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第30章 30

店門到汽車不過幾米遠的距離, 臨春縮起肩膀,挨着蔣以聲仿佛跑完了整個長征。

濕淋淋地坐進車裏,她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正局促着, 蔣以聲遞過來一包抽紙, 臨春傻傻地雙手接過來, 以為他要用。

蔣以聲也的确抽了幾張,把紙巾換到她的手裏。

臨春才反應過來是讓她用。

她彎彎拇指道了謝,轉身分幾張給身邊的臨冬,然後擦了擦自己臉頰上的水漬。

低着頭, 膝蓋乖乖并着,有點兒狼狽。

車子是七人座的,空着副駕駛, 徐拓穆斂卿坐在前排, 臨春被蔣以聲和臨冬夾在中間。

車座柔軟,她直着腰, 屁股壓着邊坐,都沒敢把座椅坐全。

窗外大雨傾盆, 車內溫暖舒适。

除了徐拓偶爾扭頭和臨冬冒出幾句話來,其他裏人都默契的保持着安靜。

臨春揪了幾顆自己衣服上的毛球,捏在手裏,也不知道扔在哪。

沒精力去注意別人的嘴巴, 看是不是有人說了什麽。主要是不敢看蔣以聲的, 這人最近她都不太敢看。

臨春甚至有點兒慶幸自己是個聾子,比如這時候只要把頭一低,就可以屏蔽掉周圍的一切, 一直裝傻。

雨天車慢,沿着路邊緩緩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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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冬趴着車窗往外看, 臨春也跟着一起好奇。

本就模糊的雨幕隔着玻璃,全世界都像被罩進了塑料大棚。

遠處的樹影和近處的街道,無論什麽都只有一個大約的輪廓,感受得到存在,卻無法窺探細節。

徐拓回過頭,看向的是蔣以聲。

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最後又沒出聲。

臨春順着這道視線看過去,蔣以聲往後靠在椅背上,正閉目養神。

車內光線朦胧,不怎麽亮。

少年鼻梁高挺,睫羽纖長。那麽一小簇漆黑,被空氣中的水分凝成密不透風的小扇,仿佛有重量一般輕輕覆在眼下,暈出一片淡淡的暗。

深色的外套濕了半邊肩膀,上頭落了些淡淡的、微黃的光。

像是泡進水裏的滿月,蔣以聲浸在着這水淋淋的光裏,很安靜,也很好看。

臨春緩慢地眨了下眼。

低頭揉揉自己指尖捏着的毛球,一下,又一下。

車子在五六分鐘後進入一家小院,院裏設了停車位。

雖然只有一個頂棚,但打在車窗外的暴雨瞬間就收斂許多。

臨春下了車,白辣辣的暴雨混着勁風打橫吹來。

她眯着眼睛快步往前走,去副駕駛座上把衣服拿過來。

單薄的布鞋進了水,踩下去呲呲冒泡。

晚上冷風一吹,有些冷了。

張姨替他們開門,順手接走了臨春拿着的包裹。

廚房準備好了宵夜,臨春和穆斂卿的房間被安排在一樓。

“晚上來點活動?”徐拓脫了外套,轉身提議。

“什麽活動?”穆斂卿皺着眉,“我得先去洗澡。”

“女生就是麻煩,”徐拓又看向蔣以聲,“聲哥,你呢?”

蔣以聲直直往樓上走:“先洗澡。”

徐拓:“……”

每個房間都配有獨立衛生間,臨春和臨冬一間,也跟風洗了個澡。

淋浴房用玻璃門單獨隔開,花灑水壓很足,一點兒也不冷。

臨冬很是興奮,半幹着頭發在床上滾了好幾圈。

臨春則把衛生間打掃了一遍,攥着兩人換下來的髒衣服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洗衣粉。

門被扣了三聲,是穆斂卿來找她們。

對方換了身米白色的棉質睡衣,長袖長褲,很是好看。

“要出來玩嗎?”穆斂卿問。

沒等臨春應答,臨冬頭都點成了撥浪鼓:“玩!”

