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有引力定律
她有引力定律
弘遠食堂一樓的隊伍緩慢移動，粉面窗口正好輪到祝澄和許骁澈，兩人默契地沒再開口，端好自己的湯面，找了個位置坐下。
一樓一向人少，他們之間又沒什麽過界舉動，兩人同行引起小部分的目光，卻沒大幅度傳播，祝澄一路沒覺得多不适。
許骁澈拿了一雙筷子給她。
祝澄接過，輕聲回，“謝謝。”
心裏默默驚詫着，她和許骁澈竟然在一起吃飯。
熱乎乎的湯面像是能暖入心肺，她強迫自己不要在他面前表現出太過怪異的開心。
祝澄吃飯的時候很安靜，許骁澈以為是她“食不言”的習慣維持得很好，一直沒好意思開口找話題。
直到見她放下筷子，用紙擦了擦嘴之後，仍沒任何說話的打算。
“你這就吃好了？”許骁澈一愣。
祝澄點頭，“……嗯。”
她飯量小，要的是小份，再加上今天實在有點餓，不敢擡頭看許骁澈，只好低頭賣力吃面。
倒是許骁澈，不像是吃這麽慢的樣子。
許骁澈徹底僵在原地，他話題還沒開始，結果這姑娘就步入尾聲了？
“那行，我快點吃。”怕耽誤她的時間，許骁澈心裏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也只能加快速度。
祝澄連忙出聲，揮揮手，“沒，離上課還有很長時間，你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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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骁澈又開心起來，動作放慢，“那行。”
他恨不得一直拖到上課前一秒。
祝澄看不懂他的情緒變化，無措地摸了摸鼻尖，不知道該幹什麽。
許骁澈猶豫片刻，還是問，“你平常的話都這麽少嗎？”
“啊？”
他一副對自己很感興趣的樣子，絕對不像是面對女生時會說出的話。
這人不是恐女麽，和異性相處向來退避三舍。
祝澄有點懵，只是說，“差不多吧。”
沒事兒，我話挺多。
許骁澈自顧自在心裏補上這句，慢騰騰吹着面，狀似無意地說，“多說點呗，你聲音很好聽的。”
如此直白的誇贊讓祝澄微頓，她放慢呼吸，心裏兀自咀嚼這句話的意思，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上次的事。
他在洗手臺聽到的關于她的對話。
祝澄心裏一暖，沒想到他會鼓勵自己。
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一個人，心思還挺細膩。
她低着頭，突然有一種想和他敞開心扉的傾訴欲。
“我習慣啦。我氣短，肺活量不夠，說多了就容易帶着喘。”她垂眼，聲音放輕了點，“我小時候其實練過唱歌，還演過話劇，但一直被專業老師批評聲音太弱，不适合沒有吊麥的大劇院，職業道路也走不長。所以這件事之後也不了了之。”
“唱歌？”許骁澈筷子都不動了，難得見她主動說這麽多，“所以你之後都不唱了？上次轟趴，那誰叫我們去KTV，你當時就不願意去。”
許骁澈沒意識到自己重色輕友有多嚴重，最好的哥們在祝澄面前只配一個“那誰”的稱呼。
祝澄點頭又搖頭，“也不全是因為這個緣故，我本來就不喜歡唱歌，再加上……”
她不知道該不該在許骁澈面前說出口，她覺得自己和班上同學都不太熟，完全放不開，所以才不願意去。
見祝澄不想說，許骁澈也沒追問。
反而很巧妙地把話題轉移到自己身上，“沒去也好，那群人一個比一個愛起哄，我就唱了兩句，笑了我兩天。”
祝澄上鈎，好奇心被吸引，“為什麽？”
她不禁帶上了點笑，許骁澈唱歌很難聽嗎？
許骁澈和她面對面坐着，說話時認真看着她的眼睛，擡了下肩笑着，佯裝無奈，“他們說我曲庫太老了。”
祝澄吃驚地笑起來，眼睛彎成兩道月牙：“真的？”
看他平常的穿着打扮，絕對是那種經常出沒短視頻平臺的、耳機裏放着hip hop又或者是搖滾樂的潮男。
他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坐直，離她更近了些，語氣篤定，“真的。”
在有話題的情況下，許骁澈其實是能喋喋不休氣不帶喘地給你講上兩小時的人。
他開始認真地介紹自己：“我是北方人，小時候是在廠區長大的。”
祝澄點點頭，她知道。
就算不通曉校內八卦的祝澄，也知道關于很多許骁澈的信息。
