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子彈從槍/口/射出。
從大樓天臺到摩天輪,只有五百米的距離。
只需要零點五秒,子彈就會再次穿透金屬轎廂,射中沢田綱吉。
然而,預想中子彈穿透轎廂金屬外殼的畫面并沒有出現。
基安蒂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那是什麽?
子彈的速度為什麽會突然降到零,就這樣停滞在半空中,像是碰到了什麽透明的屏障,無法再往前一步?
漂浮在轎廂中的花形少女,在對沢田綱吉許下無聲的承諾後,就往他背後的方向伸出了手。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無形之中被改變了。
沢田綱吉望向破碎的玻璃外的夜空,發現轎廂周圍出現了一層透明粉色的保護屏障。
青年茫然的站起身,回過頭去,看到了被魔力屏障阻隔在外的狙擊子彈。
沢田綱吉心中陡然一驚,若不是她出手,看子彈的這個軌跡,他現在應該已經再次中彈了!
他正想向她道謝,卻見她那雙無機質的粉色眼眸望着遙遠的某個地方,眉頭微皺,似乎正在生氣。
她看到了什麽?
來不及詢問,沢田綱吉突然感覺自己渾身一輕,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身體被無數旋轉着的桃花花瓣托起,懸浮在了半空中。
下一瞬,無數花瓣從少女身上湧出,如同潮水一般将轎廂充盈。
游樂園中,不管是工作人員、游客,還是正在調查真相的警方,都情不自禁的擡起頭來,凝望着半空中那奇怪的摩天輪轎廂。
先是被狙擊手數次狙擊,然後,轎廂中突然開始發光,那光芒越來越強烈,與此同時,狂風驟起,将游園會那片桃林的所有花瓣卷起,湧入轎廂中。
整個過程,還不到兩分鐘。
警方正在焦急的和摩天輪的工作人員溝通,基安蒂還沒有放棄繼續狙擊沢田綱吉的機會,而廣場上的游客們則是仰頭望向天空,用手機、相機,甚至望遠鏡觀察着半空中的情況。
上一秒還勉強保持着完好的轎廂,突然在內部充盈了無數的花瓣,然後,整個轎廂炸開!
轎廂在一剎那間化作無數細小的灰塵,随風而逝,露出裏面飄舞的無數花瓣,和兩個漂浮在半空中的人類。
不,其中有一個,看起來并不像是人類。
那是個通體粉色的少女,下身是一朵巨大的桃花,上身是正常大小的桃花瓣構成的軀體,連那粉色的長發也是。
她的身上同時存在着人和花的美,讓人一眼就無法忘記,攝人心魄。
花形少女操縱着花瓣,讓花瓣層層疊疊的保護着身邊的棕發青年,并将青年緩緩送到地面。
此時此刻,少女正處在一種玄妙的狀态中。
她仿佛還是自己,卻仿佛又不是自己。
她感覺自己已經徹底與這些桃花融合,每一片花瓣都是她意識的載體,她可以随心所欲的操縱它們,将魔力與花瓣融合,從而做出許多她以前無法做出的行為。
如此自由。
保護着棕發青年的花瓣“看”到,青年落地後,迅速被警方接應,應當暫時是安全的。
她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世界和她仿佛隔着一層透明的屏障。
她也想不起來自己想做什麽,只知道當棕發青年平安落地以後,身軀裏叫嚣着的莫名情緒,總算平息了一半。
但是這還不夠。
她還有什麽沒能完成……
少女沒有瞳孔的無機質雙眼在夜空中搜尋,最後和不遠處大樓上驚愕注視着她的狙擊手對上視線。
找到了。
基安蒂原本還沉浸花變人了的震撼之中,連思維都停滞了,當她和數百米外漂浮在夜空中的人形怪物對上眼時,渾身頓時如墜冰窟。
被發現了!
草,琴酒那個家夥,給她安排任務之前,沒有說對方身邊有這種怪物啊!
基安蒂連狙/擊/槍都來不及收了,直接轉身就跑。
先離開天臺,下樓!
這座樓層有好幾個樓梯和電梯,只要能下去,她就有信心利用錯綜複雜的樓層,甩掉那個怪物。
然而,在基安蒂的右手握住天臺大門的門把手,就要将門打開時,狂風驟起,無數花瓣如潮水般湧來,直接将門釘死,她拼盡全力也沒能把門打開。
不好!
基安蒂心中大駭,下一秒,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雙腳騰空,如潮水般湧來的花瓣攀上她的身軀,掐住她的脖子,把她從地面上提了起來。
無法呼吸了!
