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好不容易又到周末,大家上完課都在收拾東西,聊天的聊天,安排周末怎麽過,這樣看他們真不像是高考在即的學生。
山訸也在收拾東西,他知道林春天肯定在校門口等他了。
每次能跟她見面,他的內心總是雀躍的。
他剛走出教室,遠遠就看到林春天在走廊的另一端。
山訸的眼睛一下捕捉到她。
快步跑過去。
“姐,你怎麽來了?”他問,如果身後有尾巴,可能已經飛速地搖起來了。
“你們校長剛才找我說了點事,剛說完,我就下來找你了。”
“什麽事啊?”
“沒,就是一些官方話,讓你先好好讀書,不要帶貨直播什麽的,現在對未成年管控挺嚴的,而且你們學校很多人看到你的粉絲,都想當網紅了,家長天天反映。”
“哦。”他聽到了點點頭,“知道了。”
“我都怕下來你走了,還好你沒走呢。”林春天說。
“別動,眼皮上有根睫毛。”她眼尖,看到他長長的一根睫毛搖搖欲墜想掉進眼睛裏。
山訸順服地半屈着身子。
他閉上眼睛,林春天地手指在他眼皮上夾了一下,把那根不聽話的睫毛拿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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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睫毛好長。”她感嘆着。
“我戴假睫毛都不敢選這麽長的。”她說。
山訸不說話,只是微揚着嘴角。
她喜歡就好。
他又想到了昨天張若霏碰到他的手,同樣是皮膚的接觸,他确實沒有辦法接受別人,也許是一種心理疾病,但是沒有必要去看醫生,他覺得這完全沒有影響自己的生活。
除了林春天,其他人的觸碰他沒有必要喜歡。
只是這一幕正好被三人小隊看到。
三個人面面厮觑。
“不是說……別人碰到他都會不舒服嗎?”九九把話說出來。
張若霏的臉色比昨天還難看。
其他兩人不再說話。
張若霏自己整理了一下心情,說:“可能因為是他姐吧,多接觸也許就會好了。”
其他兩人點頭。
張若霏卻在心裏說,不能喜歡山訸了。
不為什麽,就是不喜歡了。
她賭氣在心裏說。
三人離開教室門口。
“走吧,回家吃飯。”林春天說。
山訸點頭,跟她一起下樓回家。
山訸又做了一頓快手菜,吃完飯也沒忘記把家裏清理得幹幹淨淨,每一個角落,可能藏着另一人氣息的所有東西。
他很讨厭別人來這裏,尤其是陳啓宗。
可他不能明說,這裏是林春天的房子,雖然還沒過戶給她,但是她結了婚就會是她的了。
而陳啓宗是她名正言順的男朋友,來這裏也很正常。
他甚至不能讓這種情緒被林春天看出來。
回到家比在學校裏要忙碌,他要做飯洗碗打掃衛生,弄完一身汗,然後去洗澡。
洗完澡才準備看書。
但是剛脫衣服,還沒開水,就聽到浴室的門被林春天敲響。
敲擊的節奏很急。
“酒吧那邊有點事,我先出去一下。”她說。
腳步匆匆,正在穿鞋,山訸卻跟出來。
“我跟你一起去。”
他速度很快,不容抗拒。
林春天點點頭,不再說什麽,兩人驅車前往。
林春天聽老許的語氣就知道事情不妙,到了才知道這次是真的麻煩。
原本昏暗的酒吧已經将大燈全部打開,地上斑斑血漬,看得林春天驚心。
“人呢?”老許不在,酒吧裏剩下的都是那些後生仔。
“已經送到醫院去了。”其中一個臉色難看地回答道。
“老許呢?”
“跟警察去派出所。”
“打人那個呢?”
“也在派出所。”
林春天馬上跟山訸去旁邊的派出所。
一進門就聽見一個男人在大聲叫喊:“說了是假酒,他們賣假酒你們管不管?”
