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解毒
解毒
才出酒店門,不遠聽到一聲馬嘶,卻是那位虬髯大漢趕着馬車來了。
一看到阿飛扶着李尋歡,竟是站也站不住了,鐵傳甲連馬車也顧不得勒停便急急跳了下去。
“少爺你這是怎麽了?”
李尋歡顫抖着手,面色青白已說不出話了。
褚師素問站在他身旁,仍是雙手攏在袖中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倒不是他故意袖手旁觀,只是他起初在冰天雪地裏走了這麽久,一雙手凍的木然僵硬,怕一會救治時下手不穩所以才想放在袖裏暖暖。
褚師素問不是話多的人,實際上在很多時候他是不知道該怎麽說話的,只是見到鐵傳甲滿眼的惶急擔憂褚師素問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師尊。
一樣的關憂急切。
褚師素問心神一晃,不由主動解釋道:“李先生不過是中毒罷了。”在看到鐵傳甲突變的臉色後又立刻補充重點道:“我能治,不過眼下我手中少了兩味藥材,我們現在立刻去找。”
一聽這話鐵傳甲哪裏肯再在這裏停留,此時此刻浪費一秒鐘的時候都是在給李尋歡添一分的危險,他立刻道:“多謝素問少爺。”他又擔憂而急切的瞧着李尋歡:“少爺,你和素問少爺、飛少爺先上車,我們立刻去找素問先生所需的藥材。”
李尋歡勉強笑了笑,“好……”話未說完,身體已不受控的向前倒去。
阿飛畢竟還是個孩子,有點拉不住李尋歡了,而鐵傳甲又有些來不及。
褚師素問看了眼阿飛又看了眼老鐵,意識到自己才是最适合扶人的人後這才一把将李尋歡扶住了:“李先生沒事吧?”
沒有應答。
奇怪低頭一看:李尋歡竟然已經昏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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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着眼,眉頭緊皺,像是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褚師素問跟扶抱着燙手山芋似的,一時有點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怎麽做。
但很快他反應過來,現在應該把李尋歡扶上車,趕緊找藥解毒。
李尋歡又做了那個夢。
夢裏還是那個很美、很美的女人,眉角眼梢似乎帶着淡淡的憂郁,縱然隔着若有若無的缥缈煙霧他也能感覺她在看着他。
那目光充滿着說不出的哀愁幽怨。
李尋歡不由凄然一笑,你何必看着我,我只不過是個無可救藥的浪子,酒鬼,你嫁給嘯雲是對的,錯的只是我。
嘯雲詩音,我知道你們并沒有錯,所有的錯,都是我一個人造成的。
詩音……
詩音……
褚師素問低眸瞧了眼那只緊抓着自己衣袖不放的手,默默伸手想要将自己的袖子拉出來,被人死抓着有點不自在。
但李尋歡太用力了,褚師素問也不好太用力摳開,只好嘆口氣由着李尋歡抓着他的袖子、對着他喃喃“詩音”。
閑着無聊,褚師素問支着額頭發散思維:話說,李尋歡明明已經中毒了不是嗎?又從哪裏來的這麽大的力氣?
難道這就是因為愛嗎?
褚師素問越發奇怪,他甚至很想搖醒李尋歡問他兩個讓自己很費解的問題:
“你為什麽會喜歡林詩音?”
“你喜歡她哪裏?”
人為什麽會喜歡一個人?因為對方姿容秀麗?還是脾氣性格?亦或是因為對方富有天下、權掌一方?
真是搞不懂世上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的癡男怨女的存在,他們難道不明白比男歡女愛更重要的東西還有很多嗎?
李尋歡的喃喃聲越來越急:“詩音、詩音……”
一聲比一聲讓人心碎。
到最後止不住咳嗽起來,但李尋歡還是執拗喊着詩音這個名字。
阿飛既好奇又擔心道:“這位詩音是誰?李大哥病成這樣了怎麽還在一直喊她的名字?李大哥咳成這樣不會有什麽事吧?”
褚師素問正偏頭瞧着落雪發呆,聽到阿飛的問話後這才低頭看向李尋歡。
褚師素問對于大部分人都是友善的态度,他給予對方最合理的建議,當然,這一切的前提基于對方願意聽從他的建議。
若是對方不願意,那麽他一般不會白費口舌。
有那個時間他還不如發發呆,看看醫書。
別人執意要做什麽不管是對是錯,都是別人自己的決定,你總不能左右別人的想法。
在阿飛身上,因為他還沒有喜歡林仙兒沒有做出種種決定,所以褚師素問會幹涉。
但對于心中早已決定的李尋歡,褚師素問并不想幹涉。
你喜歡誰,你要做什麽都是你自己的事。
不得不說思想獨立到這個地步的褚師素問還真符合九百萬對他的評價。
——不了解你的人一定會說你冷酷無情。
嘛嘛,回到眼下。
褚師素問瞧着李尋歡蒼白發青的面容,因為咳嗽而多出凄豔的血色。
李尋歡執拗喊詩音是他自己的事,他咳嗽也是他自己的事。
但如果作為朋友,應該做到朋友應盡的責任。
褚師素問撫慰般拍了拍李尋歡的肩背,嘴裏淡淡道:“好了好了,李先生你先歇歇,等會再咳。”
阿飛:……素問大哥,總覺得你這句安慰好別扭。會管用嗎?
