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8月的太陽, 接近中午時分是十分猛烈的。

往日郁郁蔥蔥、綠意盎然的空中花園,已經變得頹敗又充滿暮氣。即使在明亮的陽光下,也給人一種陰森之感。

夏至一手牽着狗繩, 一手随時準備從空間掏出武器出來戰鬥。而KK, 則是順着狗繩的力度, 跟夏至同步後退。平時柔軟的狗眼睛,這會兒充滿了警惕。

悉悉索索的聲音越來越近,夏至跟狗子後退的腳步越來越輕。

就在夏至考慮是不是不管這裏的動靜,牽着狗子往樓上跑的時候。景觀樹下的草叢中, 一個個有瓜子大小的黑色螞蟻爬了出來。

這些螞蟻看着個頭不大,但架不住數量特別多。一個接着一個忽然冒出來,如同軍團一般連綿不絕。而且, 這些螞蟻全部都是黑不溜秋的黑螞蟻。

很多人看到這裏肯定會說螞蟻本來就是黑色的, 沒什麽大不了。

但是, 從夏至的角度來看, 這一個個螞蟻不止是黑螞蟻那麽簡單。這些螞蟻有一個算一個,身上時不時會有一縷縷黑煙飄散。

這些黑螞蟻從草叢中爬出來之後, 并沒有直接攻擊夏至跟她的狗子。而是如同除草機一般,所過之處,所有的草都被它們用牙齒咔嚓咔嚓地咬爛。

夏至看到這裏,終于明白過來之前那些悉悉索索的聲音到底是什麽了。

察覺到黑螞蟻貌似沒有發現自己跟狗子。夏至想也沒想, 直接彎腰一把抱起狗子, 撒腿就朝樓棟跑去。完全沒有注意到, 身後本來低頭除草的黑螞蟻, 忽然齊齊擡頭。黑色的三角腦袋上, 兩根直立的觸須忽然碰觸到一起。接着, 一個接着一個, 向着夏至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這不是去遛狗嗎?遇到什麽事情了嗎?”

夏至拉着狗子,直接從空中花園跑回32樓的家裏,覺得兩條腿酸軟極了。

老莫一邊幫忙把門給鎖上,一邊好奇地問夏至為什麽這麽着急。

夏至坐在地上,拿着濕紙巾給狗子擦爪子,口中直接回到:“剛看到黑螞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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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見老莫一臉不解的樣子。夏至又趕緊解釋了一下這看到的黑螞蟻,跟普通黑螞蟻的區別。

“你是說這些黑螞蟻身上有黑氣存在的氣息?”

夏至點頭:“對,這些黑螞蟻不知道怎麽形成的。但絕對跟黑氣脫不了關系。”

夏至想到黑氣爆發前的新聞發布會上,展示的那一只只黑色螞蟻。那個時候,那些黑色的螞蟻,被黑氣污染了,也失去了活性。但顯然剛剛她在空中花園看到的那些黑螞蟻,可都是活生生會動的。而且看他們啃草的樣子,更加像是消滅草,而不是吃草。

這種詭異,讓人覺得十分奇怪。

最近這段時間發生太多詭異的事情,都是上輩子沒有發生過的,這些不得不讓夏至提高警惕。

“我們要加快速度,把食物都整理好。”

回答她的,是老莫堅定的點頭。

——

同一時間,悉悉索索的聲音開始在整個小區不同樓道間回蕩。

新上任的十幾個清潔工人,分布在各自樓棟的樓梯間,專門負責處理打包這段時間以來,樓棟産生的垃圾。

8棟這裏負責處理垃圾的三個清潔工人都是中年女人。只見她們穿上了社區發下來的隔離服,帶上口罩手套,全副武裝地用工具打包着垃圾桶裏面的垃圾。

放了一個月的垃圾,大部分已經處于發酵的狀态。加上夏天高溫的緣故,垃圾已經開始流出污水。

這種處理垃圾的工作并不輕松。不過,有大米拿,誰都能忍下這種髒污。

“要說咱們樓棟,還是32樓的小夏比較愛幹淨。垃圾都包得好好的,不用咱們怎麽打掃。”

