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迷路小鬼

迷路小鬼

且不管時小海心裏如何翻江倒海,單北倒是沒想那麽多。只是進一步打量對方,并再次肯定對方的顏值外。對方眉毛粗細濃淡适中,眼睛深沉漆黑,鼻梁挺直,這個樣子的人,品性都不會太差。

反正自己也愛吃,單北拿了一塊。

藍西服看了看兩人,問單北:“吃水果嗎?我給你拿點。”

“我自己來。”單北含糊地應着,就站了起來。旁邊那人跟着也站了起來。

單北在一堆水果前猶豫的時候,那人也拿盤子,和他并肩立在一起。

火龍果、哈蜜瓜、山竹、楊桃……

單北猶豫着,不知道先下手哪一樣,忽然一個小孩兒旋風一樣地從他們身邊跑過。

一個托着酒水的服務生從這邊經過,明明地面幹幹淨淨,也沒有任何障礙物,服務生卻覺得腳下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身體往前一傾。托盤跟着脫了手,酒水嘩嘩嘩啦啦地落了撲了下來。眼看着旁邊的單北就要遭遭殃,下一刻,他的身體便猛然被人拉到一邊,那些酒水噼裏啪啦地落了一地。

拉他的,正是那個剛才俊美的同桌人。

服務生忙道歉。心裏覺得邪氣。他當服務生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出現在種狀況。無形中像是被誰狠狠地推了一把。

“謝謝。”單北匆忙對梁驚塵道了謝,急步便走了出去。

單北腳步不停地跟着小孩出了大廳。但小孩并沒有走多遠,蹲在樓梯口,眼淚汪汪。他只有六、七歲的樣子,長得虎頭虎腦。只是影子并不穩定,呈半透明狀态,說明他的魂魄并不完全。

“小朋友。”單北走了過去。

小孩兒眼睛盯着地面,也不說話。

單北摸出塊糖,在他跟前蹲了下來。“你家在哪兒?你父母呢?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小孩只是看了一眼,還是不說話。一臉倔強,拼命地抵抗糖果的吸引力。

單北沒辦法了。他對小孩挺苦手。

關鍵是,現在有不喜歡糖的小孩兒?單北只好把糖紙剝了,塞進自己嘴裏。

“那是什麽?”小孩的目光忽然落在單北的衛衣連帽裏。正休養生息的大壯一只胳膊搭在單北的肩頭,一只胳膊撐着自己的下巴,和小孩對視着。下一刻,整個身體縮回了帽子裏。

大壯對小孩也是苦手。

“紙人。他叫大壯。”

“這是你的小孩嗎?”

單北嚼着奶糖。不太好說。

言必行說過:不要把沒有生命的東西當人看,否則時間長了,就會人不人,鬼不鬼,發生質變。

“算是吧。”單北回頭,“大壯,打個招呼。”

大壯只好悄悄咪咪地露了個頭,并且努力扯出一個微笑。十分詭異。但小孩似乎覺得十分好玩。

“你叫什麽名字?”單北問。

“康康。”小孩兒說着,忽然意識到什麽,站了起來。“我要走了。”

單北拉住康康。“你家在哪兒,我送你?”

這個小孩是個迷路小鬼。

很多小孩在外玩耍,出了事故,橫死在外,卻并不知道自己其實已身處異界,還以為自己活着,沒入陰司,也記不得自己的家在哪兒,就在外面飄着。

只是康康縱然是魂魄,也太弱了。

單北懷疑這孩子會不會是死于火災。橫死于火災的人,因為火勢猛毒,不光是軀體,有時連魂魄都會被燒得殘缺不全。

所以,橫死中的魂魄中,水鬼最猛,火鬼則較弱。

就在這時,康康的目光忽然越過單北,看向他身後,下一刻,一把掙脫了單北,消失得無影無蹤。

單北一回頭,看到自己那個俊美的同桌,手裏還端着餐盤,裏面放着幾疊高的水果。

全身的氣場依然冷嗖嗖的。

回到大廳後,單北又吃了兩盤子梁驚塵給他端的水果。以至于時小海與藍西裝都看呆了。

太明目張膽,太居心叵測,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之了。

還沒等正式開飯,單北已吃得肚圓腹漲。藍西服看來是個重要角色,吃飯的時候,被安排進了包廂。而那個俊美同桌,也被人叫走了。

叫他的那個人倒是一身整齊,西服三件套,過來的時候,還往單邊這邊不停地看。美貌同桌一拍對方的腦門:“走。”

