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有引力定律

他有引力定律

上午九點十分,家長會正式開始。

學校領導在廣播裏針對這學期的工作進行致辭後,高二年級便繼續以班級為單位展開家校會議。

等所有流程走完,進行教師家長互動的環節,家長會也就差不多談結束了。

教室內重新變得松散起來,不少有急事的家長先行離開。

祝澄還回想着剛才百口莫辯的場景,沒再敢往許骁澈那邊看一眼。

對方似乎也沒好到哪去。

他能招架住祝凱立啰嗦又冗雜的長篇大論,就算男人說得再卡頓費解也認真傾聽,可當“經常提起你”五個字一出,少年罕見地接不住話,從臉頰到耳根紅了一片。

許母還有興致和她聊兩句,馬上就被他拉走了。

“媽媽媽!”少年急切的語氣似乎是想阻止這樣離譜的事情愈演愈烈,“先回座位吧……籃板那事兒您不是還要找我算賬,爸還說他等會兒也過來,一起去趟校長室。”

他們倆不熟,雙方家長倒有着驚人的默契,八卦又熱情。

許骁澈估計也擔心他媽媽一激動直接在這兒認個閨女。

距離這事兒已經過去大半個小時,祝澄還有些欲哭無淚。

哪有她爸這樣的啊,淨給人制造尴尬。

祝凱立倒是不以為意。

“你就是這一點需要改改,”他從來不在學習生活上苛責女兒,卻也為她的人際交往着急,“無論男同學和女同學,平常也要多多交流,不要整天一個人玩嘛。除了蕭灑那姑娘,平常都沒見你有其他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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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凱立其實沒覺得自己說錯話。

祝澄在他們面前幾乎沒提過身邊同齡人,除了蕭灑之外,能記起的……好像确實只有在他們對話中出現過一次的許骁澈。

祝澄默默腹诽,還要她怎麽交流。

都成鄰居了,擡頭不見低頭見,也沒見他們倆熟絡到哪去啊。

見她興致不高,祝凱立也識趣地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只是問:“蕭灑那姑娘最近怎麽樣,感覺你都好久沒說起她了!是不是最近訓練太忙了,我還想什麽時候看一場她的球賽嘞!”

弘遠分部重藝體。

祝澄從前的同學大多都是藝術生或體育生,包括蕭灑。

蕭灑蓄着一個男生頭,自幼就是假小子,愛好也和體育相關,初中之後開始在校足球隊訓練,現在是弘遠女足的前鋒。

她和祝澄性格截然不同,爽朗又豪邁,同性緣異性緣都很好,每次比賽都能在校內校外斬獲一堆迷妹。

面對爸爸的詢問,她也只輕描淡地坦然。

“吵架了。”

“啊?”這倒是讓祝凱立實打實地一愣,“玩了這麽多年了,什麽原因啊?”

祝澄偏頭看風景,沒吭聲。

-

祝凱立帶女兒在學校附近吃過一頓大餐,忙着處理工作的事情,不得不和女兒告別。

他事業心雖然不重,但也不能徹底不管。離開的時候又在祝澄耳邊囑托了一大堆,聽得她耳朵都要起繭。

或許是考慮到聯考和家長會在這段時間給學生帶來的打擊太大,學校終于松口放了半天的假。

回到沁園居,祝澄仍沒松懈。

家長會前後,陳永能都特意和祝凱立單獨聊過她的情況。

祝澄在高二的最末階段轉來,陳永能作為班主任格外關注她的學習情況,偏偏女孩安靜又內斂,不常主動找同學和老師交流,他只能和家長多多溝通。

關于這次考試,他着重分析了祝澄的物理。

“其他科目說不上好,但肯定不至于太差,就是物理太可惜了,把分數拖了一大截。講評試卷的那節課聽懂了嗎,還有不會的錯題可以多問問老師或者同學,大家都很樂意幫助你。”

