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蕭宗延走的第一天, 想他。

朱曼玥的不開心是從一覺醒來開始的。

蕭宗延存在過的痕跡太強大,到處都是他的影子。

從早上刷牙起,就能看見他的電動牙刷和剃須刀, 晚上臨睡前又會用到他用過的沐浴露。

更別說他留下的“說到做到”四個字,簡直像她給自己挖的坑一樣, 讓她睹物思人, 想念更甚。

于是她的學習效率創了史上新低,還沒她要上班時進度快,偏偏嚴振青給她的書上有那麽多內容要背。

她都不想在家住了。

好在她辭職在家不是做一只金絲雀,她還有自己的追求。

忙起來,對蕭宗延也就沒有那麽牽挂了。

嚴振青給她布置的任務消耗了她大量時間和精力, 背書的痛苦壓過了思念的痛苦,不過她很快就振作精神把一本書都背完了。

很多教過她的老師都曾說給她的記憶力其實不差的,就看她注意力在哪裏、有沒有真正用心,馬馬虎虎只是因為她心思不在當下所做的事上。

也就是心不在焉。

她也不知道自己擁有的是不是傳說中過目不忘的本事, 反正一頁書,她可以用眼睛像拍照一樣把整頁的內容拍下來存儲在腦海中, 需要的時候再翻出來一行行回憶。

所以有時候進了某個從來沒光顧的店,無意間看見了貼在哪裏的wifi密碼,在之後需要連網的時候她都能順利連上。

因為這個特殊技能,她還鬧出過烏龍。

有一次她和學校裏的幾個女生去西郊玩, 玩得野了點, 實在太晚。

半夜回學校, 該過了熄燈時間進不了寝室了。

當晚她們就近在西郊的一家酒店下榻。

誰都沒注意到wifi密碼就她上樓的時候注意到了,一進客房就手動輸入秘密連上了wifi。

跟她住一間雙人标間的女生見狀以為她的手機是自動連上的wifi, 以前來過,擠眉弄眼地問她跟誰來過。

一整個大寫的冤枉。

話說回來, 一個星期完全足以讓她把整本書背過三輪了。

一個星期後,她再度敲響了嚴振青家的門,揚眉吐氣地告訴他,自己把一本書都背下來了!

嚴振青驚訝地望着她,當着她的面翻了翻書,發現書上沒有做任何的筆記和标注,頓時對她的話表示懷疑,當她是打腫臉充胖子,沒抱什麽希望。

人的記憶往往只能記得最早輸入的內容,中後期輸入的會逐漸模糊。

他象征性的抽了兩段靠後的內容,沒想到她竟然背下來了。

雖然不是對答如流,整個過程磕磕巴巴,看樣子是在不停回憶,但終究是完整背下來了。

見嚴振青考完她放下書卷,朱曼玥得意洋洋地說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嚴老師,您是不是該說到做到,收我為徒了?”

嚴振青打心眼裏認為自己是正人君子,自然不會做出爾反爾的事,但他仍然傲嬌地說:“讀死書沒什麽用處。”

朱曼玥滿頭問號。

沒什麽用他讓她背幹什麽?

耍她嗎?

再說了,是他自己定的要求,又不是她定的 ,現在說這種話,歸根結底還不是該怪他沒有帶個好頭。

可是這些話她只有自己在心底碎碎念。

目前她是有求于他的,可不敢亂說話。

除了說讀死書沒用,嚴振青倒是沒說別的話。

他的身體比上次她見到的時候好了許多,至少氣色不錯。

他不動聲色地把她引進屋裏,這次好生給她倒了杯水招待她。

朱曼玥接過水,促狹地笑道:“嚴老師,搞反了吧,拜師不是該我給您敬茶嗎?”

嚴振青面無表情地說:“這就開始認師父了,你連我的規矩、教學方式、契合的程度一樣都不知道,就敢拜我為師?”

朱曼玥覺得他有點反複無常,撅着嘴說:“可是你以前答應過教我怎麽做題的,現在怎麽一下這麽難說話。我早就表示過對您學術能力的認可和對您本人的仰慕了,你要是說自己不能勝任我可就傷心了,會以為您就只是覺得我天資不夠聰明。”

嚴振青也沒有什麽好推辭的。

這麽多天來,他一直在思考上次朱曼玥進門前說的話——你覺得我今天來看你,是把你當成一位德高望重的學者,還是對醫學孜孜以求的醫生?你是想當我的老師,還是做你自己?