一個中年女人說着,用掃把拼命打掃着地上那一灘灘散開的垃圾。他們這會兒正在28樓處理垃圾。垃圾裏面,還有不少小動物的毛發指甲血水,十分惡心。

“你看看這吳大媽,他們一家子真是惡心。”

另一個中年女人用垃圾夾子從地上夾了一個掉了一顆眼睛的貓腦袋出來,直接放在一旁的垃圾袋裏面。邊幹活邊搖頭。

剩下的一個中年女人直接呸了一聲:“這一家子,肯定是去偷人家的寵物了。這幾天就看到群裏有人說家裏的貓被偷了。指不定就是這一家偷的。”

三人一邊收拾垃圾,一邊在罵。完全沒有注意到角落裏,一排排黑色的螞蟻從他們身邊經過。直接往28樓唯一的單元爬過去。

28樓的單元房裏,吳大媽這會兒正在喝着米湯。

家裏來水了,終于可以吃多點水。

雖然沒能當上清潔工,但來水了總要慶祝一下。

于是,今天吳大媽就給家裏煮了一頓肉粥。

新鮮的貓肉洗幹淨後,放進去煮粥,帶着點怪異的味道。但鮮肉在這個時候可是十分難得的好東西。

她也舍不得吃肉跟粥,只給自己撈了點米湯。然後滿臉幸福地看着兒子、孫子呼啦啦地喝着粥吃着肉。本來兒媳婦是沒資格吃東西的。但不讓兒媳婦吃,兒子就要不高興。吳大媽只能忍一忍,看着兒媳婦跟着一起吃得噴香。

“麗麗,你別吃那麽多。多讓家裏的男人吃。女人吃那麽多東西折福。”

許麗翻了個白眼,沒理這老太婆。

這樣的舉動讓吳大媽覺得自己被挑釁了。她剛想發火,忽然覺得鼻子裏面很癢很癢。這種癢很熟悉,這是過敏性鼻炎犯了。

吳大媽還來不及離開餐桌,就直接一連打了十幾個噴嚏,完全停不下來。

她的噴嚏一打,桌上一大鍋肉粥就被毀了。

“你就不能往其他地方打噴嚏嗎?”

吳大媽的孫子有十三四歲的年紀。見肉粥被毀,直接一腳把吳大媽給踹翻在地上。吳大媽趴在地上,覺得肚子被孫子踹得生疼。但是鼻子打噴嚏的舉動沒有辦法停下來。她邊打噴嚏邊用可憐巴巴的眼光看向寶貝兒子。結果寶貝兒子直接一把拉住兒媳婦跟孫子,頭也不回地回房間開小竈去了。

趴在冰涼的地板上,吳大媽流出了痛苦的眼淚。都怪許麗這個兒媳婦。自從娶了她,兒子也不貼心了。生出來的孫子也不乖。

正在傷心中打着噴嚏的吳大媽,完全沒有注意到。一行黑乎乎的螞蟻,從家裏的門縫進來,嗖嗖地朝着家裏四面八方擴散。

同樣的場景發生在其他有過敏性鼻炎患者的家裏。不過,因為這些黑色的螞蟻入侵後并沒有做出什麽事情。暫時,這些螞蟻并沒有任何人注意到。

——

夏至并不知道黑色螞蟻已經開始入侵整個小區。

這會兒她正坐在餐桌上,拿出筆記本電腦開始繼續做賬。她的這個賬不是家裏支出收入的賬本,而是空間糧食存貨賬本。其中,熟食這裏,已經記錄了滿滿一個工作簿。

按照目前的庫存來看,已經有将近一半的大米、面粉以及冷凍肉被加工成熟食了。因為黑氣爆發前,老莫去弄了一大批一次性飯盒回來。這些做熟的食物可以很好地進行單份打包。

腳邊趴着的狗子KK,正有一搭沒一搭地甩着尾巴,睡得呼嚕呼嚕的。今天上午跑了幾個小時,滿足了這個家夥對于奔跑的需求。

除了KK外,家裏老莫正在廚房裏看火。而何菲菲小朋友,則是捧着平板正在看她爸以前拍的視頻。這小家夥最近沒看到爸爸,又不能外出。正是想着她爸的時候。

也不知道何天晟同志那邊的情況進展到哪裏了。

距離她上輩子死亡的那一天,還有3天的時間。但夏至覺得這一次,她肯定不會再發生意外了。

就在這個時候,家裏的門鈴響了起來。

門鈴的聲音比較大,就連熟睡中的KK都不自覺地抖了抖耳朵。

夏至起身,走到可視門禁一看。好家夥,又是劉小姐。

可視門禁外的劉小姐,正左腳換右腳,右腳換左腳,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站在門口。

