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就在周嘉钰幾人議論報紙的同時，林北美和陳欣舟倆人正在為着明天的報紙素材四處奔波。
奶茶店老板，路邊曬太陽的野鬼，甚至剛進城的新鬼，她們都會上去采訪一番。
只為尋找幾個有意思，能讓人目光停留的素材故事。
然而這件事并不容易，因為報導要求真實性，不能胡編亂造，添油加醋。
所以采訪到的故事大部分都是千篇一律，幹巴巴的一團，沒什麽可讀性。
“怎麽辦呀？”
跑了大半個上午，就算是鬼也該感覺到累了，陳欣舟一邊喘氣一邊問：
“明天的報紙素材到現在為止，連一個能有的都沒有。”
“你說得對，”陳北美的臉色同樣不太好看：“咱們這樣一直跑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得想個長遠的法子才行。”
“簡單啊，”陳欣舟立刻提議道：“像現世一樣，有償投稿不就行了，投稿的人多了，那麽多人，咱們總能選到幾個有用的。”
“說到有償投稿，”林北美皺了皺眉頭：“那幫小鬼說今天的報紙賣得怎麽樣？”
“挺好的啊，”陳欣舟想了下說：“沒跑幾條街就賣光了。”
陳北美點了點頭：“行，下午你再去招幾個小鬼，咱們明天的印刷量再翻三倍。”
陳欣舟遲疑了下，試探問道：“那咱們這故事還找嗎？”
“找，不僅得找，還得找得足夠好，足夠引人注目，要不然不出三天，咱們就該卷鋪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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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北美緊縮的眉頭一直沒舒展開，作為曾經的新媒體人，她當然知道如今的觀衆有多喜新厭舊。
雖說她的觀衆從活人變成了鬼，可只要還是人，性格和心性就不會改變。
性格和心性不變，那喜新厭舊的讨厭樣就還是一樣一樣的。
今天報紙賣得好，純粹是因為剛出了這麽個新鮮玩意，衆鬼覺着稀奇少見，這才掏了腰包買單。
可要是等到明天，這報紙不能讓他們持續感覺到新鮮感，那麽第三天，他們就不會再複購報紙。
而一旦報紙被地府鬼民擯棄，那也就意味着她好不容易開啓的職業生涯走到了盡頭。
她可不想下崗，畢竟也才剛上班沒兩日。
怎麽說，也得再幹上個幾百年。
“你去忙你的吧，”陳北美緊皺的眉頭絲毫沒有松懈的準備：“明天的新聞素材我一個人找就行了。”
“你一個人？”陳欣舟有幾分遲疑：“能行嗎？”
“不行也得行啊，”陳北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況且多你和少你有什麽區別。”
“也不要說得那麽直接嘛。”
陳欣舟憨笑了兩聲，倒也沒生氣，轉頭就去幹陳北美交代的事情去了。
至于陳北美？
她還得接着往前走，在諾大的鬼界堡裏漫無目的得瞎逛，直到找到合适的素材，緊繃的神經才能稍微在今天松弛休息一陣子。
或許有些人不理解，明明已經死了，都變成鬼了，為什麽還要去拼命工作。
可對于有些人來說，她做的事情對她自己而言，從來就不是工作。
陳北美正好走過城門，鬼差領着新死的鬼進了門，她一眼看過去，正巧盯上了這裏頭最年輕的一個姑娘。
“你好。”
陳北美努力擺脫今天的負面情緒，嘗試着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我是北美報紙的負責人，我正在收集明天的新聞素材，不知道能不能采訪一下你？”
“可以。”
年輕姑娘一愣，似是有些被驚到了：
“地府還有報紙呢？”
陳北美尴尬得笑了笑：“也就只有報紙了，你要想像人間一樣電腦手機平板随便用，那是不可能的。怎麽稱呼？”
“劉慧。”
“我看你年紀應該也不大，我就托大叫你一聲小慧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一些印象深刻的故事可以分享給我們？
當然，如果最後故事被選上了的話，我們也會有相應的報酬，不會讓你幹白工的。”
“印象深刻的故事嗎？”
劉慧低着頭，想了好一會，她看着歲數也不大，就是學生模樣。
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導致了這樣一個年輕生命的消逝。
陳北美看着她，內心不由升起兩分唏噓來。
劉慧沉默了很久，忽然開口問了一句：
“別人的故事也可以嗎？”
陳北美當然不會拒絕：“當然可以，只要是真實的，有什麽不可以。”
女孩點了下頭，就開始講訴起了這個有些感人和心酸的故事。
那是一個下雨天，清涼的小雨驅散走了夏日的煩悶暑氣，帶來了些許平靜。
