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偷偷聽牆角
偷偷聽牆角
木煙一介女流繼續留在驿站,自然是說不過去的,天剛亮,她便與花寒一同離開了。
關月臣手裏的解藥,她唯有另想辦法拿到才行。
還未回到樂坊,花寒體內的毒就發作了,他渾身抽搐個不停,起初還能忍耐,直到嘴唇都咬破了,雙眼變得通紅,唯有拿頭去撞牆板才能稍微好過點。
他症狀這麽嚴重,木煙也不能就這麽把人帶回樂坊,坊主嘴碎,見什麽都大驚小怪,若是叫他看見花寒現在這副模樣,恐怕又會大喊大叫着說自己見着鬼了。
無奈之下,木煙只好把他帶回關家。
這座宅子是關月臣買下的私宅,地下別有洞天,養着不少精銳,平時他不常過來,大多時候都是何随守在這裏,若是有什麽要緊事會用白鳥遞出消息。
京城雖大,但勝在消息靈通。
木煙将馬車停在幾條街巷之外的巷口,獨自繞到關家後門院牆翻了進去,有幾名暗衛剛從回廊經過,穿過院門時,隐約察覺到什麽,擡眼看去,院牆上一切如常。
屋檐連着環廊,正好讓她可以順着翻進關月臣的小院裏,院牆邊的大樹是上百年的老樹,她曾經聽關月臣說過,當初會定下這座宅子,就是因為看中了這棵樹。
不過木煙與他見面總是聽,聽完也就忘了,沒必要記着,但這話不知怎麽,聽過之後她竟是記下了。
或許是因為她曾經住過的院子,靠近牆角的地方也有一棵百年老樹,每年到了花期,開出的藍花楹猶如一面大傘,遮蓋了半間院子,風一吹,就會落下無數藍紫色花瓣。
而她最喜歡做的,就是躺在屋檐上,用掌心去接,接到了也不動,就等風來。
回過神來,木煙輕輕掩上房門。
關月臣的書房是她從未涉足的領域,她認為解藥那麽重要的東西,以他的性子應該不會随身攜帶,必定會放在一個極其隐秘的地方。
屋裏四方格局,分了會客廳和裏間,中間是薄牆隔斷,門簾用了竹簾,筆直落下,看不到一絲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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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煙進了裏間,只見屋裏陳設簡單,乍一看,并未看出異常,更看不出到底有沒有用來儲物的密室。
她順着牆面摸了一遍,又将屋內任何一處犄角旮旯仔細排查,沒有發現可疑機關。
難不成他真把解藥帶在身上了?
換作是她,絕不會這麽做,随身攜帶固然最保險,但不安全,為了避免讓花寒驗出解藥的用料,關月臣每次都會用各種方式讓他們吃下,從來不會直接拿出解藥交到他們手上。
木煙還是認為,解藥一定藏在某個地方。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不像是單獨來的,倒像是好幾個人一起,正在往這邊接近。
她暗道不好,這屋裏就這麽點大,躲無可躲,藏無可藏,她這麽一個大活人貿然跑出去,定會叫人察覺。
這時候,她忽然注意到桌案上放着的硯臺,位置有些奇怪。
——
屋門再次打開,何随往後退開,讓關月臣先行,在身後那人準備進去時,先他一步進了屋。
進屋之後,環顧四周,何随覺出些不對:這間屋子不常打掃,就算要掃也是他親力親為,關月臣不常來,所以這間院子連帶屋子都是他一個人看着的,可現在氣味不對。
空中莫名有股淡淡的暗香,分明是來自女子的胭脂香粉的氣味。
可這間屋子,除了他以外,絕不會有外人進來,今日若不是那窮鬼上門,又正好被少爺撞見外,就連他也不是想進就進的。
跟在最後進門的中年男人名叫王長虎,身材瘦弱,個頭矮小,走起路來彎腰駝背,眼睛總是眯着看人,所以看上去總是給人一種賊眉鼠眼的感覺。
見何随擋在自己前邊進門,他不悅的翻了個白眼,滿不在乎地咧嘴笑了下:“關少爺,小人也不想來找您的,但最近手頭确實是……緊了點兒。”
關月臣略一颔首,坐到椅子上,坐下去以後兩條腿繼續往前伸,姿勢略有些懶散,冷冷開口:“何随。”
“是。”
何随掏出錢袋,在手裏掂了掂,整個扔到王長虎身上:“滾吧。”
王長虎抖抖索索接住,着急忙慌的扯開錢袋,往裏一瞧,那眼睛霎時綻放金光,泛青的嘴唇上下一碰,抖着手收起錢袋,應了一聲,轉身便走。
走出幾步随即小跑着回來,一頭栽倒,咚咚咚連磕好幾下:“關少爺,反正您也不想見我,小人也是鼓足了勇氣才上門找您,不如這樣,您再多給我點兒,我保證以後到死都不會出現在您面前!”
何随冷笑一聲,擡腳便踹:“真是貪得無厭!”