夏至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這人是上門來求助的。就是不知道這一次求的是藥還是吃的。

她不想開門,但顯然對方知道她家有人。時不時按門鈴,卻又不到那種一直拼命拍門讓人可以開罵的程度,實在煩人。

“要不我去打發掉她?”老莫從廚房出來,看到夏至那要翻臉的表情,好笑地提議到。

夏至搖頭:“算了,我怕她會控制不住跪在地上求你。”不是她瞧不起劉小姐,實在是她總覺得對方怎麽越來越白蓮花呢?

最終,夏至還是走到玄關,把玄關的門打開。當然,打開玄關門前,她把家裏客廳那扇大門給關緊了。

“夏小姐,你終于開門啦!”

終于看到夏至,劉芬臉上露出委屈的表情。眼睛緊緊盯着夏至豐潤的臉頰,心中想着果然吳大媽沒有說錯,夏小姐家裏肯定有很多吃的。

“夏小姐,打擾你了。我想過來跟你借點吃的。”像是怕夏至馬上拒絕,劉芬又趕緊補了句:“不用多好的食物,能填飽肚子就可以了。”最後一句話說得十分卑微,讓夏至十分無語。

“我記得你家的糧食應該還有不少才對。”當初兩人一起搶過幾天的藥,那個時候劉小姐可是說了自己家裏的存貨。現在她家那位傻子錢鑫被帶走,論理應該還有不少存貨才對。

劉芬見夏至這樣一說,就知道對方又想拒絕了:“夏小姐,你不可憐我,你就當可憐可憐朵朵吧!朵朵年紀那麽小,家裏那點吃的根本供不上營養。”

夏至聽到她拿孩子當借口,卻依然堅定的搖頭。如果她沒聽錯的話,很快就要重新開始供應物資了。再說,劉小姐家的情況那麽拮據,還是因為養了兩個外人的緣故。

“這裏有幾包糖,你帶回去給朵朵吃吧!”

夏至最終并沒有答應劉小姐的請求。相反,把一早放在玄關櫃子裏面的幾包□□糖拿了出來。塞到劉小姐的手中。接着直接把玄關大門給關上。

看着面前關上的大鋼門,劉芬只覺得夏至是那麽得黑心。

明明家裏有很多好東西,不然不會把一條狗養得那樣得滋潤。自己家的朵朵20多天都沒能吃上一餐飽肚子,小臉瘦了一圈,頭發更是發黃幹枯,皮膚也因為越來越幹燥的空氣而起皮。

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為什麽那爆發的黑氣,不把那些黑心肝的人給帶走呢?

劉小姐把手裏那幾包□□糖攥得咔咔作響。她心中對于給她糖的夏至充滿了怨怼。但又舍不得把手裏這幾包糖果丢掉。只能沿着樓梯,朝家裏走去。

一路上精神處于極度憤怒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當她把家裏大門打開的時候,一排黑色的小螞蟻趁勢,跟着她走進了家門。

“偷吃,小小年紀就偷吃。你這樣的長大以後要被拉去坐牢的。”

失魂落魄的劉芬沒想到,一進家門,就剛好看到自己才三歲的女兒,居然被遠房表姨扇了幾巴掌。

“表姨,放手!”

