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徐麗也來了文昌。
林春天穩定下來之後給她打了電話,得知林春天已經在這邊定居,她無言嘆氣。
林春天過得奢華日子是她也沒有過過的,她現在居然能被三千的工資就滿足,她心疼又無奈。
免不了勸她:“回家來,你舅媽給你介紹男子。”
林春天沉默很久之後問她:“媽,你最近在幹什麽?”
徐麗手指在粗糙的衣服上搓揉。
“在給偉偉帶孩子,你舅媽一個人帶不過來。”
徐麗果然還是沒有逃脫當家庭保姆的命運。
以前在家,雖然有錢,但是林勇信奉好女人就是要操持家務,她一個人要打掃家裏七層樓,再忙都得給林勇做好飯菜。
現在林勇沒了,她卻又到別的地方當保姆了。
這個保姆并不是林春天貶低她,而是她對自己的評價。
她也認命了,女人這一輩子圖什麽?再說她都到這個年齡了,還能有自己的生活?
林春天看着窗外的暴雨,似乎要将窗戶都砸爛。
“媽。”她輕輕叫了她一聲。
“怎麽了?”徐麗問,當她說出相親而林春天沒有反駁的時候她就知道也許有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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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娃了。”林春天說。
“什麽?誰的?幾個月了?”徐麗像是一串炮仗一樣。
在她看來,林春天早該有孩子了,但是不應該是現在,家裏欠了那麽多錢,她又還沒結婚,能是誰的孩子?
“你能過來一下嗎?這周末我準備去把娃拿了。”
徐麗眼前一黑,不知道該為哪個消息震驚。
下意識說:“拿什麽拿?你多大年齡了,這孩子拿了你還能生?”
“先別拿,我馬上訂機票過來。”
“我給你訂票,你去收拾東西吧。”林春天說。
徐麗挂了電話立馬去收拾東西,草草帶了幾件夏天穿的衣服,就收到了林春天的消息,她的機票就訂在今晚。
徐麗自然不好跟家裏人說這些,只說林春天在海南找到工作了,但是不會做飯,讓她過去幫幫忙。
家裏人雖然有抱怨,但是徐麗是林春天的親媽,他們也不好說什麽。
徐麗就這麽倉促地到了海南。
為林春天,她心都要操碎了。
如果她像其他幾個女兒早早結婚了倒還好,現在一把年齡了,還要打孩子,這不是攪她心肺嗎?
徐麗在飛機上腦子都要爆炸了,一直在想林春天到底要怎麽辦才好。
她怎麽就不是個男子呢?
林春天要是個男子,家裏就不會這麽混亂了。
這孩子到底是留還是拿掉。
到底是誰的孩子?
林春天不是這麽沒分寸的人,她男朋友雖然多,但是懷孕卻還是第一次。
怎麽會這麽不小心?
徐麗真是又急又氣。
但是聯想到林春天現在懷孕了,身子弱不能受氣,又生生把這氣咽下去了。
可是當她在機場看到氣定神閑的林春天的時候,還是沒忍住發一通脾氣。
“我說大妹,你怎麽一點都不急?”她眉毛都要被心裏的火燒着了,拉着林春天看了一圈,發現她肚子也沒大。
“幾個月了?”
林春天沒說話,手伸出去準備把她的行李接過來。
沒想到徐麗拍開她的手。
“得了吧,你媽比你有力氣。”
林春天黑了些,穿着也不像之前那麽打眼,簡單穿了件男士短袖和短褲就來了,看着人瘦了好些,那麽愛打扮的人,連妝都沒畫。
徐麗眼裏立刻蓄滿眼淚。
“大妹啊……”
一聲喟嘆,帶着像是不甘又像是認命的哭腔。
“媽,先回我那裏再說吧。”林春天聲音淡淡地,反而很平靜。
因為是晚上的航班,她借了公司同事的電車過來接徐麗。
停車場裏悶熱的風,卻吹不熱徐麗冰涼的心。
開車的一個多小時,徐麗逐漸平靜下來。
到了林春天住的地方,八百塊錢一個月,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居然還很不錯。
而且廚房裏有明顯的使用痕跡,她終于也學着自己做飯吃了。
徐麗在客廳的桌上看到她的體檢報告。
小公司要求沒有那麽嚴格,入職兩個月才讓她去體檢,醫生先是例行詢問經期,後面聽說她吃了緊急避孕藥以後這兩個月來月經都是稀稀拉拉一點點,不敢大意,執意要等尿檢結果出來才給她做全套的婦科檢查。
沒想到真的中了。
她看着呆滞的林春天解釋道:“緊急避孕藥的效果本來也只有40%——60%左右,你接下來的檢查都先別做了。”
懷孕了?