臨春:“……”

她撓撓鬓角,不好意思的打着手勢,讓臨冬問問洗衣粉在哪裏。

“你把衣服放在髒衣簍裏,張姨明早會過來收的。”

臨春抿了抿唇,不想讓自己看起來特別格格不入,只好點頭應下。

她明早就走了,打算把換洗衣服直接帶回店裏。

“我能去找徐拓哥哥玩嗎?”臨冬扯扯臨春的衣擺。

穆斂卿在等着,臨春沒法兒拒絕,只好暫時忽略大姐“早點睡覺”的叮囑,又點了點頭。

臨冬興奮地跑了出去。

房門口只剩下她們兩人。

穆斂卿沒有要走的意思,臨春便轉身請她進來。

【不好意思,有點麻煩你了。】

穆斂卿把手機遞給臨春,臨春笑着擺了擺手,也拿出手機打字回複。

【如果不是你來找我,我和小冬還要被大雨淋一路回家呢。】

穆斂讀過信息,又擡眸看了臨春好幾眼。

眼前的少女穿着樸素眉眼彎彎,即便聾啞,也比她想象中要開朗許多。

如果臨春能聽見聲音,或許會是個非常招人喜歡的姑娘。

“你倆幹嘛呢?”徐拓倚在門邊,“啪啪”拍了兩下門板,“等你們半天了!”

客廳裏,幾乎覆蓋了半面牆的顯示屏正在播放一部老電影,

茶幾上擺了一堆零食,臨冬正拿着一袋薯片,坐在茶幾下的地毯上“吧唧吧唧”吃得正香。

蔣以聲也換了睡衣,窩在沙發的那頭,腰腹間蓋了條薄毯,昏昏欲睡。

臨春只是掃過一眼便沒再敢看。

她坐在沙發的另一邊,彎腰拍拍臨冬肩膀,讓她晚上少吃一點。

“喝酒不?”徐拓問臨春。

客廳光線有點暗,臨春沒看清他的口型。

“她不喝,”臨冬替她回答,“我三姐不會喝酒。”

蔣以聲動了動眼皮。

“果酒,沒什麽度數,”徐拓指指穆斂卿,又說,“她有時候也會喝點。”

“別勸人喝酒。”蔣以聲聲音發啞,說完清了清嗓子。

穆斂卿扭頭看他,撇着嘴語氣泛酸:“聲哥你真偏心,他勸我喝酒的時候你可沒這麽說。”

蔣以聲之前沖她一挑眉:“你酒量好。”

“會哭的孩子有奶喝嗎?”穆斂卿又道,“我看你就是赤果果的偏心,不,是偏愛!”

