信。

現在相當軍醫可不是能看兩個病就行了,得有過硬的本事,還得看家庭成分,拼人脈等等。

陳家那兩個老骨頭都是鄉下人,連養活自己都困難,根本不可能幫紀詩詩。

至于紀詩詩,紀家根根本不信她能憑着三腳貓的醫術當上軍醫。

傳話的人依舊笑眯眯的,“嘿!怎麽不可能,今天有人親眼看到你大閨女穿上軍裝坐火車去部隊了,這能作假?”

“唉!可惜了,這麽有出息的閨女,你居然和她斷絕了關系。”

話畢,傳話的人一臉同情的看着紀家根,看的他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但紀家根還是不願意相信,于是,不死心的他下班後跑到戶籍所,特意查了一番。

然後就知道,紀詩詩的戶籍還真注銷,調到部隊去了。

這下紀家根想騙自己也不行了,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麽,他頃刻間怒火攻心,頭暈目眩。

那……那可是軍醫啊!不是會退伍的大頭兵,是能幹一輩子的鐵飯碗。

這完全相當于當官了,要是沒有斷絕關系,有紀詩詩在,他的兒子肯定能沾很大的光,以後說不定還能靠紀詩詩當上官。

那可是官啊!他算是他家三代內最出息的一個,也只是個小小的工人,和當官是天壤之別。

明明他的下一代有可能改換門庭,偏偏被他斷了。

想到從此和紀詩詩沒有任何關系,紀家根第一次如此懊悔,恨不得回到當初給自己幾巴掌。

心實在太痛了,比錯過五百萬還痛,紀家根一步一顫,猶如行屍走肉一般,拖着沒有靈魂的軀體回家。

紀家

嫁出去兩個月,紀素素終于回門了,還是頂着一張鼻青臉腫的臉回來的。

畢竟是親閨女,即使徹底心寒,看到紀素素的模樣,吳織衣還是下意識生氣了,冷着臉問:“誰打你了?”

親娘語氣再冷,紀素素還是聽出了對自己掩藏的關心,想這兩個月受的委屈,紀素素“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娘,錢家欺人太甚,我苦啊……”

紀素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開始訴苦。

這兩個月,她感覺她像是生活在地獄裏似的。

因為設計了錢炜,錢炜徹底厭了她,結婚第二天就回部隊了。

接下來她的日子就陷入了水深火熱中,錢家的三個小崽子張口閉口罵她是惡毒後娘,整天給她使絆子。嫌飯菜難吃,嫌她沒洗幹淨衣服都是小事,他們會故意把家裏弄的亂七八糟,打她,最糟糕的一次居然往她被窩裏塞了蛇,差點把她吓死。

還有錢家老婆子,簡直比舊社會的地主婆還難搞,不僅整天罵她,一言不合還會動手。

而且那死老婆子只是身體弱了點,卻偏偏把自己當癱瘓似的,不僅要她伺候換衣服梳頭洗腳,甚至還要她洗澡擦腚。

累不說,關鍵死老婆子還特摳,每頓就讓她吃一個黑面饅頭,連點鹹菜都不給。

吃不飽穿不暖,還要像頭老黃牛一樣幹活,短短兩個月,紀素素就瘦了一圈,她甚至覺得舊社會的丫鬟都沒她可憐。

聽完紀詩詩訴苦的吳織衣:呵呵!把‘覺得’兩個字去掉。

人家舊社會的丫鬟雖然沒自由,可就是最底層的小丫鬟也不會從早忙到晚,主家是不會讓丫鬟累死的,累死相當于賠錢,劃不來,況且人家丫鬟還有月錢。

紀素素呢!啥都沒有,完全就是一個免費的保姆。

還是一個受虐待的保姆,好日子不過偏要去過苦日子,真是……活該。

吳織衣又氣又有點心疼,沒好氣道:“你和我說這麽多幹什麽,是你拼了命也要嫁的,自己選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你現在哭有什麽用?婚已經結了,你沒法回頭了。”

至于離婚,那不可能,二婚女人不值錢,錢炜好歹也是個當官的,和他離婚,紀素素找的下一個肯定不如他,那還不如将就着。

本以為自己哭的這麽凄慘,她娘肯定會想辦法幫她,沒想到她娘的嘴裏居然會說出這麽冷冰冰的話,她娘真把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這句話貫徹到底啊!

