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貓貓一歲的時候,林勇的事情終于塵埃落定。
林春天和家人一起去看他。
說不難過是假的,但是情緒中也不止有難過。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林勇各項罪名成立,判了死刑立即執行。
林春天抱着貓貓站在家人中,看着形銷骨立的林勇,他像是皮囊下的靈魂和精氣都被抽走了一般,人佝偻了,頭發也全白了,跟之前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像兩個人。
面上的表情很不自然,努力想要擠出笑意,可是對一個沒有看淡生死的人來說,實在沒有辦法當做若無其事。
他的表情僵硬得像是木頭雕刻的。
這也是他最後一次見家人。
探監室裏是高高低低的哭聲,在這一片哭聲中,他終于也忍不住掉淚。
撲倒在林春天爺爺奶奶面前。
“兒子不孝順,不能給兩老送終,還要你們給我送終。”
林春天不忍看這一幕,轉過頭去。
貓貓好奇地扒拉着她的臉。
“媽媽?”她不解林春天眼中的淚水,卻敏銳地察覺到她的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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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在。”林春天的聲音也是哽咽的。
貓貓立起身子抱住她的頭。
探監室太窒息,她實在沒有辦法繼續待在裏面,走出去在門口等他們。
過了半小時,裏面的人陸陸續續出來了。
“你爸爸想見見你。”徐麗的雙眼都是紅腫的,她跟着林勇半輩子,沒想到他最後的結局是這樣。
林春天抱着貓貓進去。
喧嘩的房間只剩靜谧。
兩個人面對面坐着。
“讓我抱抱吧。”林勇說。
林春天看向貓貓,她對林勇伸出的手很排斥,她對他不熟。
林春天搖搖頭。
“她不想。”
林勇讪讪把手收回去。
他嘆了一口氣。
“家裏以後就要靠你撐着了。”他說。
“知道。”林春天點頭。
父女兩個卻沒什麽話要說。
眼看着最後的時間要到了,他才跟她說。
“爸爸沒求過你什麽,現在只求你一件事。”
林春天擡頭看着他。
“你在外面還要個弟弟……”
“沒有。”林春天搖頭。
一下把他的話堵在嘴裏說不出來了。
“早就查出來了,你的錢一分一厘流向哪裏,我都知道了,那兩個人我也見過。”林春天冷冷道。
林勇看着她。
感覺她很陌生。
“爸,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她問。
她不會去做的事,不願意答應。
“他才四歲,是你親弟,我們老林家唯一的血脈。”他急了。
“你給他們夠多了,被沒收了我也沒有辦法,我現在自己活着都很困難,爸,到這種時候你難道都沒有什麽話想跟我說嗎?你不想說你對山珊很抱歉嗎?”
她的話一出,林勇愣住。
面容逐漸冷漠。
“在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你就要說這個?”他問。
林春天直視這個一手遮天許多年的男人。
“對。”
“滾,滾出去!”他情緒激動起來,預警立刻将他控制住。
貓貓被他吓哭了,林春天輕拍她的背安撫她。
一個道歉對于山珊來說不夠,他的死才是對她的告慰。
林春天抱着貓貓出去。
只剩林勇在她背後撕心裂肺地吼叫。
山珊,傷害你的人終于伏法,你可以安息了。
林春天想。
收屍的事情夏秋冬的老公代勞了。
他變成了一罐骨灰。
這是林春天離開之後第一次回村裏。
建築沒什麽變化,變的是人。
以前村裏哪些人看到她都會主動招呼,現在見到她們一家人,打招呼的少了,背後議論的多了。
