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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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年,趙寶珠就帶着柳兒明翠去法華寺祈福了。
盛德帝雖說不舍得,卻也拗不過自己心尖尖的軟磨硬泡,只得同意此事,不過到底不放心,又另派了自己的心腹死士暗中保護。
倒是東宮裏趙瑾瑜聽說了此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也就只是那麽随口一說,這九公主竟然就當真了,而他那父皇竟然也同意了。當真是叫他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不過,也是由此,趙瑾瑜越發的覺得拉攏趙寶珠就很有必要了,畢竟對方在父皇心裏的地位比他自己只高不低。
想也是,一個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太子,怎麽比得過一個永遠都不會對皇位産生威脅的女兒?趙瑾瑜自嘲的摸了摸鼻子,倒沒有因此對趙寶珠産生什麽嫉妒心理,畢竟對方可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出了趙國邊境,趙寶珠就棄了馬車,脫掉了繁瑣且容易暴露身份的宮裝,一身幹脆簡單的紅裙,一匹千裏馬帶着柳兒明翠幾個轉道直奔北魏。
就在前天,她接到線報,裴珩出了趙國之後并沒有回到南梁,反而出現在北魏京都。
一個廢人,前南梁諜報趙國負責人,忽然就出現在了北魏京都,究竟有什麽目的?
最有意思的是,沈淩兮傳來消息,在她眼裏已經是廢人的裴珩據說能夠說話了,手裏還掌握着一支秘密暗線。
這就叫她很不高興了,明明都被她廢了,還如此能蹦噠的如此歡快,這不是在挑釁她,打她的臉,說她是個廢物麽?
趙寶珠心情很不好,就命沈淩兮派人繼續監視着裴珩的行蹤,她要親自去會會他。
而此刻,正在北魏都城的裴珩裹着一身黑色大氅,雙手攏在袖子裏,坐在輪椅上,由一名妙齡少女推着前行,身後跟着兩個好手,一人使刀,一人使劍,呈保護姿态。
忽然間,裴珩抖了抖,身後少女立刻體貼的俯身給他攏緊了大氅,嬌聲道:“公子稍微忍耐片刻,馬上就到了。”
裴珩的雙耳已經被趙寶珠廢了,自然聽不到少女說話。他隐在鬥篷下的臉有幾分扭曲,若說在趙國的時候,他還不怎麽在意自己的遭遇,可到了氣候比趙國更加惡劣的北魏都城,他就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真的大不如以前了,否則他怎麽會連這小小的風雪之寒都禁不起?
那女人可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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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毀了他,可惜毀的不夠徹底,叫他還有翻盤的機會,屆時抓到她,他必叫她生不如死!
北魏,國師府。
“國師大人,裴珩到了。”
青衣小厮在亭外道。
臨風亭裏,一襲玄色錦袍的男子坐在石桌旁,墨色的桌面上放着一只青煙袅袅的鎏金香爐。
這男子眉目如畫,氣若谪仙。
便是北魏國師,玄都。
“帶進來。”
裴珩此人,玄都曾聽說過,前些日子被趙國九公主捉住,并且廢了。
對此,玄都挑了挑眉,最近天降異象,便是他也沒辦法再行占蔔卦象之術,如此很多事情都沒有辦法下結論,比如說太子舉之死。都已經幾個月了,還是沒有查出确切的消息,唯一能夠利用的只是刺客的功夫,以及刺殺現場留下的武器,無一不在證明着太子之死與東趙南梁都脫不了幹系。
可這樣與沒有查出來有什麽區別?難不成北魏能夠同時出兵攻打東趙與南梁?除非北魏皇帝腦子傻掉了。
“在下裴珩,見過玄都大人。”
裴珩卸下了鬥篷,玄都此人最是詭異莫測,就連南梁皇帝也對此人頗為忌憚,故而面對玄都,必須要十二萬分的敬重慎重。
畢竟,這可是個喜怒無常翻臉便會殺人的。
“你既然來見本座,便該知道本尊的規矩。”玄都冠玉般的臉沒什麽表情,只擡手倒了一杯茶放在裴珩跟前,淡淡開口。
哦,忘了說,北魏國師玄都師承天玄閣上任閣主,自然也繼承了天玄閣的規矩。凡是求到天玄閣的,不管什麽身份,都只有一次機會。
裴珩在東趙遭此橫禍,栽了如此大的跟頭,卻不知道罪魁禍首究竟何人,心中不恨是不可能的。然而,南梁在東趙多年心血付諸東流,更是叫他萬分不甘。
看着一身玄色衣袍神情淡漠的男人,裴珩眯了眯眼,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玄都大人的卦象可曾出過錯?”