他父親以前在軍工廠任職，職位還不小，不然他周圍發小也不會一直開玩笑叫他“少爺”——聊天記錄還被賀國誕看到，自此這個稱呼也在學校這群人之中傳來。
但這些只是被他“在廠區長大”輕描淡寫給帶過。
他興致勃勃講起小時候的經歷，說他從小膽兒就大，廠區單位組織團建的時候跟着家長一起去，在旅途的大巴車上接過導游的話筒毫不怯場地唱歌。
那時候他還沒多大，樂感卻很強，爸媽那輩人聽過的歌放過一遍就能記在心裏，車上頂着一群叔叔阿姨的目光，開口就是一首《荷塘月色》，逗得整車人捧腹大笑。
許骁澈之後再也沒改過聽老歌的習慣。
他骨子裏仿佛也就是一個傳統又念舊的人。
這和他外表所展現的樣子簡直大相徑庭，祝澄認真聽她講完，不自覺盯着他的眼睛看。
許骁澈酣暢淋漓說完之後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話是不是太多了，少女的目光太過真摯，他一瞬間有些不好意思。
攏了攏後腦勺漆黑的短發，擡手擋住耳根的紅，他問祝澄，“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嗯……”祝澄輕笑，思考怎麽回答，“還好吧。只是感覺你有時話很多，有時話很少。”
還有時躲着她。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許骁澈沉吟半晌，又重複了一遍剛才說過的話。
“你之前，可能誤會我了。”
“我不讨厭你。”
等了好久的一個回答應聲而落。
祝澄的心還是抑制不住地打鼓。
許骁澈耐心解釋：“我當時沒想到你會這樣問，所以回答得快了些。”
“其實我很不明白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我從來沒有……讨厭過你。”
他專注看着她說話的模樣實在令人招架不住，祝澄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頰。
可他那時想說的，到底是什麽。
收到感冒藥之後為什麽又躲了她一陣，是發現她的喜歡了嗎。
祝澄想問出口，可怕破壞眼下的氛圍。
今天已經收到了超乎預料的開心，她不敢奢求更多。
祝澄只和許骁澈吃了那一次早餐，之後再也沒敢主動找他。
本來就是一個烏龍所致，得虧許骁澈性格好，還順着她的話陪她吃飯。
他實在是一個很好的人，難怪大家都樂意和他當朋友。
祝澄在心裏告訴自己，一定一定要把自己那點不可明說的心事藏住，千萬不能被他發現。
以他們普通鄰居和普通同學的關系，尚且還能說得上話，若是真露餡了，又要重新被他疏遠，得不償失。
期末考試的成績也終于出了，祝澄按耐住激動和忐忑，看向班級排名和年紀排名下的兩個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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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可算是進步了。
又忙不疊看向自己最關心的幾門理科，還是和上次一樣慘不忍睹，如果沒有語文和英語的加持，或許整體成績也好不到哪去。
心情複雜地分析手上的成績單，她長舒一口氣，拿起保溫杯去後面的飲水機旁打水。
意外的，她突然在飲水機旁邊的臺子上看到了一盒黃芪。
全新未開封的，盒子下還壓着一張紙。
「對不起！
＞人＜」
祝澄拿着紙條的手微頓，意識到什麽，回頭朝班上那幾個女生的座位上看去。
上回在衛生間裏鬧不愉快的幾個人，不好意思地拿書擋着臉，歉疚又小心翼翼地朝她望。
這是她們道歉的禮物。
祝澄不介意地莞爾，在幾道目光下把黃芪收好。
她終于知道這幾天桌肚裏時不時冒出來的小零食是從哪裏來的了。
幾個女生相視一笑，矛盾渙然冰釋。
有些事情解釋清楚，便沒什麽大不了。
不知不覺就到了補課的最後一天。
同學們身在教室，心早已飄到了校園外，大家七嘴八舌地規劃即将到來的、只有短短十幾天的暑假，沒有半點準高三的自覺。
祝澄的心也有些浮躁，幹脆開始整理書桌，這樣下午搬回去的時候能方便一點。
今天放學得很早，距離和爸媽約定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祝澄只能自己先把教輔書搬回沁園居，再把學習、生活用品一起搬回家。
她以為自己會很向往假期的，高強度的學習實在讓她喘不過氣，更何況她一個人在外面租房，還得學着自己照顧自己。