都無所謂,辦完葬禮,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這裏習慣辦三天喪事,村裏的倒也都來幫忙了,雖然林勇幹了很多壞事,也确實帶富了村裏一些人,他還捐錢修了路。
第二天,山訸就趕來了。他不避諱別人看他的眼光,把貓貓抱在懷裏。
沒有人知道貓貓是他的孩子,只知道他是林春天養長大的,所以來這裏奔喪也情有可原。
人群中,他一頭銀發如此引人注目。
林春天穿着孝服,拉近他,囑咐他:“你帶貓貓回酒店吧,這裏太吵了,帶着阿姨一起去。”
确實,吹拉彈唱的,聲音像是要把人的腦袋吵裂開。
“你不去休息一下嗎?”他問。
“我在這裏。”她搖搖頭。
“好,晚上我來接你。”
“好。”
于是他帶着貓貓和月嫂先離開。
他一走,山雄就急急趕來了。
他迷上網賭,家裏輸得一幹二淨,房子都賣了,急赤白臉地趕來,卻得知山訸已經離開。
“山訸呢?住在哪個酒店?”他問。
沒人理睬他。
家裏是垮了,但是也不是他能來鬧事的地方。
幾個妹夫雖然都是老實人,但也不是可以任人欺負的人。
見他來勢不善,站起來在林春天後面,為她撐腰。
“滾遠點。”林春天面上冷肅。
“那是我親外甥,我怎麽能不來看看他?”他耍無賴。
說着就要進庭院裏,有人勸他別來鬧事,越勸他越上頭。
大聲吵鬧着。
“這家都倒了,殺人犯家都倒了,你們還怕什麽? ”
作為受害者家屬來鬧,似乎沒什麽問題。
問題就在于,他們家以山珊的死不知道要了多少錢走,山珊活着的時候沒有逃離他們的控制,死了還要被利用。
現在還想把同樣的套路用到山訸身上?
不可能。
“把他拉出去。”林春天說。
幾個妹夫當即動手,把他連拖帶拽扔出去。
他爬起來又沖進來,幾番幾覆,弄得村裏的人都過來圍觀。
林鴻也來了。
本來想來給林勇上幾炷香的,沒想到正好遇到這事。
當即一腳踹到他胸口。
“滾出去。”他說。
山雄被這一腳差點踢斷氣,話都說不出來,傻愣愣地坐在地上。
他老婆沖出來抱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就開始嚎。
“把我男人踹壞了你們誰負責?”
林家沒人搭理他們,倒是其他鄰居過來把他們拉走了。
他們占不到便宜了,林鴻在這裏,明擺着給林春天撐腰。
說實話,他們惹不起林鴻。
林鴻也是那件事之後第一次見林春天。
她的美貌不減,只是少了一股銳利,像是沾濕的雨中玫瑰。
林春天見他出手,愣了一下,微微點了一下頭。
就算把兩人的過往算清楚了。
其實跟林鴻那天是她心裏的一個污點。
但是沒辦法,做過的事不能後悔。
幸好沒有真的做。
林鴻見她神态,就知道她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了,上了香之後過來安慰了她幾句就離開了。
晚上一點多,山訸開車過來接她去睡覺。
按理說子女應該要守夜,但是她不想。
上了山訸的車,她綁好安全帶,閉上眼睛休息。
山訸在她唇上輕吻。
“辛苦了。”
她睜開眼睛,看着他精致到像是建模的臉。
“不辛苦,貓貓睡了嗎?”她問。
“睡了,跟阿姨睡一間。”他回答。
“好。”
在車上迷糊了一會兒,到了酒店,鞋子都沒脫就倒在床上了。
很累。
有人幫她把鞋子襪子拖了,有力的雙手從她脖子往肩膀按。
幫她放松緊繃的肌肉。
她呼出一口氣。
“我休息一會兒再洗澡。”
“不着急。”山訸說道。
手仍在她身上,規矩地按摩,從脖子,到小腿,到腳心。
林春天小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發現山訸在自己身邊睡得很沉。
她的衣服已經換過了,她悄悄起來去洗澡。
一動,卻把他吵醒。
“怎麽了?”他下意識伸手拉住她。
山訸如今已完全是個成熟男人的身體,脫下衣服後,肌肉鍛煉得很好,非常有力。
“洗澡。”
“我幫你。”他睡意朦胧地起床。
林春天這次沒拒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