爸爸和老師的目光熱切看着她,祝澄硬着頭皮點頭,勉強笑着。

但其實,很多步驟都還沒理解。

中午休息了會兒,她拿上試卷和筆,去樓頂天臺學。

這棟樓一層兩戶,她和許骁澈住頂層,這也就是為什麽他們每次一起乘電梯都要很尴尬地待很久。

但對她來說也有個好處,去天臺很方便,曬太陽也很方便。

邁進去之前,祝澄特意朝裏面環視一圈,沒見到許骁澈,這才松了口氣。

他也常來,所以她怕遇見他。

記得有一次,她在這兒聽歌吹風,許骁澈剛好上來曬太陽。

兩個人對視一眼,祝澄在風中淩亂一片。

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後尴尬地聊起天,而且還沒話題。

提出離開的時候倒很默契。

幸好這次他不在。

祝澄舒暢不少。

天臺的風很大,陽光也很大,其實并不算一個合适的寫作業的場所。

所以祝澄壓根就沒抱着認真寫題的心來的。

社會向來推崇外向開朗的性格,祝澄的內向便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不覺得兩者之間有什麽好壞,在遇到問題的時候,外向的人更依賴于通過交流獲取信息,向他人尋求幫助,而內向的人更傾向于獨自觀察和研究。

她按照這樣的方式生活了十七年,幾乎沒産生過改變的想法。

唯獨在物理這門學科上栽跟頭,時常感覺到無助——因為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能力,僅靠她一題一題啃,就算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就連看懂解析都費勁。

也不是沒想過鼓起勇氣問別人,可這次的錯誤太多了,就連老師上課跳過的“沒必要講”的題目她都沒法理解,實在無法主動問出口。

而主動找她獻殷勤的都是男生。

祝澄知道他們什麽意思,更受不住。

那些人目的性極強,妄圖憑借對她好而索取一段關系。

祝澄在分部讀書的時候便因此吃虧,她明明沒有任何表示,卻還是承受了很多無妄之災。

以至于現在,她對異性之間的相處産生了一種恐懼。

若非必要,絕對把界限劃分得清清白白,絕不讓任何人産生誤解的機會。

天臺的風吹着,面前還是擺着于她而言高深又奧妙的物理題。

午後的陽光親吻少女白皙的臉頰,她的心情在大自然的饋贈中稍微好轉,心裏安慰着想,知難而退也算是一種可貴品質,要不就放過這次的錯題,也放過自己。

但上天好像給她了一個機會——

意外的,她竟在天臺的矮凳下看到了許骁澈的試卷。

單薄紙張壓在矮凳一角,在風的鼓動下吹得嘩啦響。

她愣愣地看了會兒,柔順的黑發在風中四散,一邊別到耳後一邊蹲下身去看。

那張98分的物理試卷,還帶答題卡。

當了這麽久鄰居,祝澄知道他這人丢三落四的,時常在天臺落下東西。

第一次是一塊昂貴的機械表,她發現後便立馬送還回去。

那次很尴尬,許骁澈在洗澡。

頭發濕漉漉的,套了件背心就出來了。

少年純澈的眸光透出幾分訝異,周圍還帶着從浴室出來的水汽,渾身熱騰騰的,裸露在外的肌肉都微微發紅。

陌生沐浴露的清香席卷她全身,青春期的異性荷爾蒙第一次離祝澄如此之近。

她眼神躲閃,一聲不吭地還回去,轉身進了家門。

之後便再也不幫他收下他在天臺落下的東西了。

他們倆都是獨居,在任何時間段敲開他的門,祝澄都會覺得不自在。

在班上還回去就更不妥——班上還沒人知道他們是鄰居。

所以以後的每一次,她都僅僅是在電梯上提醒,避免多餘的接觸。

反正一起乘電梯沒話題,一舉兩得。

而現在,祝澄眼睛亮了亮,心跳快了些。

連帶着面色都紅潤不少。

她知道這很冒昧。

但許骁澈,對不起你也謝謝你。

這張試卷我真得借來用用。

明天一定一定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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