這兩個字刺痛林春天的耳膜。
椅子上坐的是面色難看的老許,站着掙紮的是一個喝醉的年輕男人。
他手上還有血,估計是酒吧裏小羅頭上的血。
“你就是酒吧老板?”一個警察問道。
“是。”林春天點頭。
“事情你都清楚嗎?”他問。
“不清楚。”她只聽老許說出事了,小羅被人打了,具體怎麽樣其實她不知道。
“這人說你們酒吧賣假酒,他跟你們服務員吵起來,然後你們服務員動手了,他才還手的。”
“監控已經調了,确實是你們的人先動的手。”警察說。
“至于你們有沒有賣假酒這個,我們已經聯系市場監督管理了。”
“好。”林春天點頭。
她看向老許,他沒有擡頭看她。
林春天心下一沉。
“我先去下醫院看下我們員工。”她跟警察說。
随後跟山訸出了門。
出了派出所的門,她才感覺能呼吸上來。
她驅車到了醫院,還在做縫合。
等了一個多小時,小羅終于出來。
“春天姐。”他低着頭不敢看林春天,頭發被剃光了半邊,整個臉都是腫的,眉骨那裏也被縫了幾針。
原本挺精神清爽的一個小夥子,毀容了。
“那個人說我們賣假酒,還罵人……我,對不起,春天姐。”他意識到自己闖禍了。
“可是我不能讓他污蔑我們酒吧。”他臉上打了麻藥,神智不太清晰。
“沒事,先去休息吧。”林春天叫他。
“醫療費不用操心。”她放下話,小羅終于放心。
她去充了錢,找了個護工,這才又返回酒吧。
幾個小孩都在酒吧沒有走。
“沒事,今天先回去吧。”她說。
“春天姐,小羅怎麽樣了?”有人問。
“縫了針在休息了,沒事的,明天來了再說吧。”
她耐心安慰了幾個人,看他們走了,這才面色冷沉地去了老許辦公室。
翻了很久才在裏面找到進貨清單,購買憑證,入庫單。
又查了這個月的帳。
她的心沉底了。
老許進了假酒,價格跟之前差了很多,他在店裏真假混賣。
林春天心中憤懑不已,原以為老許是個聰明人,踏實能幹,沒想到他居然會想到這種路子。
錢他沒有私拿,但是還不如私拿!
老許終于回來,看到滿臉陰沉的林春天,和桌子上的酒,一切都明白了。
“都快賣完了的。”他說。
“我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
“老許,你太讓人失望了。”林春天說。
“小羅他還那麽年輕,他以為別人說賣假酒是在污蔑我們,所以才跟人打起來,你不知道嗎?”她氣急,狠拍了一下桌子。
“酒吧本來也開不下去了,你整這些有什麽用!”她語氣兇厲。
老許沒看她。
“我也是希望能多開一段時間,店裏實在沒錢了。”
前段時間林春天拿走了最後一筆流動資金,他真的沒辦法了。
“我會負責。”他說。
林春天看了他一眼。
“一切配合市場監督那邊,罰款我會交,其他的不會再管。”
“知道了,對不起。”
林春天和山訸離開那裏。
山訸全程關注着林春天,見她始終沉着臉,問道:“很嚴重嗎?”
“還好。”她這才反應過來身邊還有山訸。
剛才心中一直絞着事,心煩意亂。
“沒事,回去睡覺吧,太晚了明天起不來看書了。”她到這時候還是以他學習為先,她不喜歡把家裏發生的事告訴山訸,不想這些東西影響他學習。
山訸都知道。
她就是喜歡把一切都扛着。
不過以她的能力,這件事最後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嚴重後果。
酒吧全部工作人員都在大廳的卡座裏坐着。
林春天看了一下手表,也到了開會的時候。
“昨天的事情大家應該也已經清楚了,這件事情不是那麽好解決的,酒吧我不準備開下去了。”
說到這裏,幾個小年輕都在叫她“春天姐!”
帶着哀求和不舍。
這個酒吧開業以來他們一起工作一起吃住,幾個年輕人在異鄉處成兄弟姐妹一樣。
酒吧就是他們的家,怎麽舍得走,而且林春天這種老板着實不好找,凡是節假日都按照國家規定發加班工資,還有各種福利補貼。
大家都很喜歡她。
“本來還想看看今年會不會好一點,一方面疫情影響,咱們店的生意大家也知道的,我基本都是貼錢在做,這幾年在這裏虧了應該有二三百萬了,确實也支持不下去了。”她說完,沒有人再勸她了。
他們的一切快樂都是林春天墊付的。
“等下把工資都結一下,晚上一起吃個散夥飯吧。”林春天說。
正說着,市監局的人也過來了。
他們也被眼前的情景呆了一下,什麽情況?準備反抗還是怎麽樣?
“我們是市監局的,麻煩把你們店裏的營業執照,酒水經營許可拿出來。”領頭一人說。
老許早早就把這些東西準備好了,雙手遞過去。
人家見他們這麽配合,語氣也稍微柔和了些。
又去查酒,查帳。
林春天說了一切配合,他們也發現了店裏的假酒。
給他們下達了停業整頓和罰款的通知。
林春天說了店裏的情況以後,工作人員也嘆了一口氣。
确實,這幾年生意太難做了。
他們垮了也正常。
不過賣假酒終歸是錯的,違法的。
不用停業整頓了,以後都不開了。
林春天在這裏做了幾年,對大家當然也是有眷念和不舍的,酒吧開不下去是板上釘釘的,這次事件也不過是導|火|索。
晚上林春天請大家去火鍋店狠搓了一頓,然後又去KTV唱歌。
他們又笑又哭,KTV裏鬧哄哄的。
維持了幾年,終于還是倒了。
再不舍得,投入再多,也收不回來了。
林春天離開KTV的時候,幾個小年輕抱着她哭個不停。
老許自知是自己鬼迷心竅,讓酒吧提前歇業,也沒有再來。
幾個小年輕知道他進假酒之後對他都有怨憤,雖然知道大家都是為了酒吧好,但是不是他的話,小羅也不會傻到動手。
先動手酒不占理,他是又不占理又受了傷。
今天幾人都去看過他了,那傷痕看着就驚人。
也不知道他以後怎麽辦。
林春天告別大家,眼裏也有淚。
站在KTV門口,冷風一吹,酒勁就上來了。
在大家面前她總是無堅不摧的,但是此刻心中還是難受。
她打開手機,在陳啓宗和林夢夢中猶豫了一下,打給了林夢夢。
“夢夢,睡覺了嗎?”她問。
“還在趕方案,怎麽了?”