何芳芳看到進門的劉芬,手裏還攥了幾包花花綠綠的東西。她眼珠子一轉,抓住自家媽媽的手:“媽,孩子不聽話,喜歡偷東西可以慢慢教。別随便把孩子給打壞了。”

假惺惺的話,特意高揚的音調,讓那位顴骨高聳的表姨撇撇嘴。

“阿芬,你回來得剛好。你這女兒,啧啧,不太行啊!居然直接偷我們櫃子裏面的牛肉幹來吃。你說說,這年頭,糧食多金貴啊!而且,那幾片牛肉幹,可是錢鑫買回來給我女兒養胎的。”

劉芬聽到對方特意提到錢鑫兩個字,臉上閃過痛苦的表情。她弄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生活會到了這般田地。明明以前多好啊!她老公負責賺錢養家,她負責貌美如花。女兒活潑乖巧,家裏有錢。鄰居好相處,親戚也很好。

現在眼前這兩個親戚,簡直就是惡人。

她把剛剛對于夏至的怨恨化為了勇氣,瞪了眼前母女兩一眼。動手把自己女兒一把抱回了房間。

聽着房門關上的砰砰聲,何芳芳看向母親:“媽,你看看她這……”

“呸。你說說你,怎麽當年就找了這麽個家庭啊!”何芳芳的媽媽十分不爽。

現在這樣的生活,跟之前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因為情緒激動,她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她也有那個過敏性鼻炎。不過因為劉芬手裏存了點孩子吃的抗過敏藥,被她搶過來吃了後,身體好了不少。今天也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就覺得鼻子特別癢,噴嚏也忍不住連着打了好幾個。

着急找紙巾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角落有不少螞蟻來回爬行,額頭上的觸角拼命揮動。

——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小區十分安靜。

唯一的熱鬧可能就在于樓棟裏面有了清潔工人。這些清潔工人工作很勤快,每天把打包好的垃圾送到天臺,等待直升飛機用繩子吊走。之前有人想過把垃圾直接丢到樓下的黑氣裏面。但這個做法馬上被禁止了。

目前,科學院依然對于彌漫在地面上兩米高的黑氣沒有任何辦法。這種黑氣在爆發後的将近一個月的時間裏,沒有任何新的研究進展。就好像黑氣來源于人類無法探知的世界那般。

夏至則是完全沒有出門的打算。每天在家裏準備食物,鍛煉射擊的技巧。家裏的孩子,她也會每天花上一個小時的功夫,給她講述這個已經變化的陌生世界。

至于網絡上的消息,來來回回都是些居家求生類型。有些人家裏物資少的,已經沒有吃的。但因為全國各大小區都有社區工作站以及軍人駐紮,沒有吃的時候,這些單位都會伸出援手。無形中減少了混亂發生的機會。

日子過得那樣平順,自然有人發現了家裏或者小區裏出現了螞蟻的痕跡。但這種生物個頭小,又沒有什麽殺傷力。畢竟出現的是黑螞蟻而不是白蟻,那就更加不引起人們的注意了。

網絡上大家都在期待國家什麽時候可以把新的工廠搭建完畢。什麽時候可以重新恢複物資供應。

一切顯得是那麽得平淡又無趣。

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小區很快就迎來了又一次驚險。

那是夏至發現黑螞蟻蹤跡後的第三天,是黑氣爆發後剛滿一個月的時間,更加是夏至重生前的忌日。

這一天一大早,夏至如同往常一般,早起幹活,沒有任何不同。

粗心的老莫甚至都不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只是看夏至一大早起來後,就給家裏的狗子準備了一鍋大肉,還好笑地伸手揉了一把眼巴巴看着煮肉高壓鍋的KK。

就在這個時候,夏至站在廚房的窗邊聽到了樓下廚房傳來了争吵的聲音。

因為小區單元房的格局都是一致的。她家的廚房正下方,剛好是31樓劉小姐家的廚房。

夏至剛開始并沒有在意樓下發生的動靜。事實上,黑氣爆發之後,她跟對方就越來越疏遠了。有時候發生災難雖然很不幸,但更加不幸的是,災難會讓你看清楚一個人的真面目。

夏至微微扯動了下嘴角,把高壓鍋給插上電。

就在這個時候,樓下的争吵聲又大了不少。但夏至也只是搖搖頭,并不準備多管閑事。

與此同時,樓下正在發生一起十分狗血的争吵。

事情還要從早上5點多的時候說起。

自從黑氣爆發後,每天早上5點多成為了劉芬的起床時間點。她起床後,需要去打水、煮早餐、搞全家的衛生,然後準備午飯。日子一直都是過得這樣忙碌。就連老公錢鑫因為搶劫跟受傷被帶走後,這個養了将近一個月的習慣也并沒有改變。