讓阿飛沒想到的是李尋歡像是聽到了般,他忍着低咳了幾聲真的不再咳了,只是還在低低呢喃着“詩音詩音。”
阿飛驚為天人:“素問大哥居然真的可以。”
褚師素問笑笑沒說話,心裏卻生了奇怪的感覺,類似憐憫同情,對于別人的好意李尋歡其實是很感激珍重的,就比如現在,即便陷入昏迷只是隐隐聽到一句回複就立刻強忍了不适。
李尋歡不願辜負了別人的善意,哪怕那善意很微小。
當然,對于別人勸他戒酒、以及寬慰的話他是聽不進去的,在褚師素問看來李尋歡很多時候都是自作主張的,他從來沒問過別人的意願,就強行将他所認為的最好塞到別人手裏。
你要将林詩音嫁給龍嘯雲你有沒有問過她真正想嫁的是誰?
李尋歡太過自以為是而林詩音又太聽話軟弱,還真是看人設就不會長久圓滿的cp。
褚師素問對這個不夠圓滿的故事嘆了口氣,因為同情,他拍着李尋歡脊背的手更溫和了些。
李尋歡的呢喃聲突然緩慢許多:“詩音……”
褚師素問自然而然,一點不尴尬道:“嗯,她在。”
以前有病人犯病巴巴追着他喊姐姐,他也是這樣回答。
為了讓病人平心靜氣,他嗯一聲,配合下親人愛人在也沒什麽。
褚師素問自己覺得沒什麽,阿飛愣愣瞧着這一幕,不知該作何反應。
素問大哥你回答的太坦然自若了吧?
你是不是很有經驗啊?
阿飛抿了抿唇還是沒把這句話說出來。
再一看:青年紫衣墨發,仙姿佚貌,往那一坐就自帶了一方世外天地。
阿飛支着下巴忍不住想:素問大哥真是太好看了,簡直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
比女孩子還要好看很多很多,素問大哥如果穿上裙子絕對會更好看吧?
感受到阿飛目光的褚師素問奇怪看他:“怎麽了?阿飛。”
他偏頭時墨一樣的長發柔順垂落,阿飛曾在荒野見過許多讓人驚豔贊嘆的景色。
萬裏流霞、煙波浩渺、高山流水,但在這時阿飛突然覺得這一切比不上素問大哥眼裏的淺淡溫和。
讓人發自內心的覺得愉悅寧靜。
阿飛結結巴巴:“沒、沒事。”
剛才的胡思亂想可不敢讓素問大哥知道。
李尋歡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麽好了,仿佛數十年來所有的疲憊、痛苦、疾病在一夕消失殆盡。
他微笑着睜開眼睛,耳畔同時響起幾個人的聲音:
“李大哥你醒了?”
“少爺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李探花居然這麽快就醒了,啧啧,沒想到這世上除了我梅二先生還有人能解這寒雞散還解的如此之快。”
“不止解了寒雞散,竟然還能梳理經脈五髒,小小年紀竟有這般的醫術真是難得。”
除了阿飛、老鐵還有兩個完全陌生的人。
一個穿着件已洗的發白的藍袍,袖子上胸口上,卻又沾滿了油膩,一雙手的指甲裏也全是泥污,雖然戴着頂文士方巾,但頭發卻亂草般露在外面,一張臉又黃又瘦,看來就像個窮酸秀才。
一個儒生長袍的高冠老人。
素問呢?
李尋歡從軟榻上坐起來,四下看了看方道:“素問呢?”
阿飛唇角下抿:“不知道。”
老鐵道:“素問少爺說他有要事,一大早就出去了,我們也問他去做什麽但素問少爺沒有回答。”
李尋歡悵然若失的應了一聲,罕見發了愣,大概因為他的命是褚師素問救回來的,所以醒來沒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心裏就有些悵然失落。
但他很快調整好心态,對着兩位老人微笑道:“不知兩位該如何稱呼?”
窮酸秀才傲然道:“妙郎中梅二先生。”
又指着那高冠老者道:“這是我的兄長梅大先生。”
七妙人中的妙郎中?
這是怎麽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