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趁早備後事
趁早備後事
趙野走到馬車邊,隐約聽見裏頭傳來說話聲,立刻頓住腳步,擡手擋住跟在身後的關月臣:“等會。”
正想問,關月臣也清楚聽見了,微微睜大眼睛,喜上眉梢,輕聲道:“孟大俠好像醒了?”
趙野沒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停下來,更不知自己為何要攔住關月臣,讓他也別過去。
他想了想,覺得原因有二:一是孟汀和雪姻之間明顯是舊識,且關系不淺;二是他向來光明磊落,也不喜歡聽什麽牆角,寧可忍着好奇,畢竟原則最大。
原地靜默了一會,他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正欲上前,卻見馬車門簾掀開了,雪姻彎腰走出來,擡眼就對上了他的視線。
趙野有種被人撞破心事的感覺,沒話找話說:“那小子是不是醒了?”
這不廢話嗎?不然人家剛才是在跟鬼說話麽?
雪姻點頭又搖頭,面色如常:“醒了一會,剛才又睡過去了。”
關月臣的喜悅沒有維持太久,他“啊”了一聲,三步并作一步走過去,擡手掀了門簾伸長脖子看去,果不其然,人确實跟之前沒什麽兩樣,剛才怎麽躺的現在還是怎麽躺。
趙野沒有過去,光是看雪姻的表情他就知道,情況多半還是一樣。
“你的血,是不是沒起作用?”
雪姻腳步一頓,若是一點作用沒有,那孟汀應該會一直睡下去才對,剛才雖然只醒了一會,但起碼也能說明多少還是起了一點效用。
回想剛才他對自己說的話,她覺得這個毒似乎比她想象得還要厲害。
她想到了花寒。
都已經大半天了,還是半點消息都沒有,她懷疑花寒根本沒有沒看到信號,所以到現在都還沒出現。
Advertisement
可花寒一直都守在聖地,怎麽會沒看到呢?
雪姻心裏升起了一絲擔憂,對于趙野的提問充耳不聞,款步走到客棧外頭,一直走到了無人空巷裏才取出最後一支煙柳。
她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這一次花寒可以看到,然後盡快趕過來找他們。
——
花寒活這麽大,走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山下的集市,除此之外,他與雪姻并未有什麽不同。
出來時,他只帶了一塊金子,那是他從山裏挖出來的,雖說未經雕琢,但成色卻是極好。去往河清縣路上,他便用這金子換得了十多張銀票。銀票就方便多了,與他兌換的人同他一樣,都覺得這筆交易很是劃算。
一進城門,他便找路人問了這裏最大酒樓的位置。
孟汀說過會帶她吃遍山珍海味,這話,他偶然聽來,也記在心裏。
酒樓沒有他聽來那麽繁華,細看也不過爾爾,他随便找了個靠窗邊的位置,小二立馬拿着抹布迎了過來:“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花寒看他,語氣冷淡:“這幾日可曾見過一位穿白衣戴帷帽的女子?”
小二皺眉,這酒樓裏每日來往這麽多客人,誰會專門去記一個姑娘是什麽打扮啊?
等等!
小二瞪圓了眼睛:“還別說,這位客官你算是問對人了,幾日前确實有位姑娘來過,和你說的一模一樣,跟孟大善人同行呢,這幾日是抓了又放,不過聽說人昨日就已經走啦。”
“去哪兒了?”
小二噗嗤一笑:“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從北城門出發,多半就是往小水鎮去了。”
花寒從酒樓出來,沒有直奔北城門,反倒是先去了趟衙門。
小二以為他打聽孟汀等人是為之前的案子,可一看又是生面孔,遂又想到孟汀偷盜的功夫着實厲害,不自覺就想到了那姑娘該不會也是偷……
于是他一股腦全說了,事關這幾日的案子,以及那姑娘坐在這等人,事無巨細,全都一一奉告。
衙門前站了四名捕快,花寒拐了個彎從後面巷子翻了進去,沒有一個人發現。
孟汀全家被人殺害的事,他是知道的,原本不想多管閑事,但回過神來就已經到地方了。
來都來了,不做點什麽,豈不是白來一趟?
花寒不識路,運氣卻是極好,遠遠就看見了兩個男人站在前院,說話時,間或笑幾聲,莫名讓他覺得有點不舒服。
他記得十一年前孟汀剛來的時候,對他們說:“只要一看到就覺得讨厭,那就是他!就是那個人殺了我爹爹和娘親!”
而此時說話的兩人正巧就是關鴻傾和何随。
花寒對準了兩人慢慢擡手,手指輕彈,霎時迸射出寒光一現。
何随悶哼一聲,重重往前栽倒,腿上一片溫熱。
關鴻傾猛地回頭看去,牆頭一道黑影閃過:“誰!”
何随哼了兩聲,回頭一看自己腿上的血洞,小而精致的箭頭露在外面,身下已是血流一片,他朝院門外哀嚎起來:“來人!刺客……抓刺客!”