紀素素心寒不已,哭的更加厲害,“娘,我可是你親閨女啊!你不僅不幫我,怎麽還說風涼話呢?”

吳織衣不怒反笑,“那我還能怎麽辦呢?難不成我還能去把你婆婆打一頓?”

紀素素一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她又不是不和錢炜過了,她娘要是打上門去,最後遭殃的只是她而已。

但再繼續這樣下去,她也受不了了,她可不想還沒當上将軍夫人就被折磨死了。

“娘,我婆婆最主要覺得咱們家情況太差才瞧不起我,要不,你經常貼補我點。”

見吳織衣臉色大變,紀素素連忙補了一句,“你放心,這算是我借你的,等我當了家,拿了錢炜的工資,我肯定會連本帶利的還回來的。”

“你……”

吳織衣嘴裏剛冒出一個字,家裏的大門突然被紀家根踹開。

看着兩眼噴火的紀家根,吳織衣心中發慌,忙不疊說:“當家的,你怎麽回來的?”

紀家根心裏的怒氣正沒地撒,吳織衣剛好湊上來,紀家根直接一巴掌拍過去。

“賤人,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掙點錢,你不攢着,居然想貼你這個便宜閨女,媽的早知道你是這種德行,老子當初打死都不會娶你的。”

“我……”沒有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吳織衣又挨了一巴掌,嘴角的血都被打出來了。

第一次看到紀家根如此暴力,紀素素被吓得魂飛魄散,連忙躲在了門背後裝隐形人。

接二連三挨打,吳織衣腦子裏名叫理智的那根弦,斷了。

“嗷~紀家根,你不是人,我給你生了兒子,你卻把我當丫鬟似的随便打随便罵,我和你拼了。”

吳織衣瘋了似的沖向紀家根,紀家根可不是讓着女人的男人,也毫不猶豫還手。

兩人眨眼間就打成一團,你揪我頭發我掐你臉,下手賊狠。

在一旁的紀素素急的直跺腳,恨不得潑她娘兩盆水,讓她娘清醒清醒。

紀家根可是當家做主的男人,和他打起來,吃虧的只能是她娘。

明明以前遇到這種情況她娘都會主動找臺階下,怎麽這次不依不撓的,難不成是因為弟弟大了,飄了?

紀素素只顧着埋怨吳織衣,完全沒注意到吳織衣已經被打的鼻青臉腫了。

還是隔壁幾家看不下去了,擔心鬧出人命跑來拉架,兩人才停了手。

這麽一鬧,天都快黑了。

如今紀家的房子是棚戶區,只有不到二十平米,根本沒有多餘的房間,想留下是不可能的。

再一個,要是真不回去,錢家的死老婆子之後還不知道要怎麽磋磨她呢?

想到這一點,即使再害怕,紀素素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說:“爹,娘,我先回去了,過段日子我再來看你們。”

吳織衣沒吭聲,她現在還心寒着呢!她因為紀素素挨打,結果呢!紀素素居然看着她挨揍,別說拉架,勸都沒勸一句。

這比外人還不如,吳織衣光想想心裏就渾身發冷,這輩子都不想見到紀素素了。

沒人搭理,紀素素很尴尬,眼裏也浮現了幾分委屈。

她也不敢多嘴,只能委委屈屈空着手離開。

但她剛走到門口時,紀家根突然出聲了。

“以後你別回了來,我們家廟小,供不下你這座大佛。”

紀家根冷冰冰的話拍在紀素素臉上,令她心神大亂。

她立馬回頭,惶恐不安的說:“爹,我錯了。”

要是沒有娘家,錢老太婆估計會更加有恃無恐,那她還不得被欺負死,這絕對不行。

紀家根眼裏含冰,譏諷道:“你确實錯,而且錯的離譜,我問你,當初你為什麽不說紀詩詩是回了她外婆家,任由我誤會?”