怎麽會呢?
怎麽會在這種時候懷孕呢?
不能留,她沒有資格撫育一個孩子。
林春天不是丁克族,原本也打算婚後生個自己的孩子,但是當時各方面條件都挺好,如果生了孩子,一個月三十多萬的月子中心她也住得起,現在呢?三千塊錢一個月還得摳着用。
“幫我安排手術吧,這孩子我不要。”她坐着跟醫生說。
“你先回去想想,跟家人商量一下。”醫生建議道。
“不用商量,我自己能決定,幫我開手術單子吧。”她盯着醫生電腦背後的污漬,那斑點在她眼裏一點點擴大,人竟然有些眩暈。
“你要是做好決定我也可以給你開單子,但是現在已經不能藥流了,做完手術肯定是要有人陪着的,你看看叫誰來等着你?”醫生這麽一說……林春天心中頓時生出無限苦楚。
她一個人在這裏,哪裏會有人在門外等她。
見她久久沒有說話,醫生還是勸她:“先回去吧,畢竟是個不大不小的決定,你回去再想想。”
林春天于是麻木地走出醫院。
烈日灼燒着皮膚。
她如同深陷地獄。
回到家,給徐麗打了電話,然後她就來了。
現在可以放心去做手術了。
“媽,明天早上你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再去做就行。”林春天把她的房間安置好了。
徐麗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說話。
“再等幾天吧,你好好想想,你先坐下來跟我說,孩子是誰的?”
林春天坐在沙發上,腦袋向上仰着。
家裏的天花板的角落裏有一點小小的蜘蛛網。
“我不知道。”林春天說。
“什麽叫你不知道?”她媽媽驚駭。
“嗯,我就是不知道。”她逃避着這個話題。
“打掉吧,我現在這個條件,要不了孩子。”
“你這個條件怎麽了?你有穩定的工作,還有你媽可以給你帶孩子。”徐麗說。
“誰的你找誰負責,家裏條件不太行也沒關系,你還有媽,媽給你留着錢的,不會讓你難過。”徐麗終于把自己的兜底說出來了。
“他有家庭了。”林春天說。
徐麗愣住。
“你真是瘋了,林春天,你真是瘋透了。”
“那男子準備離婚沒?”
林春天搖頭。
“不離,他說只是玩玩。”
“你……你……”徐麗指着她說不出來話。
“讓他給錢。”徐麗說。
林春天點頭,“他給了,家裏的賬我全還完了。”
這下徐麗更無話可說。
她再無法指責林春天,她為了這個家,犧牲了自己的自尊和人格。
“我的女啊……”她抱着林春天的頭痛哭。
“怎麽會讓你受這種苦啊,你那天殺的爹啊!”
自林春天十來歲,徐麗好像就沒有再抱過她了。
徐麗身上的味道變了,以前是溫暖馨香的,現在似乎也帶上了淡淡的老人味。
她的媽媽,也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了。
林春天的手環在徐麗的肩上,輕輕拍了拍。
“媽,以後咱們都沒有債了,可以好好生活了。”
徐麗一直在點頭。
“大妹,你的好日子一定馬上就來了。”她反過來安慰她。
第二天,兩人一起去了醫院。
還是昨天那個女醫生,她看到陪伴在林春天身邊的她媽媽,也有些動容。
給她開了手術單。
林春天昨天已經采過血,所以坐在手術室門口等着醫生叫自己。
她推開門,走進去。
徐麗忍不住在手術室外一直流淚。
林春天躺在手術床上,腦子裏各種畫面不斷閃現,将她思緒擾亂。
冰冷的刮毛刀接觸着她的皮膚,雞皮疙瘩一顆一顆升起來。
“備完皮了。”護士說。
醫生走過來。
林春天喉嚨中似乎吞下了一塊滾燙的雪,連呼吸都是疼的。
“不做了。”
“這個孩子……不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