來人才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地和俊美同桌走了。

“北哥”。時小海張着嘴,欲言又止,“你注意點兒”。

“注意什麽?”單北眼睛盯着才上來的一盤松鼠鳜魚。一臉幸福。

時小海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剛才來自兩個男人,那麽明顯的獻殷勤,單北都沒意識到。時小海覺得有義務保護單北了。

雖然在玄學方面,他是弱雞。但是在現實社會裏……

有錢有勢,而且有肉的時小海在肚裏得意地嘿嘿笑了三聲。

晚上七點。單北與時小海再度來到霞汐大酒店。時小海憤憤不平。既然單北想過來看熱門,還不如混在法事人群裏,不僅看得清楚,還可以拿個紅包。

單北比時小海小幾歲,社會閱歷不豐富,臉皮不夠厚。

單北晚上過來,一方面确實也是想看熱鬧。畢竟他長這麽大,還真沒見過做法事的。二來是白天那個小鬼,他還是有些惦念。

當他們兩人到達酒店裏,發現門口站着很多人。有普通服飾的,也有穿道袍的。他們大部分人背着法器,但也有幾個手裏是拿着攝相機與話筒。

現在各大道觀與寺院都有自己的網頁。動态實時更新不說,還要向上級部門投稿。所以,順應這一要求,各大小道觀寺廟都培訓了宣傳骨幹,負責資料收集,采編,投稿。

有些寺廟宣傳意識強的,幾年前就推出呆萌小和尚,寺院研究生之類,博取大衆視線眼球,一時間成為網紅寺廟,引起諸多同行模仿。

門口的道袍大都十分年輕。嘻嘻哈哈,表情輕松。只有其中一個面目深邃,神情嚴肅,年紀也長一些,就是此次法事的主要負責人德仁觀的謝常修。

單北看到了寧寬,正和幾個工作人員,以及保安在布置現場。為避免尴尬,單北想起中午的時候,看到旁邊有一個員工進入的側門。便扯了扯時小海的衣服,往旁邊走。時小海還戀戀不舍地舉着手機。

兩人繞到商場的員工走出的側門。進門的時候,門口蹲着一個小孩子,手指摳着水泥地。

小孩也只有三、四歲。如果不是這種夜深人靜,四下無人的情況。怎麽看都是個極其普通的小孩。

這裏怎麽老遇到這種游蕩在外的小鬼。單北心裏生疑。小鬼氣息依然很弱。而且因為小孩還小,沒意識到自己只是鬼魂,身上也沒什麽戾氣,煞氣。

時小海順着單北的視線,看向樓梯口。只覺得皮頭一炸。似乎有道影子,似乎又沒有。

“北哥。你是不是看到什麽?”時小海顫聲道。

“走吧。”單北邁步進去。

只是個普通的小鬼。就像在酒店裏遇到的那個一樣。不知道為什麽沒有進入輪回,四下裏游蕩。單北心裏有些憐惜。

“哦。”時小海只差沒有502,能把他與單北給粘起來了。這樣他就不怕了。

兩人從側門進去,一進去就是個小廳,一側是向上的樓梯,單北與時小海也不出去,只是蹲在門後留意外面的動向。

大廳裏已聚集了不少人。烏泱泱的,有三十多號人。正中間擺了香案與各種供品。香燭擺放得挺多,道場準備得全面而華麗。謝常修正在最後的檢查,看有沒有疏漏的地方。而他已換下常服,穿上了華麗寬大的法衣,頗有點世外高人的樣子。

其他大部分都是年輕的道士,神态輕松,表情愉快。甚至有些叽叽喳喳。

他們的樣子不像是來做法事,倒像是一次公司來搞團建。

确實是如同寧寬說的那樣,法事主要是祈福為主。而單北遇到的兩個小鬼,也都很幹淨,這裏也感覺不到什麽陰煞之氣。

謝常修回頭看他的那些師侄。觀裏負責宣傳的弟子,拿着攝相機,對着香案拍了又拍,又對着同門師姐拍。

師姐就湊過去看,抱怨:“你怎麽把人拍這麽胖。”

“那我重新拍一張。”師侄說。

謝常修嘆口氣。謝常修雖然比他們大不了幾歲,但輩份高,職務高,從小就在道觀裏修行。因為這次法事沒什麽大事,住持便讓帶着他的一幫師侄一起出來見習見習。

培養人才,也是現在玄門的一件大事。

除了自家弟子,還有就是酒店兩個經理,副經理鄭萬豐,采購經理寧寬。然後就是七、八個保安維持秩序,也幫着擺放祭品。

法事的時間,謝常修是提前算過,是個易于調解矛盾的好時辰。

還差五分鐘,酒店經理鄭萬豐看向謝常修。

剛才還在嘻嘻哈哈玩自拍的年輕後輩後,神情一肅,各自站好。在謝常修的帶領下,開始儀式。法事也叫道場,一般分“祈福道場”和“度亡道場”。現在進行的主要是前者,為酒店祈福。同時,因為這裏拆了舊祠堂,順便也掐個決,調解一下飄散在此地的各路有情生靈,安息的安息,往生的往生,各得其所,陰安陽樂。