沒想到她看起來玩世不恭,卻能說得出這樣發人深省的話。

對醫學的追求不能沾染過多的私心,誨人不倦,自然也不能沾染私情。

私心和私情都是無用的。

嚴永誠帶給他的浮于表面的關照,還有随着志趣不投土崩瓦解的兄弟情,這兩個讓他痛苦的根源都是與他的意志背離的。

那麽他為什麽要受到這方面的幹擾?

保持純粹的本心不就夠了嗎?

他知道堅持很難,但正因為難才更具挑戰。

他今年才三十中旬,他不認為自己是伏枥的老骥,而是正值壯年,風華正茂。

該早日創下豐功偉績,在醫學的殿堂裏留下自己的姓名。

不久前自殺得那麽草率,實在是辜負了他的智商和能力。

嚴振青擡頭端詳了朱曼玥一眼,看着她澄淨的眼裏閃爍的光芒,若有所思。

孩子是好孩子,他是怕自己聲名狼藉連累了她,其實剛才開口時就有了推辭之意。

只不過朱曼玥壓根沒能反應過來。

嚴振青心想:要不就這樣吧,任由事态自由發展,放縱一下她,也放過一下自己。

對不對,總要試過才知道。

過了半晌,嚴振青終于開了金口,他說得很謹慎,幾乎是字斟句酌,把對她的承諾圈定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好,我答應輔導你考研。不過你得答應我幾點。”

做人最快樂的地方就在于:自己能夠心無旁骛地追求理想,能夠有足夠的地位對別人提出要求。

朱曼玥理解的。

“好,您說。”

嚴振青病好以後,裏裏外外都還是帶着些許後遺症,頭腦不是那麽清醒,身體也不是那麽舒适,要捋清楚思路還是有些吃力。

他是先提出要求,再去想有什麽需要她答應的,因此每對她講出一個要求,中間間隔的時間都漫長得像是他要反悔了。

半晌,他終于開始一條條列舉出自己對她的要求。

“為了你自己的安全和前途,不要在任何地方,對任何人提起,我是你的老師。否則我們的教學關系随時終止。”

朱曼玥點了點頭,示意她明白。

從人們的熱議中走過一遭,是個人都會對人言産生忌憚,也會怕牽連到別人。

第二點。

“我對自己的要求有多嚴格,對你的要求就會有多嚴格,一旦我們的教學關系确立,你不能臨陣脫逃,半途而廢。一經中止,我們的教學關系也就結束了。”

後果和第一條一樣。

但要求是朱曼玥一早就了解,也适應了的,老實說不太難實現。

嚴振青又開始說起第三點。

“我喜歡聽話的學生,我有權要求你按照我說的做。如果在教學過程中你的個人意志太強烈,一意孤行導致了錯誤和失敗,我有權要求你接受懲罰,比如說翻閱典籍,抄取你最不願接觸的內容,填補你認知上的空隙。”

兩個“有權”,讓她深深感到自己似乎在與他簽立某種不平等條約。

要是蕭宗延在的話,是絕不會容許她在別人那兒受一丁點委屈的,偏生她要趁他不在的時候給自己找虐。

終究是那句“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誤了她,讓她覺得吃苦受罪與成功之間定有某種必然聯系,只不過是她從沒有把自己逼到份上。

想想蕭宗延,朱曼玥狠下決心。

她也要成為他那樣的人中龍鳳。

他能吃得了苦受得了罪,她怎麽就忍受不了浴火重生的涅槃?

朱曼玥滿口答應,甚至還逼了自己一把,置自己的利益于不顧,誠懇地問他:“我們今天說好的這些條條框框,要立紙質的字據嗎?”

她可是拿出了十足的誠意,為了上進不遺餘力。

嚴振青卻似并不關心她能不能信守承諾,不冷不熱地說:“不用,不涉及到利益和利益相關,立了也沒有法律效益。你要是成心違背,我也攔不住。只能靠你自覺遵守,畢竟最終是以你的意願為重。就連你拜師,不也是要你心甘情願。你記住了,不要忘了就好,我不可能時時刻刻盯着你,你要是陽奉陰違我也管不住。”

朱曼玥嘿嘿笑了笑,表示自己心願達成的心滿意足。

“嚴老師,你終于真的成為我的老師了。今後請多指教。你指正,我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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