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夢中人現身
夢中人現身
孟汀在聽到“聖女”二字時,目光閃過一絲驚詫,軍醫所說跟那本古籍上說的相差無幾,古蓮族不得不讓他聯想到蓮族。
他道:“繼續。”
軍醫又說:“聖女體質特殊,唯有族中蓮瓣之身可近,有書記載為花家人,而花家世代則以供奉伺候聖女為使命,古蓮族聖女無恙,族則長在,聖女或有傷亡,則族滅。不過傳至今日,古蓮族已經銷聲匿跡,不過小的五年前曾有耳聞,那河清縣一帶傳聞有蓮族人世代相傳。”
“所以……很多年以前的古蓮族,極有可能就是五年前的蓮族?”趙野放下書,同孟汀面面相觑,問軍醫,“那你可還查到別的線索?”
軍醫一大堆書不算白看,他确實還查到了別的:“小的方才呈上來那本古籍就有記載,聖女之所以生人勿進,其實是因為體內種有蠱蟲,這種蠱蟲極其難除,種下之後,會在周身血脈中游走,所謂聖女,說到底其實就是一個‘活器皿’,只要聖女生下孩子,就能一代一代傳下去,令蠱蟲永不能現世。”
孟汀喉結滾動了幾下,喉嚨突如其來的幹澀,聲音也變得沙啞:“要是聖女中了毒,蠱蟲會如何?”
軍醫蹙起眉頭:“不對啊,除非是極其致命的毒,一般的毒應該會被她體內的蠱蟲吸收,理應不會輕易中毒才對。”
“如果中的是陰陽牽呢?”
“陰陽牽?”
軍醫聽過這種毒,記得這種毒似乎已經絕跡,難道說現在還存于世?
他道:“陰陽牽必須是一男一女同時中毒,陽盛陰衰,陰盛陽衰,注定不能同活,若是中的陰陽牽,小的以為,即便是聖女體內的蠱蟲應該也抵不過這種極惡毒的藥,但是……”
趙野關上書,催促道:“你快接着說啊,但是什麽?”
“但是小的還翻到了一本古籍,書上說‘有山無名,地生靈蠱,名喚聲聲’,若是他們用了這種靈蠱,同時綁住了兩人的性命,說不定能活。只是古蓮族都活在傳說裏,更別說是這聲聲蠱,将軍,你讓小的查蓮族,目前就查出了這麽多,小的鬥膽推測,若是蓮族一脈尚存,那将軍身上沒由來的疼痛,時不時陷入昏睡或許就是中了這聲聲蠱。”
軍醫最後說:“不過這聲聲蠱也并非全是益處,蠱蟲分主次大小,種了大的那只死了,小的也得陪葬,反之亦然。”
趙野聞言,一臉恍然大悟。
Advertisement
良久,孟汀微微颔首:“此事不可外傳。”
“是。”
軍醫一走,趙野便驚道:“我就說當初你們中了那麽厲害的毒,怎麽轉眼就解開了,原來是這麽回事!”
當時兩人中了陰陽牽之後,孟汀先一步毒發失明,而後是雪姻體內兩種毒交錯,陷入昏迷,花寒查閱古書,找到了聲聲蠱的法子,那一晚之後,孟汀便時時感到身上傳來無名疼痛。
沒有傷口,卻比有傷時更痛。
這樣的蠱蟲,在雪姻體內還有一只,孟汀現在只想确認一件事。
——
床上的人依舊熟睡,他的藥很管用,可以讓她一夜無夢靜靜睡到天明。
花寒難得有機會這麽看着她,他坐在床榻邊上,上半身斜倚着,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
他甚至可以清楚聽見雪姻微弱的呼吸聲。
“這樣真好。”
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那該有多好。他想。
門簾突然被人掀開,進來的人是孟汀,花寒頗有些不情願地坐起身,冷聲道:“孟将軍貿然過來,有事?”
孟汀沖門口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出去:“對。”
片刻,兩人站在了營帳外,此時夜色已深,營地各處燃起了火堆,正在巡邏的官兵瞧見是他們,紛紛繞路走遠。
花寒淡淡道:“有話快說,阿姻身邊不能離人。”
孟汀看了他一眼,随即擡手拽住了他衣襟,衣服全都皺在一起,花寒不住往前傾身,面上卻是波瀾不驚:“孟将軍,不要忘了你答應過什麽。”
孟汀冷笑:“那是在我不知道真相之前,花寒,我只問你一句,只要你老實回答我,之前我答應你的都還作數。我問你,聲聲蠱對雪姻有沒有傷害?如果我受傷,她是不是也會感受到跟我一樣的痛?”
花寒嘴角抽搐了一下,臉上的震驚轉瞬即逝,又變作了最初的冷淡:“就算你死了,她也不會感受到一絲一毫的痛苦,相反,如果你沒死,她身上的每一寸痛都會在你身上過一遍。好心提醒你一句,如果阿姻死了,你也別想活命。”
他的眸光一寸寸暗下去:“聲聲蠱能救命,也能随時奪走你的命,大的那一只,我種給了阿姻,而你……只不過是為她續命的傀儡。”
花寒以為,他或許會生氣,畢竟誰也不想每天都活在随時都會死去的恐懼中。
但他猜錯了。
孟汀不但沒有半點怒意,反而松開他的衣襟,面帶微笑,将衣服替他撫平:“那就好,多謝你。”
“你謝我什麽?”