蔣以聲不知可否,臉上只剩笑了。

兩人離得遠,說的話臨春都看不見。

不過臨冬暫時充當了翻譯,把兩人的對話用手語打給她看。

臨春登時揪住了自己的衣擺。

她用手機打字:【我們要睡覺了。】

臨冬攥着薯片包裝袋:【我能把這個吃完嗎?】

臨冬想吃的東西不多,臨春想想還是由她去了。

沙發很軟,手掌按着邊緣也能陷進去。

旁邊的幾人聊得火熱,臨春摻不進去,也沒想摻。

電影切換畫面,光線明暗交疊。

好在影片下有字幕,讓她不至于無所事事。

臨春很少看電影,甚至于電視也很少看。

一是沒那個興趣,二是覺得聽不見聲音會很浪費。

她記得以前父母還在的時候,曾經帶過她和二姐一起去看電影。

那時候臨春還小,半懂不懂的,已經記不清內容是什麽。但很開心,和家人在一起總是很開心。

晚上九點多,臨春拉着臨冬回房睡覺。

窗外的雨依舊在下,只是沒了雷電參與,少了傍晚時分那股兇神惡煞的氣勢。

臨冬今晚瘋個不輕,頭沾枕頭就睡覺去了。

臨春躺在她的身邊,翻來覆去睡不着。

突然,擱在床邊的手機亮了。

臨春還以為是大姐找她有事,連忙劃開屏幕。

她接到一條信息,對方有備注,是“穆斂卿姐姐”。

大概是臨冬存的號碼。

【睡了嗎小春?我想跟你聊聊。】

臨春坐起身,打開床頭的小燈。

【我有點睡不着,你要怎麽聊?】

穆斂卿很快回複過來:【你能來我房間嗎?或者我過去?】

臨春看了眼熟睡中的臨冬,掀開被子下了床。

隔壁房間,穆斂卿還沒有睡。

她拿了些零食進來,堆在書桌上招呼臨春過來吃。

臨春沒什麽胃口,但也拆了一袋餅幹。

【謝謝你過來陪我,徐拓說得挺對,你真是個好人。】

這話誇得有點兒實在,臨春不好意思地笑笑。

【沒啦,我也是碰巧睡不太着。】

兩人挨着肩膀,用手機打字交流。

臨春的翻蓋機在穆斂卿的大屏手機面前略顯小巧,穆斂卿拿過來看了幾眼,覺得還挺可愛。

她們有啥說啥,包括這部手機平時放在臨冬那裏。

臨春的睡衣是她自己做的,布料在菜市場的裁縫店扯的,一米只要幾塊錢。

等到一袋餅幹吃完,臨春淺淺打了個哈欠,穆斂卿這才步入正題,先和臨春做了個約定。

【我們接下來的話,能不能別讓蔣以聲知道?】

看到熟悉的名字,臨春頓了頓,應了下來。

【你知道他來這裏幹什麽的嗎?】

臨春思索片刻,腦子裏只有零星幾個原因。

為了那封信?為了小蝶?

或者是二姐?那應該不像。

【小蝶是誰?】穆斂卿問。

臨春搖搖頭。

【聲哥沒跟你說嗎?】

臨春還是搖頭。

就這點信息還是她用臨秋的事情交換得到的,蔣以聲那張嘴鐵鑄一般,從裏面撬出一點東西都難。

“唉…”穆斂卿嘆了口氣,“聲哥對你都這樣。”

臨春歪歪腦袋,不明白穆斂卿為什麽說這樣一句話。

【你是不是覺得聲哥平時笑眯眯還挺平易近人的?】

臨春:“……”

這個難說。

【其實他外熱內冷,從陌生到認識會覺得容易,但認識久了就會發現他跟朋友很有距離感。】

其實臨春也能感受到一些。

蔣以聲這人性格不算太差,平時愛說話也會說話,認識起來的确容易。但認識之後,兩人的關系也就只能停在“認識”這個層面。

蔣以聲從不跟人交心,一旦涉及到自己的事情就閉口不言。

臨春家裏的事都被他套了個幹幹淨淨,反而是蔣以聲的事情,臨春到現在都摸不清頭腦。

【他說他要走了。】

穆斂卿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跟你說的?】

臨春點點頭。

【沒說點別的???】

別的…能說什麽別的…

臨春又搖搖頭。

“奇怪了…”穆斂卿托托自己的側臉,“聲哥舍得走嗎?”

臨春把這話看進眼裏,心裏又忍不住“咯噔”一下。

她怕自己看錯,又怕誤解意思,幹脆挪開視線,不去看了。

和穆斂卿聊了近一個小時,出門時已經快十點了。

臨春握着手機回自己房間,可路過客廳時去發現茶幾上吃剩下的零食沒人收拾。

一時間有點兒手癢,她拎着垃圾桶把東西給收拾了。

跪在地毯上整理好最後半袋薯片,臨春按着茶幾邊緣起身,被沙發後突然出現的人影吓了個半死。

蔣以聲“哎”了一聲,擡了擡手企圖幫忙,卻礙于隔着沙發不好上手。

臨春一腳踢上茶幾轉角,瞬間疼得五官扭曲,連蹦帶跳窩地上蹲着去了。

“傷哪兒了?”蔣以聲拎了褲腿,蹲在她的身邊。

臨春握着自己的腳趾,跟個刺猬似的,連忙轉過面向,把腦門抵在茶幾上死不吭聲。

“咔”一聲,穆斂卿開門查看情況。

蔣以聲擡起頭,和她對上目光。

“關門睡覺。”

蔣以聲語氣溫和,張嘴就是一句友好提示。

穆斂卿:“……”

她抽了抽嘴角,“砰”一聲重新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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