紀素素懵了,怎麽突然又開始翻舊賬了?

感覺非常不妙,紀素素喉嚨幹涸,咬了幾次唇才說:“我……我忘了。”

紀家根不怒反笑,臉上的指甲血印配着他猶如毒蛇一般的眼神,簡直像地獄裏的惡鬼似的,“忘記了,什麽都沒忘,偏偏把這件事忘了,你覺得我會信嗎?你是把我當傻子哄嗎?”

“可我真沒說謊,”紀素素覺得她冤死了,當初她正忙着和錢炜交涉,辦婚禮等等,累的心力憔悴,哪還能想起這種小事。

紀家根目光如刀,“得了吧紀素素,我不是傻子,你糊弄不了我,你第一天想不起來,第二天第三天還想不起了嗎?”

“就因為你的愚蠢,不僅害得我差點丢了工作,你還害得我和親閨女斷絕關系,你知道紀詩詩是什麽身份嗎?她現在是軍醫,能讓我老紀家光宗耀祖,能給你弟弟帶來莫大好處的軍醫,結果全被你作沒了。”

最後一句話紀家根是用吼的,因為太用力五官都扭曲了,可見他又多憤怒。

但現在紀素素已經顧不上紀家根是什麽心情了,她腦子裏只剩下‘紀詩詩當軍醫’六個大字。

她一直以為,她搶了錢炜,以後紀詩詩的人生就只能陷入低谷。

結果,紀詩詩居然轉頭當了軍醫。

她怎麽這麽好命呢?憑什麽啊?

紀素素雙眸發紅,裏面盡是扭曲和不甘。

雖然上輩子大部分的事情她都忘了,但紀詩詩和錢炜以及錢家三個孩子一起在電視裏接受采訪風光無限的場面,紀素素永遠都忘不了。

同為姐妹,紀詩詩是人上人,憑什麽她過的是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

關鍵紀詩詩還欺負她,看不起她,這點紀素素完全不能忍。

所以這輩子她拼命打壓紀詩詩,就是希望能把紀詩詩按在泥潭裏。

沒想到,縱使這樣,紀詩詩還是能翻身,自己真是小瞧她了。

不過沒關系,這輩子她還有錢炜。

錢炜以後可是上将,紀詩詩是軍醫又怎麽樣,不過是個破醫生而已,她拍馬都趕不上錢炜,也別想再比過她。

內心平靜下來後,紀素素意識到紀家根不可能幫她了。

既然不能為她所用,那紀家根也沒用了,于是這次紀素素招呼都沒打一個,直接轉身就走。

她這個态度把紀家根氣的面紅耳赤,又指着吳織衣罵,“看看,這就是你捧在手心裏的閨女,果然別人的種養不熟,都是白眼狼。”

這一次,吳織衣沉默以對。

因為紀家根說的是對的,她沒法反駁。

紀素素,可不就是一個徹徹底底,連親娘都不管的白眼狼嘛!

養出這種閨女,真是她的報應。

—————

紀家的糟心事紀詩詩一無所知,要是知道了,她估計做夢都會笑醒。

兩天之後,紀詩詩和秦啓航平安到達建州。

建州是勃島的省,勃島只是建州的一個小島,離建州市還有一百多公裏。

所以從火車站出來後,紀詩詩和秦啓航又坐客車前往勃縣紅旗公社,這裏有前往勃島的唯一碼頭。

靠近海邊,既能種地還能捕魚,紅旗公社的日子可比內陸普通小山村好多了,唯一的公路是水泥路面,村子裏多數都是石頭房,茅草屋只有極少數。

還有紅旗碼頭,修建的也挺好,不僅寬敞,還有一排遮風避雨的房屋,應該是用來當倉庫的。

腳踩在由大塊青岡石建成的地面上,紀詩詩吹着帶着腥味的海風,略有興致的問:“秦啓航,你知道勃島離紅旗公社有多遠嗎?”