整個大廳的氣氛是莊嚴的,氣場是和諧的。每個人似乎能感到一股暖洋洋,沁人心脾的能量。連一旁圍觀的寧寬與鄭萬龍,也嘴角不由地往上揚起,沉醉于一種莫名的幸福感中。

只是寧寬心裏有些遺憾,單北大師沒有來。

單北大師還是太年輕。這個紅包有什麽不好意思拿的。

你看,這些道士也就在這裏來回走動走動,這一場下來就是七位數了。

單北雖然是玄學出身,但也是第一次看道場。他與時小海一樣,目不轉睛。

只是時小海依然舉着手機錄相。

“不太好吧。”單北制止時小海。

他也是聽言必行唠叨過,現在的小年輕什麽都不信,什麽都不講究,那些古廟,千年老樹,百年老屋,佛相道場都是靈物彙集的地方,你錄的時候,把這些錄制進去看你們怎麽辦。

時小海卻向那邊呶呶嘴。

道場的旁邊,有兩個年輕的道士拿着攝影機也在錄相。單北不說話了。

時小海沉迷于拍錄相,單北的腦子裏卻還在萦繞着那兩個小孩。一天在同一個地方碰到兩個小鬼,有點反常。不知道這場法事,能不能讓這兩個小孩兒也一起超度了。

單北越想越放心不下。悄聲說了句,“你先在這兒。我出去一會兒。”

而此時時小海的手機正對着裏面的一個女道士。女道士看起來不到二十,鳳眼圓下巴,又伶俐又嬌憨。

“奇怪啊,道觀和寺廟還不一樣。有男道士,還能有女道士……”時小海喃喃自語。

可能是舉着手機時間長了,時小海覺得手有些發僵。這樣一意識,忽然間有些冷。

時小海伸手拉了拉衣襟。現在還是料峭春寒。白天氣溫高,但一到晚上還是有些冷。

時小海舉着手機的手指已有些僵硬,雙手像是插進了冰窖裏。

“北哥,你……”話沒說完,牙開始打顫。

與此同時,一張女人的臉忽然映了進來。半側着臉,鼻梁高直,額頭飽滿。時小海的眼睛鎖在女人的臉上,看得出神。

沒想到道觀裏的女道士都是這麽漂亮,如果能看個正面就好了。

正想着,女人就回過了頭,果然面目十分姣好。一雙眼睛含水帶情。時小時凝神聚氣,正要看個仔細,女人的臉一下子就充斥了整個手機屏幕。一雙又黑大圓的眼睛,像是兩粒葡萄。與此同時,一顆眼珠卻從眼框裏掉了下來,變成了一個血窟窿。

時小海眼珠一翻,就此昏了過去。

德仁觀的年輕道士們也開始有些騷動。一個個縮着脖子,但依然忍不住打寒顫。

像是一道寒流忽然間就掠了過來,謝常修正一手拿着桃木劍,一手拿着符紙。符紙忽然自己燃了起來,而大廳的燈光莫名的卻暗了下來。

整個大廳只剩下香案上的香燭,燃着細細高高的火焰。

“怎麽回事?”謝常德感受到師侄們鹌鹑一樣縮着脖子,貼在他的身後。

燈火晃動中,一個人影緩緩升起。

一個一身紅衣的女性,踩着恨天高,出現在眼前。她面部飽滿,眉目姣好,只是腳離地兩寸,飄飄蕩蕩。

“鬼呀!”

一個師侄大叫一聲。

一半的道士蹲在地上,抱住了頭,還有一半雖然沒有軟在地上,也是全身發抖,臉色發白。

整個大廳由剛才的法事帶來的祥瑞之氣,一躍變成了陰煞之氣。

鄭萬豐,寧寬與八個保安肉眼看不見女鬼的樣子,但這詭異的景象卻還是能感知的。

就見祭品在空中亂飛,然後劈頭蓋臉地往下砸。還時不時地傳來尖嘯聲。縱然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啊。完全是電影裏的鬼片再現。

于是,除了鄭萬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其他的十幾個保安,都像小道士們一樣,抱着頭蹲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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