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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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裏放了幾個炭盆,裏面暖烘烘的,趙寶珠昏昏欲睡,卻偏偏又睡不着。

玄都那個狗東西,放了她好幾次血了,趙寶珠如今整日裏昏昏沉沉的,連出去走走都做不到,只能在塌上躺着。

看着窗外的陽光,趙寶珠昏昏沉沉的想着,如果秦策再不來的話,她恐怕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國師大人,不能再放她的血了,不然的話她恐怕熬不過三天。”門外的侍女看着神情陰郁煩躁不堪的國師大人,想起那個女人已經很多天沒有出來了。

玄都狠狠地皺着眉,他揮了揮手,“把她帶去本座的觀星臺。”

侍女聽了松了口氣,如果繼續放血人就死了,國師大人肯定不會放過她的。她叫了兩個侍女一起把趙寶珠扶起來,帶進觀星臺。

到了觀星臺,玄都接過因為失血過多而手腳無力的趙寶珠,直接讓其他人退下,抱起趙寶珠上了觀星臺。

觀星臺是北魏皇帝為國師修建的,透着一種古樸莊重的氛圍。平日裏用于玄都坐觀天象,占蔔算卦,地勢平坦,視野開闊。

如今,觀星臺的地上畫了一個巨大的陣法,神秘,血腥而又詭異。

玄都将趙寶珠放在陣法中央,用匕首劃破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鮮血流入其中。

幾息過後,趙寶珠身下的陣法發出暗紅色的流動的光芒,色澤神秘瑰麗。

“果然如此!”玄都看着亮起來的陣法,臉上的神情欣喜若狂,“他沒有騙我!他果然沒有騙我!哈哈哈哈……”

一縷疼痛感侵入神經,趙寶珠感覺到手腕上還沒愈合的傷口再次裂開,痛到了麻木,反而讓她更加清晰得感覺到血液正在流失。

昏昏沉沉之際,她聽到了玄都癫狂的聲音,下一刻意識陷入黑暗。

“她死了?”尖銳的女聲帶着一絲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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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寶珠循聲望去,莫名的覺得這個女人很熟悉,是誰呢?她想了想,原來是薛韶華新納進宮的張美人,一個七品縣令家裏庶出的女兒,尖酸刻薄,刁蠻跋扈,心腸歹毒,進宮不過月餘,死在她手裏的太監宮女不知凡幾。

“張美人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敢把她給弄死了?”另一個女子驚懼不已的叫出來,随即就開始指責張美人:“好啊,貴妃娘娘和長公主可是特意交代了,不能讓這個人随意死了的,現在好了,你竟然把她給弄死了,我看你如何向貴妃娘娘和長公主殿下交代!”

趙寶珠看過去,這個是郭才人,江南知府大人的庶長女。

“……哼!不過是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死了又如何?只要陛下不會怪我,便是貴妃娘娘來了又如何?”張美人到底不甘心輸了氣場,張嘴就怼了回去。

郭才人嘴巴張了張,想說那是前朝公主,如今的皇後娘娘,想了想卻沒敢說出來。

自打陛下登基以來,前朝趙氏皇族已經成了禁忌,但凡有人提起都要打殺了以儆效尤。唯一的公主,陛下的發妻更是被打入冷宮,認人磋磨。

張美人看郭才人被自己怼的說不出話來,以為對方怕了,當即扶着婢女的手,趾高氣昂的走出冷宮。

郭才人看着張美人走了,看了看地上已經沒有氣息的女人,驚慌失措的走了。

她心裏很害怕,秦将軍臨走前有交代過,讓她照顧好皇後娘娘,如今她不僅沒有做到,還眼睜睜看着皇後娘娘被人害死了,秦将軍回來肯定饒不了她,這可如何是好?不行,她得回去想想法子。

冷宮裏空蕩蕩的,趙寶珠此刻忽然明白,地上的那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屍體就是她自己。

那個在冷宮裏倍受折磨,不得自由被人肆意羞辱的自己。

彼時,趙瑾堯在北疆與北魏大軍交戰,被人偷襲,重傷不治。緊接着,太子哥哥被宋家聯合薛家設計陷害,孝期淫|亂,被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的父皇撞破,一怒之下下了诏書廢了太子。

薛韶華勾結梅妃趁機給父皇下毒,鎮南候趁機糾結黨羽逼宮篡位,前朝後宮失去控制,趙氏皇族被屠殺殆盡,唯有趙寶珠還活着,活得生不如死。

趙寶珠日日夜夜都活在仇恨裏,盡管只是個空有虛名的皇後,她依舊沒有放棄報仇,她刁鑽跋扈,極盡挑撥,接連害了薛韶華三個兒子。

事發後,薛韶華禁不住那些女人的哭鬧,把她打入冷宮。

可是她不後悔,因為她已經給薛韶華下了絕嗣藥,就算薛家奪了她趙氏皇族的江山,也後繼無人。

“咳咳……”

人都走了以後,地上的人睜開了眼睛,發出了艱難的喘息聲,中間夾雜着瘋狂的笑意,眼底一片快意。

看着油盡燈枯的自己,趙寶珠神情複雜,這個時候她已經離死不遠了,之所以還撐着一口氣,不過是害怕到了地下沒臉見到父皇和母後。

“給本宮進去看看,趙寶珠這個賤人真的死了?”薛梓畫一襲水藍色裙裝,帶着一群宮女浩浩蕩蕩朝着冷宮走來。

冷宮外的太監看到長公主來了,立刻谄媚的上前行禮,“奴才叩見長公主殿下,長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那賤人如何了?”薛梓畫嫌棄的看着破敗的冷宮院落,輕蔑開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先前趙寶珠這個賤人在她面前耀武揚威,如今還不是活得像一條狗一樣,她要她生她就得生,她要她死她就得死!