“我前面問過,貌似坐船要坐半個多小時。”

紀詩詩笑了,撫摸着下巴說:“那還挺不錯的,離的這麽近,以後買東西就方便了。”

半個小時在紀詩詩看來是真的不遠,她曾經去過貴省一個特別貧困的山區,那邊四面是山,想買點東西要去離村子十幾公裏的小鎮上,足足要走三個多小時,那才叫遠呢!

但在秦啓航看來,紀詩詩分明是故作樂觀。

畢竟首都和一個小漁村,差距實在有點太大了,他第一次進部隊都有點受不了這麽大的落差,更何況紀詩詩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

只希望,勃島上的條件能比他從前的部隊好點,要不然,他恐怕會舍不得讓紀詩詩一直在這裏受苦。

“兩位長官是不是要去勃島啊?”

就在紀詩詩和秦啓航準備問船時,一個穿着白色土布短褂,面容黝黑的男子站在了他們面前。

秦啓航放下手裏的行李,和藹的問:“是的老鄉,請問你知道勃島的船什麽時候能來嗎?”

男人見秦啓航沒有一點瞧不起自己的意思,憨厚一笑,“長官,你叫我阿勇就行,勃島的船以前是隔兩天來一次,最近每天傍晚都會來一趟。船長說這幾天會有新的長官到,讓我注意一點,要是看到你們就和你們說一下。”

“原來如此,多謝了。”

這位長官态度真好,怪不得這麽年輕就能當上官。

阿勇激動不已,更加真誠的說:“不客氣,兩個長官先跟着我去休息室坐一會兒吧!”

“行,那麻煩你帶路,”秦啓航沒有拒絕,接近三天舟車勞頓,他不累,但秦啓航擔心紀詩詩扛不住。

阿勇有眼色的很,見秦啓航答應,他主動去幫忙提行李。

行李多數都是紀詩詩,所以她也客氣的說了句“謝謝阿勇大哥。”

紀詩詩的聲音清脆悅耳,像是山澗的流水,再回想她猶如仙女一般的面孔,阿勇只覺得骨頭都輕了一半,結結巴巴說:“不……不用謝。”

說完阿勇走的飛快,像吃了興奮劑似的。

休息室離下車的地方不遠,走兩三分鐘就到了。

把兩人送到了目的地,阿勇還有點舍不得走,做賊似的瞥了紀詩詩一眼問:“長官,你們餓不餓,要不我去給你們弄點吃的?”

秦啓航笑容不達眼底,“不用了,我們很快就走了。”

阿勇很失望,沒意識到秦啓航的語氣變得冷冷的。

“那好吧!兩位長官先等等,船很快就到了。”

阿勇說的很快,實則輪船過了一個小時才到。

這時天邊只餘一點黃昏,燦爛的彩霞猶如五彩的綢緞挂在天上,美輪美奂。

紀詩詩一邊欣賞美景,一邊上船。

上了船後,紀詩詩才發現,他們坐的這條船,居然是一條用水泥建造的船。

這簡直不可思議,在紀詩詩的印象裏,船一般都是用鋼鐵造的,差一點的是木頭船或者竹船,水泥船,她聽都沒聽過。

紀詩詩詫異的眼神太明顯,秦啓航把行李放好後,像棵小白楊似的直挺挺站在船頭看着她解釋道:“船是一個重要的交通工具,一般都是用鋼鐵,但是,咱們國家現在正是缺少鋼鐵的時候,為了解決這個難題,工程師們就想辦法造出了水泥船。”