關月臣擡手示意他讓開,何随悻悻往後退了一步,便見他稍微坐直了身子,唇角帶笑:“我記得你,當初就是你遞出消息,說蓮族聖物已出山,讓我爹帶人連夜進山,如果不是你,你們蓮族又怎麽會一夜之間山塌族滅?”
王長虎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個恐怖的夜晚,那時關鴻傾承諾事成之後會給他一筆豐厚的報酬,并且會專門派人暗中護他周全,這樣一來,就算以後族長發現他出賣消息給外來人,也拿他沒有辦法。
可他全然沒想到,這一決定竟然害了整個蓮族,而關鴻傾也死在了山中,要不是一年前他流浪到京城,得知了關月臣的身份,他到現在都還只是個人人嫌惡的叫花子。
關月臣給他很多錢,讓他守好這個秘密,到死都別說出來。
王長虎窮太久了,突然拿到那麽多錢,一時還不知該怎麽花,白天在酒樓裏大吃大喝,晚上到花樓找樂子,日夜颠倒,過了好長一段頹靡日子,轉頭又沾上了賭博,錢很快就輸光了。
于是沒了錢就上門讨要,有了錢又去潇灑一段時間再回來,花天酒地的生活他過習慣了,再也過不回以前那種撿人剩菜、被人踩在腳底的生活了。
他的所作所為,何随看在眼裏,好幾次都想出手教訓他,卻被關月臣制止。
何随深知這種人就是個無底洞,給他再多錢都沒用,反而只會把他的胃口養得越來越大,他問過關月臣為何要留下此人徒添隐患,但他從不給出一個答案。
“是是是,都是小人的錯,可小人當年也為了關老爺能順利拿到聖物啊!關老爺當初答應我,許我萬貫家財一世平安,少爺您行行好,最後一次好不好,再多給我點兒,我馬上就滾!”
何随看他這副嘴臉,心中只覺厭棄。
關月臣噗嗤一聲笑了:“長虎啊,有件事你可能是忘了,本少爺可替你記着呢。你們那位蓮族聖女好像也跟你一樣逃出來了,到現在都還好好活在某個地方,你說,要是她知道了你的存在……”
他從椅子裏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覺得,她會像我一樣好吃好喝的供着你,還是會拿刀一片一片剮你的肉,抽筋扒皮,生吞活吃了?”
王長虎渾身一震,心跳如雷。
聖女沒死?!
可山都塌了,他也失去了蓮族人與生俱來的催動蠱蟲的能力,他想,即便是聖女,應該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殺了他吧?
關月臣眼神裏透着鄙夷:“念在過去你曾在我爹手底下做事,我饒你不死,倘若以後再敢出現,那就自求多福吧。”
王長虎很會看人臉色,知道今日大概讨不了太多甜頭了,連忙又磕了幾下,連滾帶爬地撞開門跑了。
何随心裏舒暢不少,但卻依舊不解,為何不直接殺了他一了百了。
他的疑惑,關月臣自然能看出一二,他重新坐回去,端起一旁的熱茶,抿了一口,才說:“何管家,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麽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留他一命。”
何随畢恭畢敬地站在原地,沒作聲,算是默認。
“因為他就像一步還未下出去的棋子,總會有一天派上用場,給人致命一擊。”
何随沒聽明白,若是五年前,他覺得自家這位少爺往後大致是個吃喝玩樂的主,老爺死後,他卻像一夜之間換了個人似的,開始變得成熟穩重。
不過即便不明白,他也沒多問,關月臣要做的事,從來都自有他的道理。
關月臣仿佛是想到了什麽,眼底的笑意更加明顯,他已經按捺不住開始期待,倘若剛才那番話被木煙聽了去,她臉上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
木煙面無表情。
隔着面前這堵空心牆,仿佛隔絕了一切溫熱,周遭冰冷刺骨的寒冷直往骨頭裏鑽,即便是冷,她仍舊不斷滲出細密汗珠,順着臉側滴落。
直到外面徹底沒聲了,她才慢慢回神,想起了外面三人方才的對話。
木煙此時所在的地方是密室,那三人進門前一刻,她才發現了硯臺的異樣。
常理來說,放置硯臺的位置應該在垂手可得的地方,據她觀察,關月臣一直都是右撇子,一個右撇子怎麽會将硯臺放在左邊,還呈現出一個不太方便寫字的角度。
她上手一試,果真如她所料。
進到密室沒多久,她忙着到處翻找解藥,牆面并不隔音,她在裏面聽得很清楚,聽着聽着便入了神。
她覺得這三年,到底還是白活了。
帶着解藥從關家出來時,她沒有見到關月臣等人,估摸着今日摸進了密室的事,應該沒被發現。
她壓下心頭的煩悶,火急火燎的趕過去将解藥帶給花寒,然而掀開馬車一看,裏頭空空如也,半個人影都沒有。
馬車停放的位置遠離鬧市,少有人經過,會是誰把人帶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