此言一出,臨風亭周圍的侍衛紛紛變了色,俱都恨不能拔刀捅了裴珩。
倒是玄都本人并不在意的看了裴珩一眼,“卦象并不是一成不變的,來本座這裏的人都知道。”
他只負責占蔔,并告訴他們占蔔的內容,卻從未說過卦象就必定是事實,或者是未來的某一天的事實。
世間事從來都是充滿了變數的,不到死的那一刻,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
裴珩這話……玄都只覺得好笑。不過由此看出南梁的野心。
十五年前,南梁國君秘密派人見他,并帶了師父的信物,求他占蔔一件事,他應了。聯系到如今的裴珩,玄都又哪裏不知道南梁國君怕是認定了當日的卦象,想要加速東趙的滅亡,以此來壯大自己。
很可惜,十五年來都沒有變數的東趙,氣數忽然就變了,占星盤上根本看不出東趙局勢。
當然,若是真的想看,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他憑什麽要為此付出短壽的代價?玄都自覺自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幹不來如此大公無私的事。
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裴珩面色不是很好看,饒是如此仍舊态度溫和謙恭的朝玄都再三賠罪。
玄都擺手,到了他這種地步,雖不至于超脫,卻也不會和一個凡夫俗子計較太過,畢竟認真說起來,也算是他坑了南梁一回。
自然,這些就不必叫他知道了。
“你想好了随時可以來問本座,”玄都忽而覺得心緒不寧,莫名有些躁動,不欲再招待裴珩,便道:“也是你有此造化,本座便送你一句忠告,即日起往南行,遇山水不可停留,或可保你一命。”
不過一夕間,裴珩的面相就變了,若說先前還有一絲轉機逃脫,如今卻是真的難了。看在南梁此次吃了大虧,也叫他察覺到東趙的實力的份上,就好心幫他一回,成與不成都看他自己的命數與造化了。
玄都話落,便有小童和侍衛送客,裴珩見此也不敢多留,既怕惹怒了玄都,又對玄都的話十分的忌憚。
即日起南行不可停留,遇山避山,遇水避水,方能保命。
此言豈不是在說有人在追殺他,若往南還有轉機……到了這個時候還有誰會追殺他?除了那個陰險狡詐歹毒無比的女人,裴珩想不到還有誰。
果然是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嘴裏說是放了他,下一刻卻又朝令夕改,命人繼續追殺他,呵,當真是以為他廢了?
出了國師府,裴珩立刻命人傳令,轉道回南梁,暗地裏卻又是另一番布置。
想他也是享譽南梁帝都的第一公子,竟然會栽倒一個女人手裏,還鬧的如此狼狽,傳回去還有什麽臉面?
出了東趙他就沒打算再回到南梁,以他現在的情況,回了南梁才真的廢了,只有留在外面,才能夠保全自己的地位,從而保全自己的妻兒。
而現在,那個害得他狼狽如狗,有家不能歸的女人竟然還敢追上來,他如何不能成全她?
裴珩喉嚨裏發出陰測測的詭笑。
北魏國都,郊外一處密林裏,趙寶珠捏着木棍翻了翻火堆,柳眉蹙起,“回南梁了?”
“是的。”明翠點頭,他們的人一直都有盯着裴珩,“據說在他回南梁之前,去見了北魏國師。”
也許,正是這個北魏國師出了問題,所以裴珩才忽然改變了計劃。
所有人都這麽想。
包括趙寶珠。
不過……北魏國師?
趙寶珠眯了眯眼,北魏國師,玄都,她恰好了解那麽一些,一個瘋子,一個徹頭徹尾追求長生的瘋子。
通常瘋子,都是最喜怒無常,翻臉無情的,玄都又是其中的佼佼者。
對了,他是怎麽死的來着?
趙寶珠捏着木棍在地上戳來戳去,好半響才篤定道:“叫下面的人不要動,傳信秦策,叫他立刻回東趙坐鎮,還有沈淩兮那裏,就說天涼了。”
時間太緊,裴珩究竟有沒有回去她心裏有數,然而有了她的重生,再加上趙瑾瑜的異常,她不敢保證其他事情有沒有改變,但是該做的準備都必須提前做好。
明翠聞言眼神閃爍,轉身下去布置了。
趙寶珠坐在原地撥動着火堆裏的炭火,纖細的手指瑩瑩如玉。
玄都與裴珩。
看來裴珩手裏還有底牌,否則玄都不可能會見他,所以他是找到什麽神醫醫治自己了嗎?趙寶珠緊緊地抿着嘴唇,她下手那麽狠,完全不留餘地的,裴珩依舊如此蹦噠,難道世間真的有醫術那麽厲害的人?
她不相信。
“殿下,二皇子回京了。”
柳兒急匆匆趕過來,因為匆忙,俏臉泛着紅暈。
趙瑾堯回東趙了?
怎麽這麽突然?
她怎麽不記得前世的這個時候他有回去過呢?
又或者說,西疆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