“水泥船材料低廉,建造時間短,堅固耐用,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重,因為太重沒法建大船,都是小船,還因為太重格外耗費燃料。但總體算下來,用水泥船還是比高價買鋼材劃算了很多。”

“原來如此,”紀詩詩恍然大悟,佩服的說:“那些工程師可真厲害。”

正在收鏈條的船長聽到兩人的對話,笑了,“咱們國家的工程師确實厲害,秦團長懂得也挺多,對海邊的事都了解的這麽透徹。”

秦啓航眼神堅毅的看着一望無際的大海,理所當然的說:“這是我的職責。”

海軍與陸軍的差別可是天差地別,作為一個從未來過海邊的內陸人,如果不事先做好功課,将海軍的方方面面了解透徹,那他如何以德服人。

船長沒想到秦啓航這麽認真,他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年輕人,對秦啓航的印象一下就好了起來。

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欣賞着落日餘晖,半個小時眨眼就過去了。

而在港口,也早有一輛吉普車在等着了。

紀詩詩和秦啓航剛下船,坐在吉普車裏的人也下了車。

下車的是一個大概年近二十,國字臉皮膚黝黑的軍人,這位軍人先是敬了個軍禮,才铿锵有力的說:“秦團長好,我是勃島的排長王小龍,奉副團長的命令來接你的。”

來到部隊,秦啓航的氣勢完全變了,臉上不帶一點笑,嚴肅的像個面具,身姿穩如泰山,一看就很靠譜。

他也回了一個軍禮才說:“多謝副團長和王排長,那咱們走吧!”

“好嘞!”

王小龍脆生生的應了一聲,殷勤的幫忙提行李。

都是以後要長期打交道的人,紀詩詩很客氣,微微笑着說:“多謝王排長。”

第一次聽到這麽溫柔的道謝,李小龍心跳如雷,露出一口大白牙說:“嘿嘿嘿,紀醫生不用客氣,這都是我該做的。對了,咱們都是同事,你也沒必要叫排長,太生分,直接喊我名字就成。”

一張臉只有牙齒白的王小龍笑起來簡直像地主家的大傻子,紀詩詩被逗笑了。

她本來就美,一笑起來,簡直像是綻放的牡丹,美的不可方物,王小龍看得眼都直了。

秦啓航的心電圖也直了,差點沒氣死。

渾身冒着寒氣的他直接一把将紀詩詩拽走,塞進了車裏。

紀詩詩:懵逼jpg

王小龍:心碎jpg

等坐在椅子上紀詩詩才回神,無語的問秦啓航:“你幹嘛?我又不是不會走。”

秦啓航坐在了副駕駛上,目視前方,“你不餓嗎?現在是開飯的時間,再耽擱,菜葉子你都吃不上。”

秦啓航沒說假話,部隊的軍人由于訓練多,個個都是大胃王,食堂每天不管做再多都能吃的幹幹淨淨,所以要是錯過了飯點,是真的啥都沒有。

紀詩詩不吭聲了,她确實有點餓。

從車內後視鏡上見紀詩詩癟着嘴乖乖的,秦啓航嘴角才揚了揚。

由于紀詩詩和秦啓航剛才的動作太親密,明顯沒自己的戲,王小龍上車後表情恹恹的,話都少了很多。

雖然王小龍很清楚,就是沒有秦啓航,這麽漂亮的紀詩詩也不是他能肖想的,但夢碎的太快,他心裏還是有點太難受,一時緩不過來。

吉普車跑的飛快,大概四五分鐘,他們就到了部隊了。

下車後,紀詩詩首先打量周圍的環境。

即使早就知道勃島很荒涼,但真的看到後,紀詩詩才知道,沒有最荒涼,只有更荒涼。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有大概足球場寬的食堂。