劉芬今天一早起來後,因為來水不用再上天臺打水。于是就弄了一大桶水,提到陽臺。一邊曬太陽一邊洗衣服。至于為什麽不用洗衣機,很簡單,洗衣機被何芳芳母女給弄壞了。

陽臺是在客廳,但距離隔壁客房很接近。

劉芬洗衣服習慣慢慢用手搓,因此在隔壁客房的母女兩人,并沒有發現她的動靜。母女兩這會兒窩在一起,正在說着私房話。

“媽,我真不想要這個肚子。錢鑫這個沒用的,都不知道以後有沒有命回來。現在這個肚子已經沒用了。”

何芳芳躺在床上,吹着咔咔作響的風扇,滿頭大汗。因為外面黑氣的問題,最近都沒人敢開空調。八月的天,加上孕婦特別怕熱,何芳芳十分難受。

“你想不要也沒辦法啊!現在上哪裏去做人-流啊!跑一趟醫院又要叫直升機,又要給糧食啥的。咱們可沒有這麽多糧食。”

何芳芳的媽媽說着,臉上的表情也是很難看。

“當初我就說這錢鑫看着就不像個有錢人,叫你別跟他來往。你看看,肚子大了還沒來得及生下來,這世界末日就來了。好不容易搬進來住,結果這孩子還沒出生,這當爸的就眼見着人都要沒了。要我說,這孩子以後生下來,直接往樓下一扔。安樂……”

何芳芳耳邊聽着她媽媽的話,覺得十分有道理。反正這一塊肉現在真是累贅。她要重新找飯票,也是個拖累。

等生了後往黑氣裏面一丢,誰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

“不過,這錢鑫這不好那不好,有一點還是不錯的。這老婆娶得就不錯,跟個傻子一樣。”

“傻子什麽,那就一整個白蓮花,還是自己感動自己的哪一種。呸,這種女人,真是浪費糧食。”

……

劉芬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停下了手裏搓衣服的動作。她的耳邊嗡嗡做響,好像聽到了很多東西,又好像什麽都沒有聽到,呆愣愣如同一個木頭人一般。

8月的陽光十分猛烈,照在身上熱燙燙的。但劉芬卻覺得心涼了半截。

原來,她竟然是個冤大頭。

原來,那女人肚子裏面是個野種。

可笑她還想着要聽老公的話,以後養着那個野種給自己養老送終。

劉芬這個時候簡直覺得自己的人生是個大笑話。

“阿芬,早飯做好了嗎?”

不知道什麽時候,隔壁客房又想起了何芳芳那趾高氣揚地聲音。

劉芬放下手裏的衣服,條件反射一般站起身去廚房。然後,她又停下了腳步。轉身朝着自己的房間走進去。房間裏,女兒正在大床正中央熟睡。這孩子因為吃不飽的緣故,最近總是很嗜睡。

至于為什麽吃不飽,就是她這個不稱職的媽媽,把家裏的糧食營養品都分給了那兩母女。

想到這裏,劉芬那木呆呆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神采。

只見她的眼珠子一轉,走到床邊,伸出手摸了摸女兒那瘦巴巴的小臉蛋。

“乖寶,放心吧!媽媽以後會當一個好媽媽的。”

說着,劉芬吃吃笑了起來。然後,起身去到儲物櫃,拿出以前醫生給開的一瓶白色藥片。然後直接去了廚房。

上午10點多,劉芬敲響了何芳芳母女倆人的房門。

倆人出來後,發現餐桌上居然放了一疊炒好的臘肉。

油汪汪的,帶着一股甜膩膩的香料味。這樣廉價的臘肉,以前母女倆看都不會看一眼。不過這一次,倆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吃吧!芳芳。臘肉是特意給你做的。你都快要生了,得多吃點好的補充體力。不然,之後生孩子可遭罪咧……”