“多謝你,救了她。之前答應的事,我會做到,請你往後照顧好她,別再讓她受傷。”
花寒定定地看着他:“她的傷,哪一處不是因為你?你有什麽資格來提醒我?放心吧孟将軍,無需你來提醒,我自會照顧好她,只要你別再出現就好。”
兩人的談話隐隐濺出火星,紮蘇和齊娥珠站在不遠處看着,聽得一頭霧水。
趁着兩人還在說話,齊娥珠收回視線,趁機進了不遠處的營帳,走近床邊她才發現,木煙其實是醒着的。
因為她剛才進來時,只看見木煙側身面朝門口,床邊只有一盞燭,視線朦胧間她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她轉念一想,或許也是因為木煙難得這麽安靜地躺在那裏,除了睡覺,她想不到其他理由。
但木煙就這麽睜着眼,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門簾,紮蘇鑽了進來,齊娥珠瞧見木煙的眼睫飛快眨了幾下,像是剛剛回神。
“木煙,你沒事吧?”
木煙一動不動:“我怎麽了?”
齊娥珠說:“木煙,‘古蓮族’‘聲聲蠱’你知道是什麽嗎?”
這些都是剛才在營帳裏,軍醫撿起地上那本書,突然眼睛都直了,嘴裏不斷念叨着:古蓮族、聲聲蠱。
木煙眨了眨眼:“是什麽?”
齊娥珠嘆氣:“我也不知,但你之所以會一直覺得肚子餓,好像就是因為這兩樣東西。”
“是麽,”木煙翻了個身,兩手枕在腦後,“那我現在為什麽一點兒都不覺得餓了?”
其實也并非是不覺得餓,她感覺到身體裏的某處角落,有什麽東西正在伺機而動,讓她忍不住想要立刻動身起來,找點事情來做,随便什麽都好,總之不能閑着。
一刻也不能閑着。
似乎只要閑下來,就會回到剛才那種一望無際的空虛中去。
齊娥珠回頭看了眼紮蘇,用口型無聲問道:木煙好像又開始了。
紮蘇直接走過來,在床邊坐下,剛坐下,木煙翻身坐起,死死地盯着一處角落,紮蘇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發覺她是在看放在角落的一把古琴。
“你要幹什麽?”
她覺得木煙的狀态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木煙僵硬扭頭看她,咧嘴一笑:“我想彈琴。”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
忽然聽見琴聲,花寒猛地回頭,因為彈琴之人所彈奏的,正是古琴續命的一曲。
難道說,她全都想起來了?
眸光中閃過一絲竊喜,花寒懶得再同眼前人多費唇舌,轉身便走。孟汀瞧見他方才的表情,覺出了幾分異常,此時是深夜,軍營中會撥弄弦樂的人少之又少,除了雪姻,他一時間竟想不起任何人。
轉眼間,營帳裏便堆滿了人。
木煙只彈到這裏,後面的曲子她記不起來了,看見孟汀進來,歡喜轉瞬即逝,怒氣沖沖地站起身,氣憤道:“你敢綁我?”
衆人一愣,這才意識到她說的是好幾個時辰以前的事。然而這一愣,木煙已經快步上前,撲在了孟汀身上,兩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孟汀被她抓的措手不及,連連後退,踉跄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孟汀試圖解釋:“我不是……”
木煙已經拽着人往外走,孟汀兩手就這麽僵在空中,被迫跟着她到了外面。
夜深,不少官兵都已睡下,這動靜不小,眨眼間引來了幾個巡邏的官兵上前,孟汀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任由木煙将自己拉着往外走。
約莫走了數百米,是徹底将所有人和聲音都甩在了遠處,孟汀看着她,月光照進她眼眸,盈盈閃爍。
“他們沒有跟來。”
木煙松手,回頭看了一眼落在遠處的火光,确實是夠遠了。
孟汀低頭理了理衣服,頭也不擡的說:“怎麽?難道你不是故意為了避開他們,特意拉我過來的嗎?”
“對,”木煙說,“你信我嗎?”
她說這話時,神情嚴肅,與平日不同。
孟汀點頭:“嗯。”
其實,木煙自己也說不上來剛才是怎麽了,真要說,那就得從之前昏過去以後做的那個夢說起。
之前一直都看不清臉的兩個男人,這一次她全都看清了,正是孟汀和花寒。
孟汀暫且不談,夢裏的他少年模樣,正同她嬉皮笑臉;可花寒卻冷着一張臉,那臉與現在截然不同,皮膚白皙,五官端正,也是翩翩少年郎的模樣,然而上一瞬花寒還是着急的勸她回去,下一瞬便冷臉奪走了她手腕上一串銀鈴。
鈴铛不響,但脫手的一瞬間,木煙突然覺得胸悶氣短,急火攻心,微一躬身,喉嚨深處湧出大口鮮血,再擡眼時,花寒的眼神猶如一記冰冷徹骨的長刃,貫穿了她的心間。
即便是在夢裏,她同樣深刻意識到,花寒絕非是她以為的那麽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