食堂看着很寬,實際四面漏風,沒有遮擋的牆,屋頂是用茅草蓋的,地面也是土胚面。

要不是擺着很多竹子做的桌椅,還有很多軍人在吃飯,紀詩詩百分百會認為這是一個用來擋太陽的草棚子。

離食堂大概十多米遠的地方,則應該宿舍,也全是竹子搭建的茅草房,一個挨着一個,遠遠看去像蘑菇似的,頗有原始風情,看着還挺不錯的。

唯一的缺點,就是海風有點涼,吹的紀詩詩心涼。

茅草房啊!她當初當孤兒的時候都沒住過這種房子,還是用竹子搭的,這要是到了冬天,能保暖嗎?

就在紀詩詩懷疑人生的時候,食堂裏吃飯的軍人也看到了他們。

幾百雙眼睛唰的一下全看過來,讓紀詩詩有種掉進狼窩的錯覺,後背汗毛都豎了起來。

秦啓航瞧見一群狼興奮的眼神,向前一步擋住了紀詩詩。

也就在這時,從食堂裏走出了一男一女。

“是秦團長和紀醫生吧!你們好你們好,歡迎來到勃島,我是宣傳委員程曉靜,這是咱們的政委周一武。”

看只有兩個人來接自己,秦啓航眸中閃過一絲暗光。

秦啓航伸出手,清冷的臉上布滿了嚴肅,“周政委好,程委員好。”

“團長好,我們盼您,可是盼的花都謝了,”周一武笑着和秦啓航握手。

秦啓航眉頭上挑,“是嘛!那真是我的榮幸。”

兩個男人臉上都帶着笑,紀詩詩也和程曉靜握了手。

兩人的手剛接觸,程曉靜就吃驚的看着紀詩詩的說:“我的天,紀醫生你這手是怎麽保養的,比豆腐還嫩,摸着也太舒服了,完完全全诠釋了什麽叫膚如脂凝,柔弱無骨啊!”

被當着一堆人的面誇贊,紀詩詩多少有幾分不好意思,豔麗的臉頰上變得粉粉的,像熟透了的蜜桃,鮮嫩多汁。

程曉靜看的差點流口水,第一次明白了為什麽男人愛美人,她是女人,她也愛啊!

被程曉靜眼神如狼似虎的盯着,紀詩詩感覺很奇妙,垂眸說:“程委員,這件事咱們之後再說。”

周一武不敢看紀詩詩,連忙點頭,“對對對,你們舟車勞頓肯定累了,先吃飯先休息,以後慢慢聊。”

程曉靜也意識到自己太急了,挽着紀詩詩的手說:“紀醫生,是我太粗心了,你估計很疲憊吧!島上有溫泉,待會兒我帶你去泡一泡。”

“還有溫泉,多謝程委員。”

“不用謝,我比你大,你直接叫我程姐就行。”

“多了一個姐姐是我賺了,程姐你也直接叫我名字吧!我叫紀詩詩。”

“好嘞詩詩,你名字真好聽。”

“程姐你的也很好。”