基安蒂目眦欲裂,伸出手,試圖把禁锢着她脖頸的東西扒開,可手抓上去,只抓到一層軟綿綿的花瓣。
桃花瓣是從摩天輪上方、漂浮在空中的花形少女身上湧出的。
她沒有瞳孔的粉色眼眸冷冷注視着基安蒂,越來越多的花瓣從她身上剝離,平滑的肌膚化作花瓣,最後整個人都消失了,無數花瓣源源不斷的向天臺上被控制住的基安蒂湧去。
然後,花瓣在被禁锢住徒勞掙紮的基安蒂面前,再次聚集,重新化作花形少女的模樣。
可惡,可惡,可惡!
因為缺氧,基安蒂的眼前一陣陣發黑,她猙獰的瞪着眼前由花瓣構成的怪物,右手在胸口摸索,摸出一她早就打開了保險的把左/輪/手/槍。
然後,毫不猶豫的,對着近在咫尺的怪物的臉,連開六槍。
少女美麗的臉上出現了六個大洞。
然而,這并沒有對她造成任何影響,她甚至連臉上悲憫的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
有多餘的花瓣填進子彈造成的缺口,眨眼之間,她的皮膚肌理就恢複了平滑。
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在這一刻,從來都是剝奪他人生命的基安蒂,終于體會到了生命被他人剝奪而無力掙紮的滋味。
所有的掙紮,全都是徒勞。
給組織處理了那麽多任務,從來都是全身而退,沒想到最後竟然敗在這裏。
因為缺氧,喉嚨裏一片血腥,基安蒂目眦欲裂,到最後都仍不願認輸,露出難看的笑容,一字一句,用口型說:
『怪物』
這個瞬間,漂浮的、游移的、旋轉的所有花瓣,如同時間暫停了一般,全部停止了移動。
花形少女僵住了。
脖子上的禁锢也突然松了下來,雖然仍舊漂浮在空中,但空氣終于能夠進入肺部,基安蒂像只瀕死的魚,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然而下一秒,她整個人被花瓣拽着飛向天空。
發生了什麽?
沢田綱吉被花瓣護着回到地面後,大腦還處在一片空白的狀态。
腹部被子彈洞穿的可怕傷口沒有了,只有上衣上對應的地方,還有兩個洞口,證明了那瀕死的傷害并不是他的錯覺。
警察驅散好奇圍觀的群衆,将還在發呆的棕發青年圍了起來,目暮警官認出沢田綱吉,又是震驚又是同情:
“沢田小兄弟,怎麽又是你?這麽說狙擊你的人又是黑衣組織那些人?但是那些花又是怎麽回事?”
大家都實在是太好奇了,紛紛豎起耳朵,期待着他的回答。
沢田綱吉呼吸一滞,思忖片刻後開口。
“遠處确實有狙擊手瞄準射擊,”青年嗓音沙啞,“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理智告訴他,不能把幽靈小姐的事情告訴別人。
他已經給她帶來很多麻煩,不能再給她拖後腿了。
青年不太擅長說謊,目暮警官看他的表情,一眼就能看出他肯定知道內情,但是卻選擇不說。
就在目暮警官還想進一步追問時,廣場上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叫聲。
“快看!天上!”
“那是什麽?又多了個人!”
沢田綱吉聞聲擡頭。
在被燈光照亮的夜空中,無數花瓣粗暴裹挾着一個人,以恐怖的速度向摩天輪下方的地面襲來。
眨眼之間,花瓣已飛到眼前,如同瀑布泉水傾瀉而下,當花瓣散去,地面上多出了一位暈倒過去的狼狽女性。
她身材高挑,一頭棕紅色齊耳短發,穿着低胸黑色緊身衣,臉色慘白如紙,整個人已然昏迷過去。
這是誰?
就在圍觀群衆還在猜測她是不是也是什麽受害者時,如同泉水一般的花瓣中嘩啦啦倒出一堆物品,全是狙/擊/槍和左/輪/手/槍的子彈和部件。
圍觀群衆呼吸一滞,不約而同的反應過來。
原來那個狙擊手就是你啊!
警察們趕緊讓圍觀的吃瓜群衆後退,迅速上前将槍/支收走,把地上昏迷過去的嫌疑犯女性铐了起來,送回警車上。
然而這還不是結束。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呆呆的望着半空中。
那個渾身上下由桃花瓣組成的神秘少女,正漂浮在半空中,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的俯視衆生。
不,她似乎并沒有在意其他人,只是在靜靜注視着人群中心那個狼狽的棕發青年。
她在看他?是有什麽話想和他說嗎?