可遭罪咧……

遭罪咧……

沉浸在臘肉美味中的何芳芳母女,完全沒考慮為什麽之前藏着也不肯把臘肉交出來的劉芬。怎麽一下子就轉性了。

兩人如果在這個時候擡起頭來,就會發現以前看着柔柔弱弱如同一朵白蓮花的劉芬。這會兒兩只眼睛看着她們,如同看砧板上的肉塊一般,散發出幽幽綠光。

吃完臘肉後,母女倆忽然覺得眼皮子又重了。拍拍屁股招呼也不打,打着哈欠回客房繼續睡大覺。

以往劉芬看到她們母女的做法,心中會有怨怼。但這一次,她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

夏至并不清楚樓下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覺得一大早有争吵聲,然後很快就停止了。她也沒在意,因為樓下都是奇葩,即使打起來也不奇怪。

她這會兒正在看網絡上的情況。

這兩天,全國其他地方陸陸續續有人發現了黑螞蟻的蹤跡。但很多人都覺得家裏出現螞蟻很正常。螞蟻這種生物,無論你住在三十樓還是八十樓,都會出現這種小東西。只要不是大規模出現,總比蟑螂跟老鼠要好不少。

因為困在小區的緣故,很多人還把螞蟻的視頻上傳到網絡上。

夏至翻看了好幾個視頻,發現這些螞蟻都是黑色的螞蟻。不同城市的螞蟻品種大小不一,但無一例外,這些螞蟻都是黑螞蟻。而且還是那種散發着微微黑氣的螞蟻。

隔着屏幕這種黑氣幾乎可以說是忽略不計。夏至也是從視頻的描述中,推測出這些螞蟻應該也是黑氣螞蟻。

而這樣想着,她不由地看向遠處依然處于黑氣覆蓋下的大馬路。

那黑氣,越發湧動了起來。不知道底下是不是潛藏了什麽怪物。

夏至這樣想着,正在客廳狗窩裏面趴着的KK忽然大叫了起來。

她立刻放下手機走過去,一把抱住狗子:“KK,怎麽呢?”

回答她的是KK對着窗戶一直在叫。

不過,家裏的窗戶因為之前過敏性鼻炎這件事情,就一直用膠帶密封着。也不知道這大家夥是叫什麽。

夏至知道狗子不會無緣無故叫喚。她抱着狗子,朝着家裏每個出口走了一圈。結果發現,只有在客廳這一扇窗戶底下,KK的鼻子會聳動,然後大叫起來。

這意味着很有可能,樓棟同樣方位,哪裏正在發生什麽事情。

但是,顯然讓她一層層樓去敲門是不現實的。

夏至最終能夠做的,是抱着狗子遠離那扇窗戶。

至于發生什麽事情,不是她可以逞英雄去挖掘的。

這個世道,已經漸漸開始崩壞了。

——

與此同時,KK之前叫喚的那扇窗戶正下方,一場血淋淋的事件正在發生。

“嗚嗚嗚……”

嘴巴被臭襪子給塞住,雙手雙腳被膠帶固定在椅子上,何芳芳吓得尖叫。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只有嗚嗚聲。

劉芬一手拿着一把尖尖的D國進口砍骨刀,一手把何芳芳沾滿口水淚水的下巴擡了起來。用冰涼的刀背拍了拍對方的臉頰。

“嘿嘿……”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聰明,把我玩得團團轉。”

“都怪你,你把我老公變壞了。”

“還想讓我給你養野種。”

每說一句話,那把砍骨刀就順着臉頰,經過脖子,到了胸口,最終到達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完全露出來的腹部。

劉芬看着那個大肚子,用刀背拍了拍,發出吃吃的笑聲。

“你這不是兒子嗎?兒子多重要啊!呆在黑漆漆的肚子,他肯定很無聊的。我幫你好不好……”

說着,劉芬不管何芳芳一直在掙紮的身體,以及害怕到快要蹦出眼眶的眼珠子。直接一刀下去,鮮血嘩啦啦地四處噴濺。

熱乎乎的鮮血噴得劉芬滿頭滿臉,她伸手一抹,覺得還挺舒服的。劉芬甚至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沾到的鮮血。