一幹人等跑進跑出搜尋刺客時,花寒早已走進人群,淡定的與行人無異。
他聽不慣那笑聲,以為會發出這種笑聲的人,即便不是主謀,也是幫兇。
仇怨是別人的,與他無關,他只是路過,順手給了那人一個教訓而已。
城門往北,一路行至幾百裏外,他看見了一家客棧。
清冷的很,連個人影都看不着。
一進門,花寒頓住腳步,掃過大堂衆人,一個個都被五花大綁,穿粽子似的連在一起。
這種綁法,他聽孟汀說過,猜到眼下這些人應該也是出自孟汀的手筆。
他們不久前來過這裏。
老板娘嘴裏被塞了抹布,吐不出來,急得眼淚直流,突然看見有人進來,以為來了希望,那人幫她取出抹布,問她:“小水鎮往哪走?”
她指了方向,擔心恩人走錯路,特意提醒了馬廄裏有馬,騎馬過去大概半天能到。
恩人只是點了點頭,随後走過去牽馬,她愣了一下,大叫一聲:“哎!你還沒幫我解開繩子呢!”
那人頭也不回的騎馬飛奔而去,她這才反應過來,人家根本就沒有要幫他們的意思,是她自己誤會了,還折了一匹馬。
花寒一路未停,突然聽到一聲獨特的轟鳴,他立即勒緊缰繩仰頭望去。
遠處天空中炸開了一朵熒熒蓮花,他狠狠一抽缰繩,策馬狂奔。
雪姻臨走前,他給她塞了兩支煙柳,兩朵蓮花,一朵閉合,一朵張開,張開的那朵代表求救。前者傳音千裏,後者傳音萬裏,除非要命的緊急情況,否則不會輕易使用,因為那後一朵很容易引起蓮族人注意。
——
“雪姻!”
趙野推門而入,身後跟着一位上了年紀的男人:“找到大夫了,快,讓大夫給那小子看看。”
找這大夫花了他不少功夫,他沒想到小水鎮竟然會連個醫館都沒有,這看診的大夫還是樓下掌櫃托人請來的,不是鎮上本地人,正巧來鎮上看個病人,看完了也就走了。
還在他腳程快,趁人還沒出門前給攔住了。
大夫放下藥箱,雪姻往旁邊讓開,眉頭始終擰着,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走了幾步遂又駐足回頭觀望情況。
之後又是把脈,又是用針,良久,大夫深深嘆了口氣,回頭看向趙野:“這位小兄弟中的毒已經深入肺腑,兩位還是趁早準備後事吧。”
趙野一聽這話就上火了,三步并作一步上前一把揪住大夫衣襟,将人從床邊提了起來:“你到底會不會看病!他這才躺了兩天不到,怎麽就深入肺腑了?”
關月臣趕緊上去勸架:“別別別,別打啊!咱們又不是大夫……”
趙野把人搡到一邊,扭頭沖關月臣發火:“你以為他為什麽會中毒?還不是因為……”
話沒說完,房門砰地一聲被人撞開。
進來的是個四肢修長利落的男人,半挽着長發,腦後墜下兩串長短不一的珠串,穿着打扮都與他們不同,腰間別了把短刀,纖長的手指正扣在上面,蓄勢待發。
男人目光一掃,落在雪姻身上,眼裏的警惕轉瞬消失,随即浮上一抹溫柔:“阿姻!”
不等雪姻回頭,男人便走上前去,趙野習慣性伸手要攔,卻被那道冷冽的眼神震懾在原地,這一愣,便錯過先機,眼睜睜看着男人上去抓住了雪姻的手,柔聲問道:“出什麽事了?我看見你用了……”
“你怎麽現在才來?快、快給他看看,他中毒了,好像快死了。”
花寒這才注意到床上的人,收回視線,又在雪姻身上打量了一番,确定她沒事才蹲到床邊查看孟汀的情況。
片刻後,他站起身,拉過雪姻包紮過的那只手,垂眸查看,刻意壓低聲音說:“你讓他喝了你的血?”
“我以為以毒攻毒對他也有效。”
他小時候被毒蛇咬過,記得當時雪姻也劃開了自己的手指,滴在傷口上,不到半個時辰,毒就解了。
花寒臉色沉下來:“不是什麽人都經受得起這樣的毒,你是聖女,聖女的血尊貴無比,怎能用在他這樣的普通人身上?”
“我不知道,我以為可以……”
“除了花家人,誰都不可以,”他還想說什麽,突然深吸一口氣,湊近了些,“以後別再這麽做,知道嗎?”
雪姻點點頭,眼裏滿是自責,她總覺得,是自己的血加重了孟汀的毒發。
眼下花寒這麽一說,她心裏更是确定。
不遠處趙野和關月臣誰都沒敢上前,大夫趁着衆人不注意,抱着藥箱一溜煙跑了,文元指着門口,弱弱開口:“人……人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