對了,幽靈小姐并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或許是想和他說什麽,但是被這些注視着她的密密麻麻的人群給吓着了。
果然,雖然擁有了如此厲害的花瓣身軀,還能使用各種超自然力量,但幽靈小姐還是那個幽靈小姐,并沒有發生改變。
沢田綱吉的心髒瘋狂跳動起來,他撥開圍在身邊的人群,一邊往前走,一邊向空中伸出手。
「別怕」他也以口型回答她,「我在這。」
空中的花形少女終于動了。
她如同一片輕巧的羽毛,從空中緩緩降落,向沖她伸出雙手的青年,也試探的伸出手去。
四周無比安靜,沒有人說話,離他近的警察和路人紛紛後退,讓出一條路來,屏住呼吸觀看眼前這超自然的一幕。
沢田綱吉一眼就看出來,幽靈小姐的花瓣身軀,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麽精致了。
她原本的平滑細膩的肌膚,現在已經隐隐顯現出其下的花瓣紋路。
沢田綱吉想握住她向他伸來的那只手,肌膚相觸,他卻只抓到了一手的花瓣。
他心中陡然一驚,卻發現少女身上的花瓣正在無序的消散。
從下/身巨大花苞的邊緣開始,她整個人在不受控制的化作最初的花瓣。
“你要走了嗎?”他意識到什麽,喉嚨像是被誰扼住一般,一陣陣發緊。
『時間到了』她用口型告訴他。
沒有想到剛見面就要面臨離別,沢田綱吉強迫自己露出笑容。
“沒關系,今天就到這,下一次,我再帶你到這個游樂園來玩,或者其他地方也都可以!”
眼見少女的身軀消散得越來越快,沢田綱吉注視着她的眼睛,大腦一片混沌,拼命想再說點什麽。
腦海中閃過太多的思緒,但是最後,他卻只問出了一句。
“我們,一定會再次見面吧?”
然而,少女卻連用口型回答他的時間都沒有了。
她眉眼彎彎,似乎是露出了一個害羞的笑容,最後一刻,沖他眨了眨眼。
然後,整個人化作花瓣,被風吹散。
起風了。
天空下起了花瓣雨,桃花瓣翩翩落下,空中已經沒有了那個少女的身影。
青年心中空落落的,他茫然擡頭,伸出手,試圖抓住點什麽,但除了幾片花瓣,什麽都留不下。
幽靈小姐,應該只是暫時失去了對那些花瓣的控制而已。
他安慰自己。
肯定,過不了多久,她就能附身在其他什麽人的身上,再次出現在他身邊。
在滿天飄舞的花瓣中,有什麽散發着微弱光芒的物體,靜靜的從他眼前緩慢飄落。
定睛一看,是那束曾經被他抱在懷中的桃枝!
上面的花苞已經全部脫落,枝丫上只剩下幾片綠葉。
為什麽它會發光?
沢田綱吉搞不懂,但憑着直覺,他小心翼翼的接住了那支桃枝。
桃花枝落到他懷裏後,光芒就全部散盡了,看起來和普通的桃枝并沒有什麽區別。
但直覺告訴他,這支桃枝,必須得好好保護,他需要盡快找到合适的土壤和水,讓桃枝活下去。
當确認了沢田綱吉的安全,以及将狙擊手制服,帶到警察面前後,桃音心中那股不受控制的情緒終于平息下來。
她漸漸恢複了理智,想起了自己是誰。
從找回自我的這一刻開始,花瓣的身軀便再也不受控制,無法逆轉的漸漸消散。
她看到了那個狼狽的棕發青年,明明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恢複了健康,可他的眉頭卻仍然微皺着,連臉上的笑容都是為了讓她安心而僞裝出來的。
為什麽還是不開心呢?
桃音不太明白。
就連因為看到他露出這樣的表情,而胸口感到酸澀的自己,她也完全搞不懂。
這具桃花構成的身軀徹底消散之後,她發現自己的視野化作了一片黑暗。
耳邊一片死寂,眼前伸手不見五指,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按理來說應該已經解除了附身才對,但她此時仍然無法感知身體,無法發聲,視野也朦胧一片,看不清楚。
這是哪?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桃音百思不得其解,內心的慌亂逐漸增加,只能呼喚人工智能熊貓小白。
“小白,小白你在嗎?這是哪?我這是怎麽了?”
可不管她怎麽呼喚小白的名字,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是出bug了嗎?
桃音茫然的想着,打開系統界面,卻發現面板上什麽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個碩大的“登出游戲”選項。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登出游戲了。
桃音點擊按鈕,閉上雙眼,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在意大利留學的單人公寓中。
和以前每一次蘇醒不同,這一次,桃音并沒有着急起床做訓練,而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放空了很久。
她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沒有辦法,把游戲世界發生的一切,當做單純的游戲劇情了。
這樣的想法,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桃音想不明白。
越想心情越煩躁,她還是翻身下床洗漱,照例去訓練室訓練了幾個小時,吃完早飯,又回屋繼續修補學長借給她的手帕。
今天是周日,晚上有班級聚餐,學長說他也去,她于是也答應了前往。
正好,桃音有信心白天就把手帕補好,晚上聚餐時找機會還給他。
謝謝大家的喜歡,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