可真正要離開的那一刻，卻又感到不舍。
十五天的假期，意味着她十五天見不到許骁澈。
她突然覺得，這個在同學們口中短得都不夠他們回家度假的暑假，一下子變得無比漫長。
更何況，他們沒辦法聯系。
他們有共同的群聊，有彼此的電話號碼，她甚至知道他在最近興起的短視頻平臺的賬號。
卻沒有任何一個社交軟件的好友。
在即将到來的這十五天假期裏，他們說不上一句話。
祝澄瞬間又失落起來。
放學後的校園遠比上課時更具青春和活力，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祝澄吃力地抱起自己的書，思考自己分兩次到底能不能全部搬完。
一雙極具骨感的手突然闖入視線。
許骁澈拿起她剩下的所有書，“一起吧。”
祝澄擡頭，愣愣看着他。
“先幫你搬回去。”
祝澄沒想到他會突然過來，此刻開心得有些找不到方向。
只呆呆地應答，“好、謝謝。”
路上，少年少女并肩走着，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投射出一地的樹影，萬物都在明亮的日光下閃着光。
祝澄側眸偷偷看他，如果他們能每天一起回家就好了。
反正也住得近。
她設想着心裏的場景，一時忘了移開視線。
沒想到許骁澈在這一刻突然偏頭，撞向她的目光。
以為自己偷看被抓包，祝澄心慌，瞳仁不自覺放大，正打算解釋開口。
結果許骁澈反而湊近了些，俯身，朝她的方向傾斜，“你剛剛在和我說話嗎？”
祝澄連搖頭：“沒有。”
許骁澈拖長調子應了一聲，輕笑着，“我還以為你和我說話我沒聽到。”
他好似也不覺得尴尬，又自顧自展開話題，“重嗎，要不要我再幫你拿點？”
祝澄覺得自己還沒有嬌弱到連一沓書都搬不起，“沒事，很快就要到家了。”
她這樣的措辭很容易讓許骁澈感到心猿意馬。
到家了……
家。
掐頭去尾地聽着，不知道還真以為他們之間有點什麽。
剛開始還沒覺得熱，許骁澈這下突然開始冒汗。
他實在覺得自己精力旺盛得有些過分了，上次把校服拿給她的那個暴雨夜也是，明明只是看了一眼，怎麽能……
許骁澈懊惱地蹙眉，在心裏痛罵自己一遍。
進小區以後，馬上就要到樓下。
祝澄和他商量：“謝謝你幫我搬東西，我們把書先放這兒，現在一起去搬你的吧？”
許骁澈哪能讓她頂着大太陽又走一趟，毫不在意地揮揮手，“沒事兒，我一個人去就成。”
他們倆站在單元樓的門口，暫時先把手上的東西放下。
祝澄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咱們休息一會兒，等會兒還是一起去搬吧。”
她見許骁澈此刻皮膚微微發紅，還以為他是累了。
但她不知道，許骁澈其實壓根不覺得拿着這麽點東西走這麽點的路有多費勁。
他只是有些緊張。
因為他今天還有件事兒要辦。
高瘦清隽的少年突然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飛快地看了祝澄一眼，又佯裝不在意地移開。
他突然輕咳一聲，“反正咱們住這麽近，互幫互助也是應該的。要不我們加——”
加個微信。
他是想說完的。
誰知單元樓裏突然走出來了個人。
黑色短發，無袖背心，工裝褲，肩上還搭着件和他們極像的校服。
他在此之前沒見過蕭灑，更沒聽過她的名號。
當時氣懵了，沒注意到太多細節，自然而然就把蕭灑當成了男生。
總結一下，沒他帥，沒他高。
許骁澈卻莫名感受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尤其是——
校服上那個弘遠分部的校徽logo。
果然，那人打斷他的話，吊兒郎當出聲，“不是說我幫你搬麽？你給忘了？”
許骁澈清清楚楚地看到，這不知道哪兒來的人，手搭在祝澄肩膀上，親昵又自然。
祝澄還真給忘了。
那天早上腦子太混沌，連夢境和現實都分不清，怎麽能記住蕭灑說了什麽。
說實話，這麽久不見，祝澄第一反應當然是高興。
可反應過來以後，記起旁邊的許骁澈，一頭霧水地等他把話說完：“加什麽？”
許骁澈笑容僵住。
不動聲色打量對方幾秒，明顯地察覺出這人一副饒有興致的看戲模樣。
他扯了扯唇角，一字一頓聽不出情緒，“沒什麽。”
“家到了。”
可誰也沒察覺，剛拿出來的手機被他摁回兜裏，指骨抵着手機金屬外框，手上青筋泛起。
家到了。
但沒加到。
許骁澈喉頭發澀，突然覺得頭頂太陽把周圍的綠植曬得有點苦。
他壓下情緒，轉身揮手，“去搬書了。”
又到了熟悉的吃醋環節
Ps：感謝評論區的捉蟲和指正~