“方才張美人折騰的太過,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薛梓畫聞言皺了皺眉,“不知死活的賤人,還敢拿皇兄來壓我?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聽到趙寶珠快死了,薛梓畫有些可惜,就這麽死了豈不是太便宜她了?她還想多折磨她一段時間呢!

“好了,既然她已經活不了多久了,你就不要再去折騰了,左不過三五天的時間罷了,走吧,跟我一起去看看你皇兄,白蕊方才過來的時候,瞧見那張美人正拉着郭才人跟你皇兄告狀呢!還不快去瞧瞧?”沈梅溪一身大紅色貴妃服,拍了拍薛梓畫的手,溫婉的勸道。

聽了這話,薛梓畫才不甘心的看了眼冷宮的大門,看着跪在地上的幾個奴才,不死心的叮囑道:“找個太醫來瞧瞧,讓她多活一天是一天,不然的話本宮還要重新找個樂子!”

兩個小太監立馬磕頭稱是,一定會按長公主的意思來辦。

薛梓畫這才跟着沈梅溪走了。

勤政殿裏,薛韶華正摟着他的新寵張美人飲酒作樂。

被張美人拉來一起理論的郭才人腫着臉跪在角落裏。

陛下是個任性的人,他喜歡誰,誰的話便是真理,便是道理,不管事實真假錯對。

如今陛下正寵着張美人,郭才人就被厭棄了,掌了嘴,罰跪。

薛梓畫剛到勤政殿外,就聽到裏面一個嬌蠻的聲音在說話:“陛下,嫔妾不小心碰壞了長公主的東西,長公主會不會怪罪嫔妾?嫔妾好害怕,聽姐姐們說長公主性子很厲害呢!”

薛韶華渾渾噩噩的靠在椅子裏,聽了這話擺了擺手,“美人兒不要害怕,有朕在,沒人敢欺負你!”

薛梓畫瞬間紅了眼珠子,一腳踹開勤政殿的大門,趾高氣昂的走進來,一把扯住張美人的衣服,把她扒了個精光,看着張美人驚恐尖叫雙手捂住身體瑟瑟發抖的樣子,她才大笑出聲。

“阿梓,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像什麽?還不快退下!”薛韶華懷裏一空,被薛梓畫粗魯野蠻的行為吓呆了,回過神張美人已經被扒光了,他登時額頭青筋直跳。

阿梓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難怪裴兄不願意娶她!換了是他,怕是會跑的更遠!

“我像什麽樣子?”薛梓畫不敢置信的指着薛韶華,一臉傷心,“我如果不來的話,你是不是就要聽了這個賤人的話去訓斥我?”

薛韶華頭疼無比,他越來越覺得當了皇帝,還不如從前在鎮南侯府過得逍遙自在。

現在,他是皇帝,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政務,每件事父皇都要插手,就連那些大臣們也不把他放眼裏,發布政令的時候,他們總是争先恐後的跳出來反對。

還有後宮,梅兒也變了,硬生生逼着他把趙寶珠打進冷宮,肆意折辱。他納個美人兒她就要生氣,背地裏更是折磨他新納進宮的美人,連那些美人肚子裏的孩子也不放過,現如今,他是一個孩子也沒有。

全天下都在跟他作對!

當這個皇帝有什麽意思?

薛韶華端起酒杯,一仰而盡,反正他看不看,那些折子父皇都要重新批閱的,那他幹嘛還要去看?有這個時間,不如喝點酒,喝醉了,就什麽都不用看,什麽也不用想了。

看着薛韶華這個樣子,薛梓畫心裏也不是滋味。可是她還記着這個賤人剛才說話的時候,皇兄可沒有斥責她半分,“你別喝了,趙寶珠都被她給打死了,你還要護着她!如果這件事兒傳出去,你讓外面的人,讓那些整天盯着你揪尾巴的大臣們怎麽說?”

趙寶珠死了?

薛韶華有很久都沒有想起這個女人了,他害怕見到這個女人,他害怕看到她充滿恨意的眼神。

為了父皇的野心,他利用了她,殺光了她的家人,還把她打入冷宮,任人折磨羞辱,如今她被人打死了?

薛韶華神情恍惚,當了皇帝以後,他才越來越清楚的認識到,這個世界上,唯一真心愛他的人,只有趙寶珠。

梅兒愛他,是因為她知道他要當皇帝,是因為她想母儀天下;

其他的貴女們愛他,是因為他鎮南侯府世子的名頭,是因為他才華冠絕天下的虛名;

只有趙寶珠,她是真的愛他。

可是這個真正愛他的人死了,她被人打死了!

“哐當!”

薛韶華丢掉手裏的酒杯,從地上爬起來,瘋了一般沖出勤政殿。

薛梓畫被撞得跌倒在地,痛得叫出聲來,她看着一旁嘤嘤哭泣的張美人,冷笑連連,“來人,把這個賤人給本公主拉出去杖斃!”

趙寶珠跟在後面,看着薛韶華瘋狂的在皇宮裏奔跑,嘴裏似乎在喊着什麽。

身後,張美人的求救聲越來越凄厲,也越來越弱,直到聽不見。

趙寶珠看着薛韶華在冷宮前停下,忍不住露出一個冷笑,看吧,這個男人果然恨她恨得要死,聽說她死了,就忍不住要來看個究竟,看看她到底有多慘,哈哈,曾經的趙寶珠可真是眼瞎心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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