“好多事,想當面跟你說。”
“行,過來吧,我邊忙你邊說。”林夢夢說。
林春天打了個車去林夢夢住的小區。
她每個月工資不算低,所以自己租了一套小單間住,雖然有點小,但是幹淨整潔。
林春天在樓下給她打電話,林夢夢穿着一套睡衣下來接她。
“怎麽喝那麽多?”她聞到林春天身上濃重的酒味。
“晚上別回去了,不安全,等下和我睡吧。”她說。
“好。”林春天跟她一起上樓。
在電梯裏就抱着她。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她嘴巴裏念叨着。
好像不管在誰面前,她都必須要堅強,因為她已經三十多歲了,而且經歷了很多事。
唯獨在林夢夢面前可以做自己,她可以抱怨可以吐槽,可以做很多不符合別人期望的事情。
“熱得很。”林春天身上熱烘烘的,像一團熱年糕一樣粘在她身上,林夢夢推推她,沒推開,也就放棄了。
“老許幹了件傻逼事,氣死我了。”她說。
“怎麽了?”
“他進了假酒到店裏,結果有客人嘗出來了,小羅,就是店裏一個小男孩,跟客人吵起來,他說我們店裏不可能賣假酒,後面兩個人動起手了,那個人用酒瓶敲在小羅頭上,好好一個小夥子都破相了,店也被查封了,我不開了,把罰款交完就算了。”
“房東那邊你說了嗎?”
“還沒,明天再說吧,反正租期到年底,他願意退錢就退,不願意我也虧了那麽久,不在乎了。”林春天一口氣說了很多話。
電梯到了林夢夢的樓層。
兩人進屋去。
客廳很小,一張茶幾一個電視一套小沙發就占滿了。
茶幾上的電腦還在亮屏,電腦旁邊有杯喝了一半的水。
林春天倒在沙發上。
林夢夢盤腿坐在圓毯上,繼續自己的工作。
“早點聽你話就好了。”林春天後悔道。
“千金難買早知道。”林夢夢說。
“這事都過去了就別想了,老實當包租婆吧。”她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腦。
身後沒有聲音。
她轉頭看,林春天已經睡着了。
她從沙發尾那裏把空調毯蓋在她身上,繼續做自己的方案。
等她弄完都快兩點了。
她推推林春天。
“春天,起來洗漱。”她用了方言。
林春天閉着眼睛點頭,其實還在睡夢中。
“快點快點,洗了上床睡。”沙發太小了,睡着不舒服。
林春天這才轉醒。
睡眼惺忪地去卸妝洗漱,穿着林夢夢的一條睡裙先到床上睡着了。
她睡眠質量一向很好,哪怕是現在,虧了幾百萬依舊能睡着。
林夢夢看着身邊的林春天,心中不無羨慕。
林春天的美和年輕,确實都是錢堆砌起來的。
只有沒煩惱的人才能睡得那麽好,才能有時間去健身保養,像她這樣的社畜,節假日能正常休息都是奢望,更別談林春天所擁有的那些。
林夢夢拍拍林春天的肩膀,沒有說什麽,閉上眼睛睡覺。
不知道是林春天的睡眠會傳染,還是她讓自己安心,林夢夢這晚沒有吃褪黑素,竟然也睡着了。
林春天第二天醒來,林夢夢早就去上班了。
她跟林夢夢睡了一晚上,感覺又充滿了電。
起床洗漱吃早餐,然後去醫院看小羅。
他父母都過來了,都是鄉下務農的老實人,聽見她給小羅付醫藥費之後,對她也沒有怨言。林春天請他們在醫院食堂吃了頓午飯,又給了他們點錢讓他們好在這裏照顧小羅。
房東那邊她也說了,對方只同意退她兩個月的房租。
比她想的最壞結果好。
忙完都已經下午了。
她一個人到酒吧去,從後門進去。
打開燈,安靜得可怕。
明明只是一天沒開業,卻感覺整個酒吧的景象都衰敗了。
她站在過道看着大廳,回想着當初自己在這裏裝修時心裏的抱負,想着那些快樂的點滴,以及後來疫情下的虧損。
當時好不容易把這個酒吧炒熱了,前期基本是虧這本叫賣,正準備盈利了,疫情來了。
她這三年好像被疫情偷走了。
算了,命裏有時終需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這裏的一桌一椅,杯子煙灰缸,都是當初自己去挑選的。
都沒了,這些都用不上了。
她給酒吧拍了一張照,作為最後的紀念。
忍不住發了條朋友圈。
“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