兩個女人眨眼間就聊的熱火朝天,像失散多年的姐妹似的。

秦啓航和周一武也沒閑着,一直在聊島上的情況。

雖然是領導,幾人卻都沒搞特殊,普通軍人吃什麽,他們就吃什麽。

出乎紀詩詩意料的是,勃島上的環境雖然差,夥食卻挺好。

今天供應的菜有紅燒魚,清蒸大蝦,扇貝粉絲湯,水煮白菜,醋溜土豆絲以及黑面白面摻合着做的二合面饅頭。

這一桌要是在內陸,都能達到招待領導的檔次了,在勃島上卻只是大鍋飯。

不過,再仔細一想,勃島是海島,海裏的海貨比島上的青菜還多,那麽海鮮自然也不稀罕了,恐怕以後的夥食都是這種。

呵!紀詩詩抿嘴一下。

看來,以後能實現海鮮自由了。

紀詩詩真餓了,剛坐好她就迫不及待開動了,對周圍灼熱的視線視而不見。

純天然的海鮮就是香,紅燒魚嫩而不柴,大蝦鮮甜可口,扇貝賊大,肉吃起來很有嚼勁,超級爽。

吃美食的時候就是最快樂的,紀詩詩一雙水汪汪的眼彎成了月牙,臉頰鼓鼓囊囊的,明明有張豔麗的臉,卻表現的像一只小兔子,蠢萌蠢萌的。

秦啓航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神就沒從紀詩詩身上挪開過,嘴角也一直勾着。

這明顯有戲啊!對面的程曉靜在心裏啧啧,骨子裏八卦的DNA開始動了。

心裏火急火燎的,可惜,部隊規定吃飯時不能交頭接耳,加上有秦啓航再,再急程曉靜也只能忍着。

部隊都講究快速,所以十多分鐘後,幾個人都吃得差不多了。

程曉靜先站了起來,正準備說讓紀詩詩跟她走,突然聽到一陣鬼哭狼嚎。

“嗷~我的花花啊!你死的好慘啊!花花,花花……”

花花在勃島上可是大家的心頭愛,周一武噌的一下站直了,看着不遠處跑過來的有點圓乎乎的男人問:“老吳,花花怎麽了?”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吳鐵錘一看到周一武,嚎的更加厲害了,“嗚嗚嗚……政委啊!花花難産了,挺不過去了。”

周一武臉色大變,“怎麽會這樣?”

難産了,那他們下半年怎麽辦?

周一武一時有點懵,紀詩詩看他們沒想起自己,只能主動出聲,“病人還有氣息嗎?有的話帶我去看看。”

程曉靜回了神,拍了一下大腿道:“對對對,詩詩可是醫生,咱們快走,說不定花花還有救。”

說完程曉靜就伸手拽紀詩詩,卻被紀詩詩躲了過去。

“等一下,我拿一下醫藥箱。”

紀詩詩心裏沉甸甸的,難産可不能拖,也不知道孕婦能不能挺過去,要是實在不行,就只能剖腹産了。

紀詩詩的醫藥箱秦啓航知道在哪裏,他沉聲道:“我跑得快我去拿,你們先走。”

周一武:“跑什麽跑,直接開車啊!”

幾人:對哦!他們真是急傻了。

救命的事,大家都不敢耽擱,趕緊往吉普車方向跑。

吳鐵錘見狀追了上去,看到車門即将關閉時還火急火燎的喊:“政委,等等我。”

“真磨蹭,”嘴裏嘟囔,周一武還是耐心等着。

誰叫花花是吳鐵錘一手養大的,要是不等他,之後吳鐵錘恐怕得和自己鬧翻。

等吳鐵錘爬上車後,車門剛關上,程曉靜就趕緊對紀詩詩說:“抓緊了。”

紀詩詩不明白程曉靜為什麽說這話,卻下意識抓着安全帶。

結果下一秒,她魂都差點飛了。

周一武竟然在原地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差點把紀詩詩甩到車頂。

還沒等紀詩詩坐穩,吉普車又像飛似的,咻的一下飛去老遠。

紀詩詩甚至聞到了糊味,恐怕車輪子都冒煙了。

她第一次理解了‘人在車上坐,魂在後面追’是什麽意思。

兩分鐘後,紀詩詩臉色蒼白,萎靡不振,像被妖精吸幹了似的。

程曉靜把她扶下車後才心有餘悸道:“周政委這個陸軍第一飛車可真是名不虛傳,開的可真好,就是希望下次別開了。”

太吓人了,坐一次起碼短壽三年。

周一武尴尬道:“我這不是太急了嘛!”

“的确,天大地大人命最大,”紀詩詩忍着嘔吐的欲望,催促道:“病人在哪裏,趕緊帶我去。”

程曉靜終于發現了盲點,“什麽病人?花花是只母豬啊!”