劉慧像往常一樣準備坐公交去學校，那天也不知道什麽原因，上車的時候人很多。
車上的空位就快坐滿了，她看窗邊還有個位，就趕緊坐了上去。
公交車緩緩向前行駛着，不時靠站停車，沒有幾站的功夫，剩下的空位就全部坐滿了。
車上零星站了幾個人，扶着車把手，或是一言不發得看着手機，或是面目呆滞得看着窗外。
這時候，公交車靠邊停車，上來了一個拖着大包小包的農村婦女。
她看着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應該是幹慣了農活的苦命人，褐黃的臉上，手上一層一層的都是皺紋和老繭。
按理來說這樣幹慣苦力活的中年婦女一般力氣都不小。
可也不知她究竟是帶了多少東西，她拎着那幾個包，低着頭佝偻着背，顫顫巍巍走到了劉慧身邊。
因為外頭下着雨，她拿的東西又太多，許是沒有來得及給撐傘，大娘身上有不少地方已經被雨水打濕。
頭發和臉上都還留着水漬，也不知究竟是汗水還是雨水。
這時，車子突然緊急啓動，大娘剛放下東西一時不備，就腳底打滑摔在了劉慧身上。
“哎呦，小姑娘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她連着說了很多聲對不起，局促不安地擡着手，似乎是想去擦掉劉慧衣服上的污漬，可又覺得自己手髒，所以無從下手。
她只顧着看劉慧，卻渾然不知自己身上又是何等的狼狽。
被雨水澆了個通，又不小心摔了一跤，大娘的頭發身上，全都是亂糟糟的，十分狼狽。
劉慧本該是生氣的，可看着對方卑微道歉的樣子，那股氣一下被一盆子涼水澆了個透。
所以到了嘴邊的責怪，變成了一句：
“大姐，你坐我這吧。”
那大娘也愣了，她擡起頭，手足無措地看着劉慧，這個樣子，似乎比剛剛那副低頭準備挨罵的樣更茫然。
“我就不坐了，姑娘。”
她看了看自己濕答答的衣服，又看了眼公交車的座位，好像是在擔心自己的衣服弄髒座位影響到下一個人再坐。
劉慧看着她的樣子，不自覺得想起了自己已經過世的奶奶，她老人家在世的時候也是這樣子，總是擔心自己給別人造成麻煩，走到哪裏都是這樣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看着就讓人心疼。
劉慧：“大姐你坐吧，你帶這麽多的行李，走了這麽遠路，肯定累了。”
聽到這話，大娘的情緒一下繃不住了，她的眼眶紅了半天，掉下來幾滴淚水來。
說話間，劉慧已經起了身，把位置讓了出來。
大娘抹了把臉，臉上有幾分紅：
“那我，那我就坐了，姑娘。”
“坐吧。”
劉慧扶着公交車扶手，內心十分平靜。
大娘哎了一聲，就穩穩當當坐在那位置上，期間嘴上就沒閑着，一直在跟劉慧道謝，一個勁得誇她，直把劉慧誇得面紅耳赤。
大娘坐穩以後，那話閘子一下就打開了。
“小妹你是要去上學吧？哪個學校的啊？”
“一中。”
“哦哦，上高中了啊，”大娘點點頭：“我家老二也準備上高中了。”
要是擱平常，劉雯絕不會去主動去搭話，可今天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她握着扶手的手緊了緊：
“大姐是要去哪裏？”
話一出口，她都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大娘收到她的回話，臉上的笑真切了兩分。
她低下頭，在自個的行李裏翻找起來，這些袋子紮得很緊，把袋口重新解開要費上不少的功夫，但她還是不辭辛苦得在重複着這個動作，翻了半天以後，她終于從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裏掏出來兩個橘子來。
大娘用衣服袖子擦了擦那橘子上并不存在的灰，沖劉慧露出一個帶有幾分讨好的笑來：
“來，自家種的橘子，不打藥的，很甜的，小妹你嘗一個。”
“不用了，大姐。”劉慧擺手拒絕。
“哎，拿着吧。”
大娘不容拒絕地往她手上塞了兩個。
橘子皮微涼，落入掌心時，令人心頭一舒。
“謝謝大姐。”
劉慧松開扶手，低頭看了眼手心裏的橘子，這兩個橘子不大，一只手能勉強握住，墨綠的蒂，橙紅色的皮，圓滾滾的一個，瞧着非常讨喜。
她用手環住了扶手，低着頭慢慢把橘子皮剝開了。
挑開橘子上的脈絡，劉慧慢慢把一瓣橘子放進嘴裏，那橘子算不上很甜，隐隐有兩分酸，但好在水足，吃起來也算解渴。
“怎麽樣？”大娘還在期待得等着她的答案。
劉慧點點頭，說了句違心的話：
“挺好吃的。”
“是嗎？”
大娘聽見這話，樂開了花。
劉慧看了眼地上的袋子，順嘴問了句：“這些袋子裏的，都是橘子嗎？”
“那倒不是，”大娘拉了拉袋子：“都是橘子還得了，這樣拉，早給擠爛了，這些都是我的一些生活用品，還有衣服之類的。”
“您要出遠門？”
“是啊，出遠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