鮮血順着她的手指滴答滴答滴在大理石地板上,暈開了一朵又一朵鮮紅色的花蕊。

何芳芳已經被這一刀給痛得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

劉芬顯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

而是繼續用刀尖那部分,順着何芳芳的肚子,劃拉了一個大圈。看樣子,是想要直接把對方的肚子剖開。

而事實上,她也是這樣做的。

當一個血糊糊的孩子,被劉芬硬生生從何芳芳肚子挖出來的時候,這孩子已經被她用尖刀戳出了一身爛肉,失去了生命的跡象。

濃重的血腥氣,因為擔心被人發現關閉門窗、拉起窗簾,而做成的密封空間。在這一刻,如同煉獄……

劉芬看着這個當初自己寄予了養老送終願望的孩子,嘿嘿笑着,像個變态一般,還把那團如同爛肉一般的孩子抱在懷裏,唱起了搖籃曲。

沉浸在複仇喜悅中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随着一滴又一滴鮮血的暈染,一灘又一灘血水的流動,一直躲在角落的黑色螞蟻開始出動。

人類的鮮血帶着生物特有的信息素。這種鮮活的信息素在這一刻,刺激了這些潛藏的怪異生物。

也不知道這些黑螞蟻是怎樣溝通的。

不止是8棟31樓的螞蟻,其他潛藏了黑螞蟻的家庭,在這一刻,所有的螞蟻如同得到了進攻的號角一般。拼命揮動着額頭上的兩根觸角,朝着既定的目标沖過去。

31樓的目标,是那一地的鮮血,以及沾染鮮血的所有生物。還有那昏迷在客房的過敏性鼻炎患者,何芳芳的母親。

而其他樓棟單元,只要有過敏性鼻炎的人家,黑螞蟻就像聞到肉味的鬣狗一般,朝着目标人物狠狠攻擊過去。

“啊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在整個小區、整個城市、整個國家都響了起來。這些螞蟻幾乎沒有出現在高原高山上。卻同時出現在很多擁有過敏性鼻炎的小區人家裏。

它們個頭很小,牙齒卻尖利得吓人。而且只要被咬上一口,傷口就如同被腐蝕一般,變得黑紅。

夏至家裏并沒有過敏性鼻炎患者,也沒有鮮血流出。

但周圍發生的事情,不說從網絡上,單單從KK再次狂躁起來的反應,以及自己的直覺,都能得知外面肯定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尖叫聲過于激烈,各個樓棟駐紮的軍人跟社區工作人員第一時間就準備去幫忙。

而在樓道間搞衛生的清潔工人,完全都蒙了。他們這些人能夠被挑出來,當然身體健康得很。沒有一個人是得了那個過敏性鼻炎的。

8棟的樓梯間,這會兒三個清潔工瑟瑟發抖地抱在一起。看着從樓下不知道哪裏來的黑色螞蟻,一堆一堆地朝31樓的樓裏跑進去。

三人因為穿了防護服,黑螞蟻從腳上爬過并沒有給她們造成什麽傷害。而且因為她們不是這一次黑螞蟻攻擊的目标,居然奇跡一般地毫發無損。

當軍人從天臺下來,發現了三人後,趕緊讓人上天臺避難。

而軍人們早已經穿上了全套的隔離服,肩膀上背着燃料,手裏拿着一個火焰噴木倉,朝着三人所說的31樓走去。

31樓的單元門這會兒緊緊閉着,裏面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

幾個軍人見狀,立刻互相打了手勢。然後由其中一人拿出一根鐵絲上去開門。

大鐵門一開,首先是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撲鼻而來。

幾人都是見過世面的,但在民居出現這樣隆重的血腥味,依然讓人覺得十分不舒服。當他們看清楚客廳的情況後,眼睛都不由地瞪大起來。

只見滿地都是鮮血、人類的殘肢碎肉以及毛發。

整個客廳看起來就像一個人間煉獄一般。

而那些黑色螞蟻層層疊疊地朝着浴室的方向湧動。

幾人一邊用燃燒木倉開路,一邊往黑螞蟻的目标前行。

然後,他們在浴室敞開的大門處,看到了一個裝滿水的浴缸。浴缸裏面,躺着一個年輕女人。浴缸的水是紅的,看樣子年輕女人應該受了不小的傷。

燃燒木倉繼續開幹,把一路上見到的黑色螞蟻都給燒得嘎巴響。

“這裏還有沒有其他人?”