紀詩詩:……

啥玩意,一只母豬,不僅取了名字,難産還有人像丈夫似的急的直哭。

真是小刀劃屁股,開了眼了。

秦啓航也無語了,“你們剛才也沒人說是一只豬難産啊?”

程曉靜和周一武不做聲,這時吳鐵錘蹿到了他們面前,着急的說:“我的花花和人一樣重要,要是今天救不回來,咱們過年就別想吃豬肉了。”

不能吃肉,這絕對是個大問題。

紀詩詩瞬間打起精神,讓吳鐵錘帶路。

花花就住在茅草房裏,由于是唯一的母豬,花花的豬圈打掃的非常幹淨。

而見到花花後,紀詩詩終于明白它為啥取這個名字了,花花居然是一只花母豬,身上有白色和黑色的大斑點,花裏胡哨的,真是豬如其名。

花花也确實不行了,挺着大肚子虛弱的躺着,只能聽見若有若無的哼哼聲,明顯有氣進沒氣出。

紀詩詩推門進去,第一眼就看到花花的産道口卡着個小豬屁股。

雖然紀詩詩沒給豬接過生,但看到豬屁股先出來,她不用想都明白了,花花是因為胎位不正導致的難産。

人若是遇上這種情況肯定是剖腹産,但豬不行,豬聽不懂人話,剖腹後不會好好躺着,動一下就會崩裂傷口,根本活不了。

不能剖腹,那只能選擇助産了。

紀詩詩趕緊在腦海中回憶如何助産,不知道如何給豬助産,紀詩詩只能按照人的辦法來。

“給我端一盆肥皂水或者拿點油來,速度要快。”

吳鐵錘高高舉起手,“我馬上去拿。”

肥皂在這年代也算稀少生活用品,一般人是沒有的。

不過或許花花命不該絕,吳鐵錘上次洗完澡順手還喂豬,把肥皂遺留在了豬圈裏,今天剛好就用上了。

不到一分鐘,半盆冒着白泡泡的肥皂水就被端了過來。

紀詩詩把手洗了一遍,等手上全是肥皂液後,她狠了狠心,将手伸向了花花。

助産的過程不用說了,總之看完後,程曉靜都有點扛不住。

萬幸的是,花花身為豬,體質足夠好,居然還真的成功把胎位不正的小豬生了出來。

吳鐵錘又趁機給花花喂了很多黃豆,紀詩詩也給花花喂了點葡萄糖,補充了體力,後面生産就比較順利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個胎位不正的小豬因為缺氧沒能活下來。

但能讓它媽撿回一條豬命,已經算足夠幸運了。

見花花生産順利,吳鐵錘比自己媳婦生了還高興,舉着大拇指贊道:“紀醫生,你可真厲害,怪不得領導們會派你過來,有你在,以後島上的豬羊雞牛就不用愁了。”

紀詩詩嘴角抽搐。

沒想到,來勃島居然還需要兼職獸醫。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當然來不及了,而且吳鐵錘還不放過紀詩詩,繼續問道:“對了紀醫生,花花這次應該傷了身體,以後該怎麽給它養?咱們部隊明年的豬肉也是靠它,可一點都不能馬虎。”

給豬養身,這紀詩詩還真不了解。

她只能說:“貌似注意事項有點多,等我回去查一查。”

紀詩詩越仔細吳鐵錘越開心,他樂道:“成,多謝紀醫生來了,不過,我記性不太好,怕記不住,所以要麻煩你把全部需要做的事寫紙上,寫的越多越好。”

紀詩詩:(ー_ー)!!

呵!上島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寫母豬的産後護理,她真的會謝。

紀詩詩現在只是感覺好笑,她不知道的是,很快,她的這本母豬的産後護理會遍布全國,讓她成為全國響當當的人物。

紀詩詩:栓Q,并不想要這種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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