有軍人對着一看就還活着的年輕女人問道。

年輕女人聲音哆哆嗦嗦地回道:“我女兒還在房間……”

幾人一聽,就分出人手去其他房間搜救。

結果一打開客房,就看到大床上只剩下一個紅黑色的人型印記,以及一堆骨頭毛發。當然,還有很多黑螞蟻。

“我屮艸芔茻……”

在房間不敢用燃燒木倉,之前用來殺蟲的殺蟲藥就朝着那些黑色螞蟻噴灑了起來。

等一輪搜救完成後,軍人從主人房裏找到仍然在睡覺的三歲孩子。這樣大的動靜,孩子居然沒醒。幾人對視一眼,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現在要緊的是救人。幾人也沒有多說,而是把孩子抱起就送浴室去。

“黑螞蟻暫時被弄死了。你先帶着孩子在水裏別出來。我們還要去救其他人……”

劉芬對着救援軍人拼命彎腰道謝,一副小媳婦的可憐模樣。

抱着被她下藥依然在昏睡的女兒,劉芬泡在冰涼的水中,看向客廳所在的方向,臉上露出一片燦爛的笑容……

救援行動如火如荼地進行中。

夏至已經把孩子用背帶綁好在身上,準備應對随時要跑路的準備。

老莫則是把狗子背在了身上,手裏也拿着夏至給他準備的武器。

兩人站在陽臺上,用望遠鏡去看其他樓棟的情況。發現情況好像沒有那麽糟糕,目前依然處于能夠控制的範圍。

第一輪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過後,有些沒有過敏性鼻炎患者的家庭,開始在業主群發送消息。

這些居民大部分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只聽到外面的尖叫聲就害怕起來。他們拼命在群裏發消息,詢問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而那些家裏有過敏性鼻炎患者的,這會兒則是如同人間煉獄一般。那些過敏性鼻炎患者,成為了黑螞蟻的第一個攻擊對象。

軍人們只能按照尖叫聲,去到不同的樓層進行救援。

好在,火木倉跟殺蟲劑對黑螞蟻還是有一定效果的。

随着軍人們的救援行動展開,很多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也沒有沾染鮮血的人得救了。

但得過過敏性鼻炎的人,大部分并沒有這樣的好運。

他們中只有極少數的幾個人,因為軍人及時趕到而毫發無傷。剩下大部分人則是身上被黑螞蟻咬出一個又一個黑紅色的傷口。而這些傷口所在的皮肉,早就已經消融成一灘血水。偏偏這些人并沒能立刻斷氣。只能忍受着傷口帶來的劇烈疼痛。

這樣的慘狀,饒是見多識廣的軍人,也覺得十分殘忍。

更加讓人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頭。

軍人一輪忙活下來,把所有螞蟻都消滅了一遍,剛準備安置傷員。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本來已經被燃燒木倉燒得嘎巴響的黑螞蟻,本來已經被殺蟲劑殺得四腳朝天的黑螞蟻。這些衆人本以為已經死掉的螞蟻,忽然從地上一個翻身,直接四腳着地,恢複了生機。

這樣讓人驚悚的現象出現在眼前,讓居民們,讓軍人們馬上警惕了起來,準備第二次跟黑螞蟻搏鬥。

誰知道這些生物就像看不到眼前活生生的人類一般。開始一個接着一個,十分有紀律地爬上居民家中的窗戶、陽臺等等。

然後一個接着一個,如同抱團一般,抱成一團黑色的球狀物體。接着直接從樓上掉入了樓下無邊的黑氣中去。

夏至站在陽臺,用望遠鏡把這些一團又一團的黑螞蟻舉動看得清清楚楚。

她順着螞蟻跳躍的舉動,從樓上一直到樓下。從螞蟻團抱在一起,一直到螞蟻被樓下的黑氣所浸染。

這些螞蟻的舉動,讓夏至想起上輩子同一天的自己所做的事情。更加讓她對于那正在緩緩湧動的黑氣,以及那無數跳入黑氣的黑色螞蟻,感覺到一絲絲恐懼。

而就在她恐懼的當頭,自從爆發後就一直平靜如同一灘死水一般的黑氣,第一次在衆人面前,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所有本來在關注黑色螞蟻詭異舉動的人類,都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

作者有話說:

更新啦!新的一年祝大家身體健康,心想事成,元旦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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